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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挨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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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望平抑制住满腔怒火,迈进康川阁,康川阁的掌柜瞧见身着朱衣的大员,连拦也不敢,只听见他压低声音问道:“今日可有个十四五岁的郎君来?”
掌柜连忙道:“有是有,在最贵的那间。这位大人,小的领您上去?”
“不必,指给我在哪。”
掌柜瑟缩着,将手一抬,指向二楼尽头。
傅望平带着的小厮将银子塞到掌柜手中,跟在老爷后头上去。
傅望平怒火中烧,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随手脱下靴子冲着屋内人扔去。
但砸中的不是他的逆子傅宸源,而是另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那少年抬起头,脸上是阴狠的怒意,阴恻恻道:“傅都虞候,当真是好准头。”
詹九郎被这一靴子敲破脑袋,血沿着他的脸缓缓流下,滴在他的金丝暗纹蜀锦袍上。
傅望平这才发现,屋内不是他的儿子傅宸源,而是首辅家的詹九郎。
他慌忙道:“入错房间以为是犬子,不知是詹家郎君,这才失手,还请詹郎君原谅则个。”
詹九郎一双死鱼眼盯着傅望平,并不作声。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道:“你们傅家,是在捉弄我?”
傅望平心里一紧,他瞬间明白,今日相邀傅宛吟的乃是詹九郎,而非林持谦。
他只得强撑着,赔笑道:“詹郎君玩笑,今日不过是偶遇,傅家哪里敢作弄詹郎君。”哪怕詹九郎也不过一个草包白身,但他的身后是宰相府,傅望平得罪不起。
“爹?”一道声音想起,是本该在房内的傅宸源,他疑惑问道,“怎么不见大……”
他还未说完的话被咽回去,一道巴掌甩在傅宸源的脸上,他被抽得满嘴鲜血,牙齿都吐出一颗。
“逆子!还不速速跟我回家!”
“不急。”詹九郎也不曾擦拭脸上血渍,如同毒蛇般看着傅家父子二人,“打了本少爷,现在就想溜之大吉?”
“詹郎君玩笑,这自是要赔的。”傅望平低声下气道。
“傅都虞候是个爽快人,本少爷也不多客套,五千白银,这事儿就算了。”
五千两!狮子大开口也不过如此!詹九郎是要了他傅家全家老小的命不成。傅望平额头上滴下豆大的汗珠,他强装镇静道:“詹郎君莫吓唬末将,五千两之数以末将的俸禄实在为难。”
“也行。”听到这话,傅望平和傅宸源都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詹九郎阴狠道,“那便五千两黄金。”
詹九郎会算计,傅家大姑娘再多铺子,也比不上这五千两黄金来得痛快。就算是强纳傅家大姑娘,闹到父亲那里也未免不好看,但是若是换回五千两黄金,便是入了他的私库,随他支用。
而傅望平和傅宸源如遭霹雳,五千两黄金,把他们全家老小卖了也换不回这么多银子。
傅望平讷讷道:“詹郎君,末将末将……”
“那只能请都虞候和傅三郎去衙门里头走一遭。”詹九郎满不在乎道。
外头早就鸦雀无声,满楼众人都支着耳朵仔细听着,詹九郎同傅家夫子对峙的声音。
忽然,一道不疾不徐的沉稳步伐声,沿着有些老旧的楼梯传来。若是有练武之人,一耳朵便能听出此人的身手不凡。
“詹九郎好雅兴。”陆谏勾唇一笑,却吓得正对着他、方才还咄咄逼人的詹九郎差点跪在地上。
“陆……陆指挥使。”詹九郎哆嗦道。
“陆某哪里敢得一句詹家郎君尊称。”陆谏瞧见缩在一旁的傅家父子,悠悠道,“傅都虞候,本官不过是路过,便听见都虞候好大的动静。”
“回指挥使,下官……下官在教训犬子。”
“傅都虞候,人前不教子。”陆谏自顾自地在圈椅上坐下,伸手倒了杯茶,“既然是家事,那本官就不多打扰。”说完,他将杯中冷茶一口饮尽,掷于桌面,茶杯稳稳当当地停在茶托之上。
“陆指挥使好雅兴,如今反而断起案来。”詹九郎方才的胆怯褪去,忍不住刺他一句。
陆谏起身,他已经及冠,身量又高挑,在詹九郎的面前,衬得他似个小鸡崽子。陆谏垂眸,看向废物模样的詹九郎,懒懒道:“那不如本指挥使去詹家瞧瞧。”
詹九郎后槽牙都要咬碎,他只得忍气吞声道:“陆指挥使公事繁忙,我不便打扰。”
陆谏摩挲着腰间长刀,眼中是凌冽的寒意:“詹九郎,请吧。”
陆谏开口,詹九郎拒绝不了半分,回府之后如何同父亲交代才是大事。他撑着手从椅中站起,路过傅宸源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陆谏瞧见,也不作声,只是出门时,声音带着骇人的冷意:“傅都虞候,第二次。”
傅望平浑身湿透,似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若不是恰巧陆谏出面,只怕他要折在这康川阁中。他一偏头,便瞧见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一个窝心脚过去,傅宸源被踹到墙角里头。
“蠢货,还不跟我回家!”
傅望平甩着袖子离开,没多一会又有傅家奴仆上来,抬着自家少爷回去。
***
城北这出好戏,傅宛吟只听到一半,见着叔父傅望平火冒三丈冲进康川阁打了首辅家的詹九郎。余下的半场则是被陆谏吓退,有些狼狈地离开。
她心不在焉地领着傅容清挑了些首饰,傅容清倒是心情不错,完全不担心她父亲傅望为何揍了首辅家少爷。
傅容清举着红玉玛瑙项链,兴奋道:“大姐姐,这个好看。”
傅宛吟回过神来,一眼认出这是傅容清寻出来的上等货,她只柔柔道:“二妹妹,姐姐今日出门带的银子不多,等会还要去醉仙楼,不若妹妹先瞧瞧别的,后头我们再来买这些?”
傅容清心中腹诽,没钱装什么阔,但奈何钱是傅宛吟出,她也只得强撑着笑道:“是,大姐姐。”
傅宛吟现下分辨傅容清心中所想是易如反掌,也能看出她这个妹妹心中不满,不过还得照常骗着。只是,后头不一定再有。
傅容清随手挑了几件时兴样子的珠钗,傅宛吟则是什么都未曾买,领着她上醉仙楼。
醉仙楼名不虚传,乃是一等一的酒楼,因着傅宛吟未曾提前定下,只有下等厢房留给她们。
虽说是下等厢房,但里头亦是富贵非常,撇腿素几花架上配的鲜花都是昂贵茶花,紫檀木棂格架格上的摆件亦是出自名家之手。
傅容清没有兴致去考究屋内摆设,只自顾自地点着醉仙楼的佳肴。
然而,在她听见许多菜肴需得提前定好时,她的脸色倏忽沉下,说道:“这些都没有吗?”
店小二八面玲珑,带着笑容说道:“姑娘,醉仙楼的规矩如此。”
傅宛吟安抚地拍拍傅容清的背,又对店小二道:“那便有些什么全上吧。”
“是。”店小二弯腰退下。
傅宛吟则是给傅容清递上先前送上来的瓜果,微微笑着说道:“醉仙楼样样出色,二妹妹等会定要仔细尝尝。”
傅容清没有接过甜瓜,而是不悦说道:“大姐姐,多使些银子未必不能去上等厢房。”
一旁伺候的琉璃,险些惊掉下巴,幸亏她在傅家后院浸/淫多年,才没失了从容。二姑娘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不成,用她们家姑娘的银子都能理直气壮到这步田地。
傅宛吟面不改色,只自个儿咬一口甜瓜,泰然道:“二妹妹说些气话,醉仙楼有醉仙楼的章程。”
许是傅容清发觉方才的话有些过分,她讪讪地吃下一块甜瓜,带着一丝歉意道:“大姐姐说得是。”
傅宛吟没有心思同傅容清计较,她恬静地笑着,又给傅容清添上一杯茶,回道:“妹妹今日只管吃喝玩乐便是。”
家里头,只怕是地覆天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