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如花》云间清

3、第三章

　　月色清浅，当她感觉到暖意袭来的时候，便醒了。也听到了那个男人离开时的那一声叹息。那么轻，那么无奈，又充满着眷恋。
　　听见这一声叹息，邱岚末便明白了，他不是不爱她了，只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不得不疏远了她。但是，金如花并没有给她那一份记忆。也许给了，她就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王爷，夜深露重，夫人睡在外面，不要紧吗？”
　　无月阁外，小北走在朱右照前侧，掌着灯，有些担忧。如夫人的身子骨，王爷和他都清楚，这样在外边睡一夜，恐怕明天定然会得风寒吧？
　　“走吧。”朱右照似是无奈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无月阁那萧索的外墙，也许，他是该给她一个更好的环境吧。也许，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来照顾她，自己也会好受一些。
　　但是，她不见得会接受他的好意吧。就好像六年前她不惜想用打掉他们的骨肉来惩罚他一样。她不会接受他的任何帮助，不会再接受他的感情了。
　　“可是，王爷！”小北脸上满是不忍，“夫人生病，您比任何人都难受啊！”
　　“这全都是我自己造的孽，怪不得任何人。”朱右照接过小北手上的灯，拍了拍小北的肩膀道，“本王想去外边走走，你别跟着了。”
　　“王爷，这么晚，小北怎么能不跟着您呢，要是您出了什么事，小北要怎么和先帝交待啊！”
　　“别跟着了。”朱右照不容置喙地说着，然后穿着单薄的衣衫，慢慢的朝着王府外走去。
　　他知道，这个时候小北定然不会听他的，但是，他却不想去管身后那百步之外的身影。
　　京城西郊，是百里的乱葬岗，微凉的月色下，闪着莹莹的鬼火，格外瘆人。朱右照一手掌着灯，一手拎着从王府带来的酒，一步一步朝着那鬼火深处走去。
　　有人说，鬼火，是死去之人的鬼火盘桓世间所化，鬼火不灭，就意味着这个人对这个世间的执念不灭。
　　只是，他从不信鬼神。否则也不会在这三更半夜的来到这横尸遍野的乱葬岗来了。
　　乱葬岗少有坟墓。因为被丢在这儿的人，不是弃尸荒野，就是被勒令要曝尸荒野不能下葬的。
　　不过，走到那鬼火的深处，才发现，并不是没有坟墓，只是碑上无字。
　　立在黑暗中的，是十几座青黑色的墓碑，却是千篇一律的没有碑文。一看，便能明白，那是不能道来的死者，那是不被允许下葬却又好心人收尸的死者。
　　朱右照站在最前面的那块无字碑前，用那满是茧子的手掌摩挲着冰冷的碑身，苦笑着，似是在哭泣，似是在嘲笑。
　　“我说，你们倒是舒坦，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朱右照自言自语，和死去的人说着话，“却折磨着我和她，此生此世。”
　　百步之外，小北看着朱右照如此，是不忍的。但是他无法上前，因为，那是他无法进入的领域，那是五王爷朱右照心里的禁区，是他心里此生都无法愈合的疤痕。
　　朱右照将酒水倒在石碑上，然后坐在石碑旁，似乎是要和这墓碑的主人促膝长谈。
　　可是，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口一口喝着剩下的酒。

　　天亮的时候，朱右照发现自己是睡在卧室的床上，便明白肯定是小北将自己背了回来。他抚了抚因为宿醉而微微有些发疼的脑袋，清隽的脸上有一些病态的白。
　　“咳咳。”咳了两声，他明白自己恐怕是染了风寒。
　　“王爷，您醒了。太医正在门外候着呢。”
　　小北端着茶水走进来，朱右照接过茶水漱了漱口，又接过小北递过来的毛巾。
　　“也太小题大做了。”朱右照有些抱怨，这也是朱右照的一个弱点，千军万马在眼前也能稳若泰山的五王爷朱右照，偏偏就怕吃药。
　　“王爷昨夜吹了一夜的夜风回来，刚才还有些咳，还是让太医好好瞧一瞧。”小北拿着衣服给朱右照更衣，神色不变。
　　“小北，本王发现，你年纪越大就越啰嗦了。”朱右照无奈，以前父王在的时候，每次他病了，就喜欢躲猫猫，后来父王让小北跟着自己，专门盯着他吃药，他若不乖乖吃药，小北就会挨罚。于是，不管他躲到哪里，小北总是能找到自己，然后变着法让自己吃药。
　　“王爷，您是千金之躯。”小北最后帮朱右照系上腰带，“若是被如夫人知道王爷还和当年一样怕吃药的话，恐怕又会笑王爷了。”
　　听小北说道金如花，朱右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忙说道：“那等太医给本王把好脉之后，也让他去给她诊一诊脉，若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她的身子骨本来就差。”

　　金如花的身体真的很不好。当邱岚末起来的时候，她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才在外面吹了一点点的风，居然感冒了！
　　她抽着鼻子，万分想念现代的那些感冒药，可是，现在别说是药了，就连一点开水都难找。
　　“夫人，太医来了。”
　　朱右照并没有来，来的只是小北。却足够代表朱右照的态度。
　　“太医？”邱岚末扶着椅子走出来开门，看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提着箱子站在门外，他的身旁便是小北。
　　“如夫人，您身子不好，外面凉。”小北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邱岚末，将她扶到床上，然后朝着太医道，“太医，还不过来给夫人诊脉！”
　　“是，是。”太医唯唯诺诺地上前，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片刻之后说道，“夫人昨夜着了凉，染了点风寒，吃几贴药便会痊愈。”
　　“太医，就没其他的了吗？如夫人的身子一向不好，你就不仔细点？”
　　“夫人过去的病乃是郁结在心所致，如今心结没了，自然身子骨会慢慢好起来的。”太医高深地看了一眼邱岚末，然后开始写治疗风寒的方子。
　　“夫人，您的身子，真的没事吗？”小北关切地同时，心里也在疑惑。
　　太医说夫人的心结没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夫人已经原谅王爷了？但是，发生那样的事情，又怎么会是随随便便就能原谅的了的？
　　“没事，只是染了风寒而已。”
　　“这副方子，三碗水熬一碗，每日三次，三天必然见效。”太医说着，将一张药方放到小北手上，又开始写另外一张，“微臣再开一张补血养气的房子，夫人风寒好了后每日服用，身子骨自然会慢慢地好起来的。”
　　“多谢太医。”邱岚末接过房子，笑了笑，然后看着小北带着疑惑送着太医出去。

　　“朱右照，既然爱着，又为何如此疏离呢？”邱岚末看着手中的方子，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