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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盲婚哑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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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在琉璃耳边低声道:“我只将玉佩送至齐国公府,他们府上的小厮见到后便去通传,让我回来等着。”
“我担心齐国公府不愿出面,又去铺子上给姑苏表少爷递信,这才回来晚些。”
琉璃替珊瑚拭去鼻尖上的脏污:“辛苦你了。”
珊瑚摇摇头,说道:“这是我应当做的。”
琉璃将珊瑚支去洗漱,若有所思地看着天。她跟着姑娘虽久,但老爷和夫人之事,她知道的并不算多,帮不上什么忙。
惟愿姑娘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
***
“行直,”陆谏的母亲袁氏在院子等他许久,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傅家大姑娘可还好?”
“母亲,死不掉。”陆谏声音冷漠,“您若是有空,去听听戏班子,最近新排的几出戏不错。”
说完,陆谏便转身离开。
袁氏被儿子噎了一通,仍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夫人,郎君一贯这个脾气。”袁氏身边的嬷嬷安慰她道。
袁氏握紧嬷嬷的手,叹气道:“我如何不知道。”
外头都偷偷骂陆谏,是奸臣,是佞臣,一把刀不知浸过多少人的血,助他踏上如今都指挥使的位置。
但人人又怕他,畏惧他,见到他时无不恭敬地尊一声陆指挥使。
而提到齐国公府时,也只会略带可惜地道:“齐国公夫人不容易啊。”
袁明霁在陆谏十岁之前,是人人歆羡的齐国公夫人,夫婿体贴儿子聪颖,人人都说她必是宰相夫人。
但没曾想一朝夫婿重病在床,儿子性情大变转投武将。
武将晋升之快,非文臣可以相比。
接踵而来的是谩骂和不屑,不过,这些骂声并未冲着袁明霁而来。
因为人人都知道,陆谏待母亲袁氏并不亲近。
袁明霁望着陆谏的背影,心中思绪繁杂。
袁明霁不知,到底是什么让从小立志成宰辅之才的陆谏,心甘情愿地转做帝王手中利刃。
但她终究不愿陆谏,做遗臭万年的佞臣。
***
陆谏回到自个儿院中,跟着他多年的吴钩见到世子,立刻上前,试探着问道:“世子,可要去探一探傅家底细。”
陆谏抬眸,扫一眼吴钩,反问道:“你去?”
吴钩明白自己多话,当即闭上嘴。
陆谏见吴钩乖觉许多,对他吩咐道:“和母亲说,我今夜不在家中用膳。”接着,他推开书房门,徒留吴钩一人在外头呆站着。
陆谏一眼瞧见桌案上的白玉双童玉佩,嗤笑一声,丢进柜中。
傅宛吟,我能救你一次,可没有第二次。
***
天色昏暗时,傅宛吟终于醒过来。她不知不觉睡了两个时辰,再加上一天未进膳食,腹中很是饥饿。
琉璃听见姑娘起身的声音,连忙推开门问道:“姑娘可要用些点心?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请您等会过去用膳呢。”
傅家规矩是早膳和晚膳需得在老夫人院子里,午膳则是各房小厨房独自准备。
近些日子傅宛吟生病,都未曾去向万氏请安,连带着用膳都是在自个儿院子里。今儿老夫人将姑娘唤到前院,便是默认姑娘身子好了,日后需得照常问安。
傅宛吟有些头痛,嫁去林家那几年,虽说婆母孙氏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不是腰痛便是头风。但有一项比在傅家强得多,那便是林家没有早起请安的习惯,就连用膳也无需强凑一桌。
万氏极爱吃些软糯黏牙的东西,一桌常常只见各式炖肉菜,更不用提平日的米饭都要煮的软烂。
虽说不是难吃,但也不能天天用。
琉璃见姑娘脸色颇差,小心翼翼问道:“要不,派人去回了老夫人,说姑娘身子没好全。”
傅宛吟揉揉额穴,下定决心道:“罢了,今日不去明日也会来请。”省得明日去还要再听长辈唠叨,揪着今日这事不放。
琉璃上前扶起傅宛吟,待她洗漱一番后,替她换好衣裳绾好头发,发间再别入一支牡丹花簪。
琥珀已经端着糕点,贴心地放在傅宛吟手边。
栗子糕松软细腻,酥琼叶酥脆可口。傅宛吟用了好些,还是琉璃劝她少进些,免得等会用膳时用的少了,被长辈训斥。
傅宛吟面露可惜地将手中栗子糕放下。她生病许久,吃什么都不香甜,喝什么都带着一股药味儿。如今好不容易又得吃饭的乐趣,但仍旧得时时刻刻拘谨自己。
琉璃正替傅宛吟上妆,却被她拦住说道:“不必了,就这么着吧。”
琉璃顺从地将手中胭脂放下,又听傅宛吟吩咐道:“今儿珊瑚同我一起吧,琉璃和琥珀留下。”
琉璃正不解时,傅宛吟已然抬头看向她:“你们算算账,看看这些年有多少银子去了公中。”
她虽富足,但也不是冤大头,既然傅家惦记着她的钱财,那便将钱财孝敬统统收回来。前些年给傅家垫上那些银子,也不过是那一点浅薄的血缘罢了。
如今,正好一并算清。
***
珊瑚鲜少被领着陪傅宛吟用膳,毕竟万氏对这个学过武功的婢女很是不满。一见珊瑚跟着,便要拽着傅宛吟,说些不着四六的胡话。
万氏还是那套话术,从当初教养她的父亲多么不易,再到可怜她年幼失恃失怙,婚事比旁人都要艰难些。
曾经,傅宛吟真心实意地以为万氏是当真心疼她,困在局中之人跳出牢笼来看,也不过是借着心疼她的名号,行打压之事。
傅宛吟领着珊瑚绕过弯弯曲曲的庭院回廊,踏进万氏院子。
万氏已经在主位上等着,她的左手侧是傅家如今的主母王氏,右手侧留了一个位置给傅宛吟。
王氏身侧正是堂妹傅容清,正笑着同万氏撒娇。傅容清身侧坐的是傅望平的幺子傅宸源,傅宸源的旁边则是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乃是傅望平的通房所出,名唤傅安清,正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望平不在,许是又是哪里有宴席,只身赴宴去了。
傅宸源的生母吴姨娘和傅安清的生母许氏,正立在一旁,准备侍候各位主子用膳。
吴姨娘和许氏的样貌都算不上美艳,个个被王氏训得异常老实。
吴姨娘还好些,因是王氏的陪嫁丫鬟抬上来的,又得了一个儿子,在家中还算得脸,也不曾亏欠吃穿用度。
许氏则是傅望平同王氏成婚前就有的通房,王氏很是看不惯她,幸而这些年只得了一个女儿,不然只怕是日子更加难过。
傅家子嗣不丰,傅宛吟的父亲也只得她一个女儿,因此万氏也常常借此缘由训导傅宛吟,要做家中弟妹表率,照看弟妹。
众人都在等着傅宛吟,而傅宛吟也只是不紧不慢地行礼道:“宛娘身子不适,来迟了。”
这话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一时间傅容清脸上的笑都凝住。本想借着她不敬长辈姗姗来迟之事训斥一番,但没曾想傅宛吟先发制人,说自个儿身子不适,反倒衬得她们硬逼着她折腾这一趟似的。
若是从前的傅宛吟,万氏定会觉得她是真心实意地愧疚。但今日拒婚一事,也令她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这个自七岁就教养在膝下的孙女。
最终,还是万氏慈爱地招招手,说道:“宛姐儿,来祖母这边坐。”
傅宛吟乖觉地在万氏身边坐下,万氏拍拍她的手,欣慰道:“这么瞧着,气色好上许多。”
傅宛吟垂眸,柔声道:“多谢祖母记挂,如今宛娘身子已然大好。”
万氏高兴道:“这是好事。”
傅容清有些别扭,细声细气道:“祖母,容娘饿了。”
万氏立即道:“瞧瞧,我都忘了。”
***
用膳时,傅宛吟还是如同往常那般,先给万氏盛上一碗新鲜鸡汤。
一旁的许氏瞧见,急忙道:“怎得劳烦大姑娘,还是妾来吧。”
许氏恭敬地从傅宛吟手中接过汤碗,不带丝毫晃动地摆在万氏面前。接着,又将鸡汤分好,摆在其余人面前。
吴姨娘也未闲着,从侍女手中接过筷子,替各位主子布菜。
一时间,屋内只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
“祖母,这块肉炖得最好。”傅宛吟取了公筷,取了块鸡肉轻轻放在万氏面前的碗碟内。
万氏见傅宛吟还是如往常那副孝顺模样,不由得有些怀疑自个儿是不是误会了,许是傅宛吟确实不想成婚,而非故意忤逆。
万氏含笑咽下,夸赞傅宛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若论谁最贴我心,自然是宛姐儿,最是晓得祖母喜好,容姐儿、宸哥儿和安姐儿,可要学着些。”
万氏从来不吝啬于待傅宛吟的夸赞,只是这夸赞之下常常是更深的索求。似乎是,得了她万氏一句称赞,傅宛吟便要将全部身家奉上一般。
傅宛吟只是浅笑,如同平日那般细声道:“祖母疼爱宛娘,宛娘怎能不尽孝?”
傅容清瞧见傅宛吟这副模样,扯扯嘴角半是嫉妒半是真心实意道:“祖母最疼大姐姐了,待我们弟妹几个可从不这样。”
“偏你是个碎嘴子,”王氏伸手点点傅容清的头,训斥她道,“你若是有你大姐姐一半听话,也不见得要长辈操这么多的心。”
“大姐姐今日不是还拒了来上门提亲的人吗?”
傅宛吟听到这话,正替万氏夹菜的手仍旧是四平八稳。
见傅宛吟不搭腔,王氏只得自个儿接话:“那是你大姐姐孝顺,舍不得祖父祖母,哪里是你比得上的。”
王氏又慈爱地看向傅宛吟,试探着问道:“宛姐儿,要不寻个机会,同林家小郎君见上一见,咱家可不兴盲婚哑嫁那一套。”
傅宛吟收了筷子坐下,一双美目眼神清澈,看向万氏,声音婉转。
“宛娘全凭祖母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