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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终章 ...


  •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美,震慑了。那深深浅浅的灯光是一片纯净的蓝,摇曳在空气里,像一个平静美好的梦境。
      扫视了室内一圈,发现壁灯前挂着一串蓝色的云母片,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也有过同样的爱好。她在吧台边坐下,扣起食指一下一下敲着大理石台面,白皙的手指在泛着冰冷光泽的桌面上有种透明的质感。

      酒保静静地擦着杯子,专心致志。
      这酒吧里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让她叹息,可惜了这么美的灯光。
      和酒保几句不咸不淡的对话,天气很好,风有点大,对方微微笑着,问她要点什么。
      她说:“那就来一杯遗忘吧。”
      “好的。”他略一欠身开始在身后琳琅满目的酒柜中挑选材料,把那些她叫不上来名字的酒混合在一起,不同的颜色互相碰撞着,融合着。季千秋有些兴奋,那名字也不过是随口说出,没想到真的有这种酒。

      她一边看着他利落的动作一边说:“季千秋,你呢?”
      “苏许。”专心于调酒的苏许眼也不太低说,脸色很严肃,让她又想起了许清远,那个优秀的男孩,一贯正确的严肃模样。想到他,季千秋忙猛掐了掐指尖,才缓解了心口一点疼痛。

      “好了。”他递过酒,在透明的高脚杯中,酒竟然是如他的发一般的黑色,如一块夺目的黑水晶,在灯光下熠熠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遗忘是黑色的。”苏许温柔地解释:“当太多形形色|色的回忆混乱在脑海里,越是在乎就越是混乱,时间久了,就沉淀成一片黑色。”
      季千秋喃喃道:“如何解脱?”
      “喝掉它。”
      季千秋惊讶地看着他,随即笑了,是啊,对于过去的伤痛回忆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一片晕眩中,她仿佛听到了苏许低沉的声音:“季千秋,你有很美丽的忧郁,可惜我要亲手除掉它呢,唉,谁让你是那人心心念念……”接下来她陷入了长长的昏睡之中。

      季千秋和许清远,是当年A大有名的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故事,却没能有一个完美得令人叹息的好结局。
      当年的季千秋虽然还是一个青涩无知的小丫头,却有着无与伦比的耐心和热情,她出现在每一个许清远会出现的地方,图书馆,食堂,林荫道。她在每个地方大声叫着许清远的名字,即使他转过脸假装看不见。
      有一天因为统计学生会的一些数据,他熬到很晚,在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下雨了,而且很大。这个时候在一棵树下看见努力撑着伞抱着件大衣却被风刮得晃来晃去的季千秋,她娇小的身躯在肆虐的风中像一株柔弱的小草。
      许清远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快步走上前皱着眉问她:“你在这里干什么?”她身上还在不停往下滴着水,显然是等了很久了。
      她看见许清远眼睛一亮,可是他不耐的样子让她呐呐地说:“下雨了,我怕你冷。”声音越来越小,递上前的衣服又怯怯地收回。
      他心里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许清远讨厌这种感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觉得是自己无法控制的,正如同他无法控制他的手拿着手帕伸向季千秋,将她湿湿的头发一点点拭干。季千秋傻傻地看着他,明亮的笑颜一寸寸展开,在茫茫的大雨中,格外耀眼。

      许清远叹了口气,问她:“你究竟想怎样?”
      季千秋睁大了一双眼,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清清楚楚地说:“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许清远很干脆地呆滞了,估计是没见过这么直白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扭捏一下……这让他怎么回答呢……除了接受。

      于是以后A大的人们常常可以看见这一幕:高大的许清远在前面快步走着,娇小的季千秋连跑带颠地跟在后面 ;图书馆里许清远气愤地敲着她的头,黑着一张脸骂她笨;在她约会迟到时不耐烦地转圈,等她气喘吁吁地来了的时候一言不发狠狠瞪着她。

      年少的爱呀,焦虑又矜持,错过了许多。
      比如许清远的温柔,比如季千秋的失落。

      她给自己打打气,一次次问许清远:“你喜欢我吗?”
      许清远从来不回答。

      有人对季千秋说:“你们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一对情侣,你难道没有这种自觉吗?为什么他会选择和你在一起?也许他只是需要有个人陪,而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季千秋涨红了脸大声回驳:“没有!他才没有不喜欢我!他只是……只是……不会说罢了。”
      “连这种理由你也能想得出来,恭喜你千秋,你自欺欺人的功力又变厉害了。”
      “不要你管!”

      很不幸,虽然她这么说着,可自己也很在意,所以她不停地问,直到他说:“够了吧,喜欢不喜欢有那么重要吗?我们在一起合适不就不行了,你管别人说什么!”
      正是下课时,教室里一片嘈杂,许多人磨蹭地收拾东西好奇地望着这两个人。
      “别人怎么说我当然不管,可是我想知道!”

      说说看,说你喜欢我,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许清远看着她,眉皱得很紧,一言不发。
      季千秋直直地看着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看到他生气就放弃追问。
      空气好象凝固了,同学们都屏住了气,瞪大眼睛看这个场面,气氛好象僵硬得一触即发。而许清远,却只是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又始终不说话。
      季千秋眼中的火苗渐渐熄灭,却不肯放弃最后一点希望,那晶莹的泪水在眼里转啊转,那么倔强地含着不愿掉下。

      终于,许清远开口了,语调很平稳,甚至有一些淡漠:“走吧。”
      季千秋猛地闭上了眼,这一刻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眼前白茫茫一片,耳边嗡嗡地响着。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睫毛的颤动,无声无息地爬满了脸。

      许清远很不解,也很不耐烦,他讨厌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狗血剧情,他想拽走季千秋,她却先一步离开了,衣袖擦过他的指尖,冰凉的意料惊得他手指一颤。

      是不是当爱来得太容易,就再也想不到要去珍惜呢?局外人如此感叹。

      当季千秋走掉时,许清远没有去追,他本就不是习惯追寻的人。他想,也许她明天就会回来,我可以答应她去说了很久的动物园,虽然那里味道很难闻,他皱皱眉,翻开插着书签的那一页继续看书。
      这之后,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长到虽然他还记得在雨中一寸寸展开的温暖笑颜,却已经改掉了回头去找一个人的习惯。

      昔日同学塞给他的季千秋的电话,他顺手塞进兜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当终于打过去的时候,已是空号。
      他挂掉电话,茫然地在路边停下了车,把头埋在方向盘里,眼睁得大大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车窗外,纷纷扬扬地下起雪,店员们已经开始在门口缠起丝带,树上的彩灯早就挂好了,圣诞节将至。

      “圣诞节去哪儿?”女孩子开心地问男友,伸着手接着飘飞的雪花,从车旁走过。
      “有你在,去哪儿都很好。”男孩被追打,说他口甜舌滑没真心。

      他瘫在车里一点儿劲儿都没有,慢慢偏过头,拿出手机按按按,可是从A按到Z,也没有一个让他想打过去的号码。
      他想和某人一起过圣诞节。
      可你在哪儿呢。

      挡风玻璃前方走过一个又一个的人,长长的靴子,颤巍巍的高跟鞋,短短的裙子,厚厚的裤子,笑盈盈的,苦大仇深的,面无表情的。
      他下意识地摸摸胸口,觉得里面很空。

      季千秋不会知道这些,她已经走出来了,先转身的人有资格忘得干干净净,虽然她还是留住了一点美好的回忆。
      她毕业了,她上班了,她升职了,她辞职了,她换了工作换了地址换了电话,生活沉甸甸的,时间长又远。
      许清远原本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又痛又欢喜,可是当她经历得越来越多,就越忍不住对当初的自己,当初的许清远抱有一种温柔的怀念。
      为何爱,为何争吵,为何分手,为何倔强地一路走远,那记忆都已模糊了。
      也许再见面还能做朋友呢,她轻轻笑着想。

      次日凌晨,季千秋揉着涨疼的脑袋在自家床上醒来,她一面疑惑自己如何回来的一面懊悔自己一杯就倒的酒量还学人家一饮而尽。
      匆匆把自己收拾得油光水滑,准备出去买早餐,一拉开门就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拎着两个塑料袋正费力地想按门铃,看见她开门松了一口气:“让让,我要进去。”季千秋呆呆地让开了,看着他脱鞋,摆早点,动作流畅而自然。

      于是,季千秋更自然地站出门看了看门牌号,506,没错,这是自己家。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句话打消了她的疑惑:“昨天苏许让我送你回家。”

      原来是这样,季千秋心虚地吐吐舌头。关上门也坐下来,吃饭间她耐不住太过安静的气氛没话找话:“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又觉得这样问不大礼貌,补上一句:“我叫季千秋,叫我千秋就好。”

      坐在对面的男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异样,可他只是低了头淡漠地说:“我叫许清远,你可以叫我阿远。”
      许清远!乍听到这个名字季千秋的心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很多影象在脑海中闪过,仔细去想时却是一片空白。
      她疑惑的样子自然落到了许清远眼中,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埋头吃东西,他闷闷地想:原来苏许说的是真的,这个女人,真的忘得干干净净了。

      他不记得昨晚苏许一个电话像失火一样把他急招到酒吧,一进门就看见这个笨女人醉倒在吧台边。
      他呆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在心底默念着:季千秋,季千秋。那个从十九岁时便铭刻在心口的名字,那个人,像梦一样出现在眼前。
      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脸……不是梦啊。

      苏许笑:“怎么样,我说过会实现你的一个愿望吧。”
      许清远手一震,快速抽回来,他苦笑:“谢谢,只是等她醒来后,一切又会恢复原状。”

      也许这样就已经满足了吧,他劝慰自己。
      而苏许却笑得越发得意:“放心吧,我一定会送佛上西天的。”
      许清远无力,却隐隐有些期待。

      苏许说“遗忘”没有解药也没有时限,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
      想到这里许清远满脸黑线,因为那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在说到这里时竟然向他抛了个媚眼:“什么都说出来不就不好玩了嘛!”

      季千秋小心地问:“帅哥,你什么时候走啊?”
      她就这么急着想摆脱自己吗?许清远一阵气闷。脱口而出:“我不走了,就住你这。”
      啊?!季千秋眼睛瞪得大大的:“虽然我是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迷人女子,可是先生你这么做也是会让我这个二八年华的大好青年感到困扰的啊!”

      你……三八都有了吧……
      “姑姑。”门口是她16岁的侄女尹黎黎。
      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女生,短短的头发刺刺地竖着,黑亮的眼睛淡漠而桀骜,修长的体形,脏兮兮样式奇异的迷彩服和手上破旧的护腕,乍一看像个男孩子,五官清秀精致,却隐隐透着肃杀之气。

      “黎黎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吃过早饭没,一起吃吧。”季千秋赶忙招呼她近来。
      尹黎黎梨一边换鞋一边说:“不了,借你的洗手间和药箱用一下。”转头看见了许清远,淡漠的眼里有了一丝调皮的笑意,调侃季千秋:“要知道,打扰情侣可是很大的罪名啊。”
      季千秋眉头一皱,并不理会她的调侃,望向许清远,说:“许先生,抱歉我有些家事要处理,你可以先离开一下吗?”
      “好。”许清远对于季千秋的疏远不是不难过,只是这么多年,关于她的生活,已有了太多的空白,这些生活他不曾参与,以后更要加倍地补偿,但是凡事总要一步一步来。

      她拉起尹黎黎的袖子,胳膊上面有长长的一道血痕,血肉外翻看上去颇吓人,只是被深色的衣服掩住了。
      季千秋轻轻吁出一口气:“还好,只是皮外伤。”虽然这么说着,依然是轻手轻脚地洗净伤口,上药。
      尹黎黎笑得很开心:“训练快结束了,保持这样的成绩我很快就会得到继承人的位置了。”
      季千秋心里一酸,抱住了尹黎黎,粗糙的作训服在手心摩挲出些许的痛,她闷闷地说:“尹黎黎,我都在担心当初帮你是不是个错误,没能让你看过所有的选择之后再下决定……”
      尹黎黎只是笑:“既然当初没机会,现在也没必要后悔了。”
      千秋也笑,放开她,认真打量着这个孩子,也许……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而许清远并未就此消失,他的“加倍补偿”才正要开始。
      可季千秋很头疼,不是每个女人都会幻想有个帅气又黏人的小尾巴。而且,她一直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可是仔细去想的时候总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们常常去苏许的酒吧,有一次还带上了尹黎黎,见面,呆滞,转身,逃跑。
      全部的过程。

      苏许静静垂了眼睑:“可以告诉我她的事吗?”

      黎黎是在14岁时跟母亲姓的,她母亲叫尹素,父亲叫季今词,是个出色的商人,在一次很重要公司策划中被人泄露了企划案的内容所以破产,并且被人诬陷贪污了公款。百口莫辩的季今词于是病了,在尹黎黎14岁时去世了。季千秋只告诉了苏许这些,在他疑惑的目光下缄口不言。

      其实季家很有钱,只是因为季今词不肯接受家里的企业连带的像傀儡一样的合同书,和掌权者,尹黎黎的爷爷翻脸,一气之下离开了。季今词表面很好说话,其实年轻时的不羁个性从未改变过,直至病死也不曾向本家开过口。
      尹黎黎今年16岁,已经大二了,半工半读着读金融大学,每个月回被家参加三天的继承人训练,那些堂兄弟,资质都不如她,于是常常在背后使绊子,她的伤,也是那时留下来的。

      她曾问尹黎黎:“你难道愿意成为傀儡?”
      尹黎黎笑:“我会让他们成为我的傀儡。”
      她相信,也难过。一个普通女孩子的幸福,不是她更愿意侄女选择这种平淡的生活,而是,她连选择的机会,都不曾有。

      “真是倔强的一家人。”而苏许的发言却表示他知道的比她说的更多。
      季千秋敛了情感,直直地看着他在脑子里搜索苏许这个名字,却无果,好半晌才垂下眼睑慢慢地说:“倔强?那些一系列的事件幕后主使是谁,你没有想过么?”
      他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不会的……他们是家人啊。”
      她的眼神越发古怪,这个人,知道的很多,脑子却很简单,或者说很幼稚。

      许清远将手掌覆盖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大概是以为她在愤怒,那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有些惊诧,但很快地抽了出来。
      很温暖,但她在以前就知道,没有人是可以一直依靠的,一旦习惯了他人给予的温暖,那么,独立生存会更艰难。
      许清远眼神黯了一下,慢慢摊开了手掌又猛地握住,其余的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倒是谁也没有注意。

      “我一开始是被她的倔强吸引,她当时在一个便利店里装灯管,梯子有问题,下面的人扶着还是有些摇晃,她在下来的时候摔到了,却还是把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才走。她表情很平静,每个人都以为没什么。应该还是很疼吧,我看见她在冒汗。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倔强的女孩子。她都不会痛的吗?我追出去近乎责备地问她,而她却说,习惯了。这样的一句话,让我楞在原处,我不敢去想,她的过去,连猜测都不敢。”他停了一下:“我用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才做了她的朋友,但当我向她说,我可以帮助她,请她信任我时,她就像刚才一样,跑得无影无踪。”
      “不要同情她,她不需要。”冰冷的声音。
      “我不是同情她,是想帮她。”
      “真想帮她就不要说那种话。她选了这条路,注定她不会有朋友,至少在成功之前不会有,这条路,她必须自己走下去,对同行者的依赖会毁了她。你不会了解,我们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生长的。”
      “你,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与利益无关的情感?”他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许清远。
      “我忘记了。”

      你有过的,但是我让你失望了。许清远的眼神更加黯然。

      走出酒吧,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第一次忘记了身后还有个人,满脑子的疑惑,苏许是谁,他从哪里知道这些,他对黎黎有什么企图,这个奇怪的许清远又是什么人?
      按按胀痛的脑子,她决定暂时忘掉这些,已经脱离那个家族很久了,除了黎黎,再没什么和她有联系了,如果那家伙真的不对劲儿,再解决掉他好了。这样一想顿时心情轻快了很多,脚步一顿,恰好停在一家照相馆前,橱窗里的婚纱照放得很大,明晃晃的笑颜。

      婚纱很美,怪不得那么多女人想穿,至于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被季千秋很干脆地无视了。她隔着玻璃看那些漂亮的婚纱流口水,真是好看啊。许清远宠溺地看着她,坏笑:“那我们结婚,你不就能穿了?”
      季千秋身子一僵:“你这个玩笑开得真没水准。”
      许清远握住她的手,成功地让她正视自己的眼睛说:“我是认真的,我,许清远,爱季千秋,我,想要跟眼前的这个女人结婚。”
      我爱季千秋,我爱季千秋,我爱季千秋……

      像风一般,吹开了遮在眼前的重重迷雾,那些回忆刹那间纷涌而至。他在树下站立的修长身影,含笑的眼睛,生涩的牵手,不耐却还是按下性子讲题的样子……
      说说看,说你喜欢我,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走吧。”

      还有那些躲在暗处流的泪,一个少女舍了最为重视的颜面和矜持,换来的冷漠,这些,又如何过得去?而如今的告白,迟来得这么讽刺。愣神良久,她抽出手后退一步,嘴角划过一个大大的笑容:“许主席,好马是不吃回头草的。”
      她曾经想过如果再见面说不定能做朋友呢,但再见到这个人,心里满满的都是愤怒是好笑,原来美好的记忆,所谓的宽容,只是因为足够遥远的距离,只是隔着毛玻璃被模糊的影像,一旦贴近,连当日的难堪也一并记起。
      凭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以为只要回头,只要弯弯腰身,我就还会义无反顾地回到你身边!许清远!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许清远深情的眼神凝滞了。他看着面前的女孩,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反复回旋:她想起来了,可是,她不愿意。
      许清远的眼神,悲伤而温柔,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像在等待她的裁决。

      她看着这个男孩,不,如今已是个有宽厚肩膀,成熟稳重的男人了,她把他和记忆里的少年影像慢慢重合,投注过的感情渐渐苏醒,十九岁的艳阳天,初初遇见,四目相对,天崩地裂。

      各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她无法面对,只能转身,逃离了这个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让人沉迷的方寸之地,在双双对对幸福微笑的照片下,仓皇逃离。

      她冲进了苏许的酒吧,她在台前,一声声质问,苏许只是沉默,直到她终于勉强平静地说:“我要解释。”
      苏许的笑依旧温文:“你的爱情经过一场轮回,终于等到春暖花开,你还在气些什么?”
      “一直以来。”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你都像一个神一样似乎什么都预测到了,我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你的身份,”她仰起头,看苏许闪烁的眼神,握住他的手腕,缓缓收紧。

      “但是你,可曾问过我这个当事人的感受,什么都是你一厢情愿,那杯酒,那个突然闯入我生活中的人,还有突然间恢复的记忆,苏许,是不是只要跟你没关系的事情你都可以像看戏一样置之度外,不,也许用操控全局来形容更合适吧。”
      “抱歉,但是,请不要……怀疑他的真心。”他垂了眼睑,迷蒙的墨绿眸子中游离着困惑。

      季千秋松了手,看到苏许手腕上泛白的印子,说:“我从未怀疑他的真心,更准确的是现在的我从未想过他是否真心,因为那些跟我都没有关系了。十九岁时的季千秋,很坚持很单纯可以为一个人的一句话放弃很多撞到南墙不回头,可是,季千秋不会永远只是十九岁。”
      她转身拉开了玻璃门,轻轻阖上了门,深深浅浅的灯光仍旧在屋子里晃动着,流转着些许的寂寞。
      寂寞啊。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一来一往,我们之间就再没有谁欠谁,那些眼泪,就让我从此不再介怀。
      你在经历了利欲的世界之后,怀念起当初单纯执着的女孩,于是回头去找。但不是只要有人回头,就会有人站在原地等待,你是我心口的一根刺,扎得再深也不是心的全部。

      这一页故事早已翻篇,我再也不想,从头来过。

      番外圣诞夜

      喧闹的街道,红衣的圣诞老人和满眼的彩灯丝带让人忍不住从心底想微笑。许清远想:如果她在这里,一定会高兴得拉着他到处去玩吧,念及季千秋,刚才还觉得吵闹的声音顿时远去,心底空落落的。

      突然,他的目光被路边的一个人牵住,寒冷的夜风中,那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向街上路出茫然的微笑。
      他递过手中的礼物,那是刚才派发礼物的圣诞老人塞来的。
      “送给你。”
      那男子怔怔地接过来,低低着头模糊地说:“一个愿望。”
      “什么?”
      “我会实现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墨绿的眼认真地看着许清远。
      “我想要再看一眼她,哪怕只是看看。”他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好。”

      事实证明,奢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会有惩罚的,可惜,人的贪心,永远没有止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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