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书》姜入大江流

4、易云

　　今晚这雨不小，泥土被雨水浸湿，变得泥泞不堪。宋米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动作因为了保持平衡变得有些滑稽，但速度可是不慢。

　　雨幕中，宋米果然看到了一高一低两个人影，高人影背对着他。忽然低的那个人影又尖叫了一声，声音与刚才听到的别无二致，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宋米的悬着的心顿时落下一点，可刚落下没多久又悬的更高了。因为走得再近些，宋米发现那高个子歹徒真是虎背熊腰，五大三粗，若是自己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估计被害的就会多一人了。

　　宋米脑内正在头脑风暴，环顾四周寻找有没有可用的粗树枝，扫视了两眼，合适的粗树枝没找到，倒是找了到了一块碎成两半的泥土砖。

　　宋米拾起两块泥土砖检查，发现虽然表面黏黏的，但内里还是比较坚硬的。

　　近身击晕歹徒不太现实，宋米计划隔空投掷。这个方案可操作性很大，只是有点考验力气的控制，要是砸不到歹徒的头可就完犊子了。

　　宋米左手攒成拳，给自己打了个气，而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两人，选了一处没有树木遮挡的角度潜行。

　　感觉距离差不多了，宋米微微后仰，根据以往帮别人砸老鼠的经验细细计算。

　　突然一瞬间，宋米将半块土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掷出，只听“咚”的一声，土砖幸运地命中那歹徒的后脑勺。歹徒身体顿了一下，随后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

　　宋米欣喜，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向歹徒所在的方向跑去，跑步途中又把剩下半块土砖砸向歹徒的小腿。

　　宋米跑到地方先没管那个求助的姑娘，反而是先试探了一下晕过去的歹徒的鼻息，是晕过去了。

　　宋米松口气，幸好没被自己砸死，自己的目的只是救出姑娘，背上一条性命可是不行的。想着又把歹徒的身体翻个面，他怕歹徒面朝下被泥水呛死，而后又卸下了歹徒的头巾，把对方的手绑住。

　　等做完这一切，宋米才抬头看向姑娘，先前的注意力一直在歹徒身上，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位。现在宋米仔细一看，顿时呆滞了。

　　面前姑娘惊讶的神情还没完全消散，皮肤白皙平滑，嘴唇红得明艳，好似大户人家精心养护的小姐，一股怜惜之情充斥在宋米心口。

　　些许雨水挂在姑娘的睫毛上，她眼睛一眨，水滴掉落在地上溅起水花——好吧这块是宋米脑补的。书到用时方恨少，宋米嘴唇张张合合，愣是没吐出一个字。

　　没人看宋米愣神，有些犹豫地扯了扯宋米的衣袖，这诡异的氛围才得以被打破。

　　宋米回过神，发现自己貌似已经盯着对方看了很久，有些手足无措，赶忙移开视线看下地面。

　　美人见宋米又不动作了，内心叹了口气，朱唇轻启优先开口，语气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感谢这位公子相救，小女子不胜感激。看这雨还在下着，我们不如先去避雨?”

　　宋米听眼前的美人说话都听迷糊了，只知道顺着对方的话说好好好，又领着对方往自己生了火的破房子走去。他也不好直接牵着人家走，只能走在美人身侧，以防美人脚滑摔倒。

　　昏暗的房屋内，两人围坐在火堆旁，没有人开口说话，熟悉的尴尬氛围再次卷土重来。

　　过了会儿，宋米喉结微动，有些磕绊地说：“那个……姑娘，雨已经小了些许，等雨停我将你送回家吧，也不知道那歹徒什么时候会醒，这里也不能久待。”

　　美人对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回应道：“我已经不能待在这里了，我已经没有亲人，在这里迟早会再次被那人找上门来。”说罢，她把头埋进膝盖里，心情像是有些忧伤。

　　宋米也不知道美人是在伤心离家还是伤心家人之事，他也不管那么多，先道歉再说：“很抱歉让你想起伤心的事情，那……你要不和我一起前往丹蒲?”

　　美人听闻立刻抬起头，语气感激又激动：“真的吗，公子。我真的能和你一起离开吗?”

　　宋米看她如此激动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

　　“那等雨停了你能陪我去家里收拾东西吗，我也需要带一些行李。”

　　“义不容辞。”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美人的心情应是好转了些，往宋米这边缓缓靠近。当宋米注意到时，美人的头都快挨到他肩膀上了。

　　宋米如临大敌，一些想法再次在脑海中浮现。他欲起身远离，可不幸脚底一滑，还没站起就又躺倒在地上。

　　美人也没料想到宋米的反映如此之大，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心：“公子没摔到脑袋吧?疼不疼?”

　　宋米揉揉脑袋坐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美人，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姑娘，你是妖怪吗?”

　　美人闻言瞳孔微缩，又迅速恢复正常，眼泪从眼眶里涌出，哭得梨花带雨，伤心地回应：“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带我上路是个麻烦吗，你后悔不想带我走可以直说的，何必将我同邪物归位一类?”

　　宋米看到美人落泪，意识到好像确实是怀疑错人了，又再次安慰她，赶忙向她讲述了一遍冯镖师给他讲过的故事。

　　美人听完泪也止住了，眼和脸都浮上了淡淡红晕，有些害羞：“原来是这样啊，是我错怪公子你了，我刚刚也只是有些累想靠一会儿，是我唐突了。”

　　“这怪不得姑娘，错在我，我太多疑了。对了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宋米，才过屈宋的宋，大米的米。”

　　“我叫易云，容易的易，云彩的云。”

　　两人各自说了自己的姓名，又闲聊了些日常，宋米这才得知易云确实是大族出身。

　　易云原是江南易家的一支旁系，因政局变动，易家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牵连九族。大难临头之际，易云的父母将她暗地里送出城，可逃亡路上又遇匪徒，不得已独自逃亡至此，易云也不愿再奔波，就暂时安置在此处。

　　今夜之事纯属意外，那歹徒是此地霸主的儿子，平日虽也惦记易云，可那歹徒的妻子也是个颇有背景的母老虎，发起威来能让歹徒掉层皮，也就没在外沾花惹草。

　　今日歹徒在别处喝了酒，整个人醉醺醺的，俗话说得好，酒壮人胆，平日不敢干的他都想尝试一下了。易云也是倒霉，回家躲雨的路上碰巧遇上了那歹徒，歹徒色心高涨，追着易云就想强要了她。易云不愿，就只能逃跑，再后来就是宋米见到的了。

　　宋米听完也有些感慨，大户人家小姐竟沦落至此，今晚还险些丢失清白，怜惜之情再次涌上心头。

　　易云笑着说：“这些我都不太在意，早就过去了，于我如浮云。所以我现在能靠着你休息一会吗?我有些累了。”

　　可以是气氛使然吧，宋米也没拒绝，整理了一下肩膀处的衣服，让易云能靠得舒服些。

　　易云头靠在宋米肩上，渐渐地睡着了，宋米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默默看着眼前悦动的火光。

　　孤灯寒照雨，深竹暗浮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