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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忐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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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黎的工作室在城郊,这里被叫做小竹村,坐落着许多艺术工作室。
她住的地方就在工作室的二楼。
她大学本科是艺术系,学的雕塑专业,大四的时候和一位学姐合开了这家工作室,当时她拿了个小奖,颇有些名气,工作室并不缺客源。
大四那一段时间工作室运转的都不错。
后来云黎跨专业考研,去学了国际金融与管理,她是个头脑很聪明的女孩子,虽然跨专业,但成绩不错,考取了排名前三的好学校。
她是有在努力钻研这门新的专业,即使并不是她的兴趣爱好。
周老师说,她如果把对雕塑一半的热爱放到专业上,那也不至于现在还在纠结初稿。
说到这云黎非常惭愧。
她没有真正的热爱,辜负了许多教育她的人的一片苦心,到现在临近毕业,还在为她操心。
回到工作室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云黎席上没吃什么,走这一趟消耗的差不多,翻了翻冰箱,里头也没找到什么东西。
她这段时间没心思去逛超市,冰箱也就空了很久没补货,之前还能煮点面条馄饨之类的速食,现在连速食都没得吃。
幸好她还在桌子上找到一个面包。
她将就吃了垫垫肚子。
然后云黎打开电脑。
数据她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但依旧缺少大量的资料,当初定题的时候就知道会推进的困难,想的是一个月哪怕只写一千个字能坚持下去也差不多,谁知道真正下手的时候才知道哪怕是一千字,也写得很痛苦。
云黎熬到凌晨两点,中途泡了杯咖啡,实在坐不住,她先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云黎是被疼醒的。
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肚子绞痛的厉害,从床上爬起来,鞋也来不及穿,就冲到厕所一阵狂吐。
没吐出来什么东西。
昨晚吃的面包的包装袋还在垃圾桶里,云黎虚弱之余捡出来看了一眼——
果然过期了。
当时太饿就没注意看,想着这类面包应该不至于那么容易过期,谁知道她这不长眼睛的还是中了招。
家里也没有什么能吃的药,云黎肚子痛的站不起来,她捂着腹部蹲在床边给港港打电话。
没接。
于是她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如果有时间的话过来接她去一趟医院。
工作室附近难打车,她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去医院也不太行,学姐最近不在宁城,唯一肯为她跑上跑下两肋插刀还有空闲时间的人,只有她的“亲姐妹”了。
亲姐妹本人迟迟不回复她的消息。
云黎裹了件外套,随手拿起挂在门口的包,微微弯着腰,自己先下楼了。
外面还在下雨。
宁城的天气就是这样,春雨连绵,一下就是一两个月,潮湿清凉的天气,打伞没什么用,不打伞也不行,淋得更湿。
云黎在打车软件上下了单。
页面提示“正在努力寻找车辆中”,寻找范围扩大,却没有车接单,这个时候云黎就后悔,为什么她不早点去把驾照考了。
总是拖着说之后有时候再去考。
这种后悔无用,她只能先试着走出这段路,出去了应该会好打车一点。
才走了两步路,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她身边。
说熟悉是因为云黎昨晚才见过这辆车,她在目送它离开后感觉自己如释重负逃过一劫,而现在它出现在这里的几率分明也很渺小,云黎紧张的僵了下,心想或许是自己认错了。
然而没有。
主驾驶的窗户摇下,李秉初那张冷静严肃的脸出现在她视线中。
昨天晚上碰到他时,他是坐在后座,驾驶位是他的司机,而现在是他自己开车,冷白的手指捏在方向盘上,目光径直的锁定云黎。
“港港昨天晚上喝醉了,现在还没醒。”李秉初说:“我看到了你发给她的消息。”
云黎僵在原地。
腹部传来的隐隐作痛都掩盖不了她此时忐忑的心情,说实话云黎不理解李秉初就算看到了消息那为什么要搭理她?
她是向港港求助,不是向他。
就这,那不如让她疼死算了。
她自己爬也可以爬到医院的。
“她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大的人没有一点分寸。”
李秉初数落李港港时是冷漠严厉的语气,必然是她又惹李秉初生气了,每回李秉初骂她,她就乖乖应那一会,过了又不长记性,我行我素。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但李秉初还得给她收拾烂摊子。
现在就是。
他来收拾烂摊子了。
倒也不必亲自来。
“上车吧。”李秉初说:“我送你去医院。”
他语气冷淡,不容拒绝,看起来也没有耐心做太久的等待,在他凌厉的气势下,云黎只得点头。
她下意识拉开后座的门,但想起昨晚李秉初就是坐在后座,前面是他的司机,这样的场景显得她把他当成司机了,对长辈来说,肯定不礼貌。
思及此,云黎拉开副驾驶的门。
忐忑不安。
如坐针毡。
李秉初提醒她系好安全带。
“很难受吗?”他平静的出声询问。
今天天气没有特别冷,只是雨水沾染一些微微凉意,她用外套把自己裹紧,外套下单薄的身体在隐隐发抖,她不想表现的明显,于是连袖子下的手都攥得紧紧的。
她极力掩饰的异样被李秉初一眼看穿。
他递了手边的保温杯给她:“喝点热水。”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港港的杯子。”
白色的保温杯确实不是李秉初的风格,LOGO是港港最常用的奢牌,这话李秉初倒没必要骗她,只是云黎这时也没多想,李秉初出门,为什么要特地带港港的杯子。
里面是温度正好的热水。
云黎手掌按在腹部,她打开保温杯盖子,小小喝了两口,热水从喉腔滑到胃里,平静的安抚下,疼痛也有所舒缓。
李秉初开车启动。
云黎往椅背靠,手心捏着保温杯,车开出小竹村后路上的车才逐渐增多。
车里的气压太低,像在真空包装里的空气被无限挤压,云黎逐渐收紧自己的呼吸声,默默计算着还有多久能到。
比她想象的时间更短。
李秉初的车停在一家私立医院楼下,这应该是李家收购的产业,确实她这样的小毛病也用不着去大医院,反而要排更长的队等更久。
李秉初一来,院长亲自接待。
他冷淡嘱咐了几句,目光往后面云黎的方向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只说找医生来给她看看,可能要挂点水。
医生很快就到。
她进诊室问诊,李秉初在外面等着,没进来。
其实症状很简单,吃了过期的面包,半夜还自己泡杯冰咖啡,两样加在一起犯了急性肠胃炎。
以及她最近太累太紧张,情绪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肠胃。
医生给她开了点口服药,嘱咐她这两天都要按时吃药,饮食清淡,另外补液的药水开了两瓶,让护士带她去输液室输液。
李秉初一直在外面等着。
他站在走廊上,旁边有椅子也不见他坐,正好站在阴影处,整个人像沉在深渊里,黑色大衣在他身上沉稳挺拔,这种无聊消遣的时候,他也不玩手机。
听见声音,他回过头。
云黎眉头细微不可察的皱了下。
她现在人到医院了他也没必要等她,李秉初不苟言笑,在这里就像一尊大佛,或者说时刻鞭策她的教导主任,哪怕她也没做错什么,但那种恐惧总是在悄然滋生。
云黎还来不及说话,李秉初目光很淡的扫了下,他伸手到大衣口袋里拿出个帕子,递给云黎。
“擦一擦。”
云黎左手手腕沾了些黑漆漆的脏东西,不知道在哪里碰上的,也不是很重要。
李秉初的语气却不容她拒绝。
云黎只得接过他的帕子。
“谢谢小叔。”
深灰色的绸质手帕,一角有落入手心的刺绣Logo,是一朵盛开的铃兰花。
帕子很干净,味道也是。
“我去院长办公室一趟。”李秉初淡声:“你先去输液。”
云黎手心还捏着帕子,简单的擦了下手背,来不及还回去。
他这话的意思是说要他要等她输液?
云黎只觉得自己今天撞了霉运。
私立医院是为VIP服务,输液区也是单间,云黎扎上针后,护士给她端了一碗小米粥和两个小馒头,说是李先生吩咐的。
李先生在和院长谈事情,中途记得让人给这位云小姐准备些吃的,医院食堂的食物倒是清淡又健康。
说不上味道多好。
但云黎吃了觉得胃舒服不少。
雨水细密的打在落地窗上,衬着正在发新芽的树枝描绘成了窗景。
云黎下意识想起她第一次和李秉初见面的场景。
大概是五六年前,当时她才上大一,港港高二,节假日从学校出来,不想回家,就去了港港家里住。
钟义康那时候刚和梁姨领证不久,梁佩也顺势搬到了她家,云黎不是排斥父亲追求幸福,她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于是她选择逃避。
那天晚上,港港先去睡了,她在书房赶作业,突然间停电了。
李家老宅有百年历史,偶尔会跳闸,云黎起身找手机,不小心碰掉书架上的一排书。
一阵噼里啪啦的掉落声,还有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云黎吓了一跳,慌忙去捡,刚转过身,就听见门口传来严肃冷淡的声音——
“又在胡闹什么?”
严厉又压着怒气的声音,短短一句话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下来,不容反抗的压迫力。
云黎听港港说过,她小叔最近从国外回来。
关于李秉初,云黎只听说过,他为人严谨,不苟言笑,港港曾抱怨家中他的训斥最为可怕。
他一向说一不二,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云黎站直,僵住不敢动。
犯了错误的心虚让她心里开始打鼓,紧张的在想要如何道歉。
“这么大了懂点规矩,少惹我生气。”
“自己站过来。”
不容抗拒的命令。
气压在此时降至一个冰点,云黎四肢传来刺骨的寒意,她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
一秒两秒,十几秒过去。
她缓慢转过身,此时灯突然亮起。
小女生脸色苍白,眼睛里充斥着恐惧和愧疚,环境突然变亮她慌张的眨眼,对上一双明明是浅色的,却深渊般的瞳仁。
黑色大衣下是剪裁得体的西装,高大的身形在灯光下给人更十足的压迫力,发觉认错人,他眸间也只有瞬间细微的异样。
那股窒息的潮水在达到顶峰时逐渐退去,他微微颔首。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