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e人》丘北兔

5、沙拉

　　回到宿舍，沈霏霏试了几套衣服。
　　街舞社表演，副社长要求穿统一穿黑色炸场，如果没有纯黑，颜色也要尽量简洁，适配整体的风格。

　　沈霏霏换上了一件吊带，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纱网罩衫，一条黑色阔腿工装裤，她耐心地梳理好一头长发，面向镜子展开手脚，小幅度地复习着待会表演的动作。

　　踢踢踏踏，咚啪咚啪。
　　随着她舞动的节奏，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滑在白皙精致的锁骨和腰际。
　　头发好像又长了……沈霏霏想了想，选了个发圈，抬手重新扎了个高马尾，扯出几缕头发，显得利落又飘逸。

　　一切都很完美，就是吊带背心有点勒得慌。

　　为了参加街舞社的表演，沈霏霏现在的打扮和平日上课判若两人，尽管如此，打扮成这样还是让她有点不自在。
　　沈霏霏化好妆、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还加了一件格子衬衫，戴好口罩，出现在了京大食堂。
　　还没到饭点，食堂里人不多，可她现在打扮得扎眼又出挑，在人群中简直闪闪发光。

　　沈霏霏注意到了许多盯着她的视线。要是之前，沈霏霏会逃开这种让人不舒服的状态，可是待会就要表演了，视线不会散去，只会更加集中，集中在她身上。
　　沈霏霏深呼吸，她告诉自己，要适应。
　　迅速扫了一眼，沈霏霏找到叶真所在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

　　桌上摆着一份鱼排沙拉，叶真提前帮她打的。
　　沈霏霏搅动着碗里的生菜，眼里带着几分疲惫和迷茫。

　　食堂外已经很热闹，叶真提醒她：“怎么了？已经在试音乐了，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吃。”

　　沈霏霏没有一点胃口：“我在想……会不会当时我和学姐学长说，她生病了，就可以把这件事盖过去。”

　　沈霏霏遇见问题时就在微信上和叶真说了，因此叶真知道，沈霏霏说的“她”是潘可昭。
　　本来潘可昭也叶真的印象就不是很好，没想到沈霏霏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叶真眉头一皱，筷子放在碗上，咔地一声：“怎么回事？是她做人没做好，你倒是先反思起自己了？”

　　“沈霏霏，亏你还给学弟学妹做新生教育呢——志愿者手册上有硬性规定，出现违规行为，三个月内禁止参加志愿活动。你当这规定是空气啊？”叶真拿起沈霏霏的叉子，把一块西蓝花喂到她嘴里。

　　“……好吧。”沈霏霏含糊不清地承认。
　　确实，规定白纸黑字摆在那，不容更改，而她当时在和学长姐沟通时，不仅因为谢恺则出现走神，心里还憋着一股气。
　　怒气上头，她就像失去了语言功能一样，在学长学姐面前张口结舌。
　　如果她真的把这件事盖过去，自己担起工作责任，那股怨气就会化为一滩叫作委屈的苦水，把她的心泡得煎熬。
　　沈霏霏不后悔选择沉默，就算再给她一次选择机会，她也未必会做得比当时更好。

　　沈霏霏拿起叉子，咬了一口小番茄：“那如果是你的话，会帮她保密吗？”
　　叶真果断回答：“看心情！”

　　“嗯……”沈霏霏陷入沉思。

　　“霏霏~怎么还在想？”叶真捏了捏她的脸，“不管怎么说，学长学姐最终看到的是志愿APP上她的坐标，你能说她生病回寝室，难道她还能把演唱会体育馆的坐标改到寝室吗？”

　　“嗯。”沈霏霏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有时候我会想，和舍友相处不好，都是因为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我是不是很失败？”
　　“是你个头！多接触一点人，那都不是事。赶快吃饭！”叶真把餐盘收了收，“吃完了就撤。”

　　叶真这么一说，沈霏霏也回过神来，她迅速吃完盘子里的沙拉。

　　在等沈霏霏的间隙，叶真的手机又涌入了一堆消息。
　　叶真迅速敲着手机屏幕回复，打字打到一半，停下来看了看沈霏霏，如此反复，欲言又止。

　　沈霏霏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不懂叶真又在搞什么名堂。

　　沈霏霏疑惑地看着叶真，叶真会给她一个默契的眼神，突然露出一个微笑。
　　刚还在训她的叶真此时变了口吻，她用商量的语气，循循善诱：“军训之后，二中有京大华大的联谊会，你去不？去的话我帮你报上名了哈。”
　　沈霏霏拿着叉子的手一愣，咀嚼的动作也停下来。

　　庆州二中是沈霏霏和叶真的母校，也是当地的重点中学，每年考上京大华大的人数，占庆州的一半。
　　经年累月，毕业的学长学姐众多，大家对母校和家乡的归属感，随着漂泊越来越强，所以每年都会举办联谊会。
　　为了欢迎入学京大的二中学生，已经功成名就的学长学姐们会出钱定下聚餐场地，不仅能美美干饭，还是社交联络资源的好地方。

　　沈霏霏多少知道一些这类社交的“潜规则”，当年她妈韩念桃费劲心力把她送进庆州二中，等着的可就是这一天。

　　沈霏霏抬头看了一眼叶真。
　　叶真自然是会去的，她学金融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只是从来少不了networking。

　　但沈霏霏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她原本不打算去，眼看叶真就要帮她报名，沈霏霏连忙叫住她：“诶等等，我怕到时候我没空。”
　　叶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放心，临时有事儿临时再说嘛。”
　　“可是……”
　　“可是什么，没事的，到时候整层自助餐都是二中的人，你怕什么。”
　　沈霏霏更不想去了，可她完全被叶真带了节奏。
　　叶真抓起帆布包起身：“走走走，我们赶紧去放碗，军训放人了！”

　　正在她们从座位上起来时，食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叶真一下摁住沈霏霏的肩膀，把她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那是谢恺则？”叶真叫起来。
　　沈霏霏顺着叶真手指的方向，往食堂的入口看去。
　　谢恺则和同学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他们速度很快，谢恺则身边的几个男生也很高，成为一众打饭大军中最显眼的。

　　京大很大，大到整个校区有十几个食堂。
　　京大也很小，小到沈霏霏一个转身就能见到高中谈过的前任。

　　沈霏霏站在原地，心跳飞快，回忆闪过，像刚跳完一支激烈的舞，而她现在站在生活的舞台中央动弹不得，正做着什么ending pose。
　　但是她没有一点表演的欲望，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个镜头，只想赶快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叶真慢慢捂住嘴，抓住沈霏霏的手臂：“我天！沈霏霏，凭我多年嗑cp的直觉，他绝对是在看你。”
　　“我们走吧。”沈霏霏拉着叶真，匆匆穿过人群，却避不开从食堂门口走过来的谢恺则。

　　经过谢恺则身边时，他心有所感地抬头，捕捉到沈霏霏的眼神，沈霏霏故意避开他……谢恺则的眉纠在一起，呼吸都变乱了。
　　身边的兄弟注意到谢恺则的异常，问他：“谢哥，怎么了？”
　　“没事。”谢恺则手插在兜里，把军训服的外套扣子单手解开，就是不承认。

　　“哇，美女啊！”一旁有人看见沈霏霏，小声议论道。
　　“你看，是不是有点眼熟？那不是给我们做新生教育的学姐吗？我刚刚还没认出来。”

　　旁边的黄毛连忙回头：“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谢恺则啧了一声，作势踹他：“啰嗦什么，还吃不吃饭了？”

　　“你们来啦？这里这里。”一个穿着卫衣的男生向谢恺则几人招手。

　　说起来卫衣男还是他们的舍友，名叫崔建雨。
　　不过，崔建雨是韩国人，因为住宿问题，被安排进了四舍的六人间。

　　崔建雨是留学生，开学流程不一样，不用军训，而是和国际生统一开讲座学汉语、上语言班，参加乱七八糟的联谊活动。
　　崔建雨来启京市特别早，他在舍长陶朗的指导下，入乡随俗，帮兄弟们食堂占座打饭，成就了4舍真正的革命友谊。
　　黄毛也凑热闹一起坐了过来，小桌一下变得十分热闹。

　　陶朗指着面前的餐盘，告诉崔建雨：“这就是你喜欢吃的，炸酱面。”
　　崔建雨眼睛冒光：“哦——渣酱面，好吃。”

　　陶朗耐心纠正：“不是渣，是炸，第二声。”
　　崔建雨又重复了一遍：“加酱面。”

　　谢恺则在一旁埋头猛吃，他没理会这边的汉语教学现场，眼神像是在发呆。
　　可是他眼里忘不了的，是沈霏霏路过他的时候飘起的长发。
　　她走得飞快，谢恺则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危机感，好像他不抓住，就会错过什么一样。

　　黄毛开口问：“你不吃了？”
　　“没胃口，饱了。”谢恺则放下筷子，端起托盘，一手抄起椅子背上的军训服外套，径直走向餐厅出口。

　　陶朗一惊，被突然站起来的谢恺则吓了一跳：“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五分钟都没到，板凳都没坐热呢！”
　　易暄慢条斯理地下了定论：“他南方人，吃不惯启京的面食。下次叫他多加点醋，开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