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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政治课讲到唯心主义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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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厉害的木惊蛰此时正乖乖地蹲在高二A班教室外面的窗户底下,背靠着墙壁,一边咔咔拧着魔方,一边听着教室里面老师念经一样的声音。
“......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是哲学上的两大基本派别,其区别在于对思维和存在、精神和物质的关系的看法不同......”
然后就听不懂了。
他拿着魔方拧来拧去,头上飘过来一张讲解复原魔方窍门的纸张,和一声干咳声。
他顺手就把秘籍在地上铺好,魔方在两只手上转来转去,脚摁住纸张以免被风吹飞,还分了一只耳朵去听念经,一心三用的情况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将魔方越打越乱。
于是他索性将魔方压着纸张,腿一伸坐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即将凋零的不知名的花,出神地想到了辛阳和带着他认植物。
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奇,可是就是什么话都想问他,因为他好像总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做,也不是,什么都会的情况下要除了游戏,他也就只有在游戏上面可以给他当老师了。
想着想着,他就因为昨晚上偷偷熬夜打游戏导致一整个白天都呵欠连天,又在此时此刻听着催眠曲,于是缓慢地闭了几次眼又睁开,最后还是没撑住,直接坐在墙根睡着了。
下课铃声响起来的同时,木惊蛰也睁开了眼睛,他清楚地听到教室里面的催眠曲特别不厚道地开了个加长版本。
“.......下节课抽查这节课的知识点,我希望你们一个字都不要有错,下课。”
木惊蛰把魔方扒拉到自己手上,正准备伸个懒腰,手才举起来,魔方就被窗户里面伸出来的一只手拿走。
他揉揉自己的脸清醒了一把,站起来趴在打开的窗户边上,支着下巴看着坐在靠窗位置的辛阳和拿着魔方开始还原,手速比打游戏的时候要快,木惊蛰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有一颗痣,木惊蛰看着辛阳和的左手又冒出一个想法。
魔方在辛阳和手上还原得很快,他都没来得及冒出第三个想法,还原好的魔方就放在了他随手摊开的左手上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木惊蛰确信自己这一次是趁着他们上课的时间才摸过来的,而辛阳和甚至还知道他在这拧魔方。
“心灵感应。”
“......”木惊蛰情愿相信他有读心术。
辛阳和收拾好桌子和书包,才起身,木惊蛰就自然地从窗户边上退开几步,辛阳和单肩背着书包,手一撑就从窗户翻了出去,毫无遮挡地站在了木惊蛰的面前。
身后的同学都见怪不怪,甚至还朝着木惊蛰招手:“你们初中部怎么天天这么早下课。”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羡慕。
木惊蛰越过他哥冲里面的人一抬下巴,像往常一样回了一句:“说了我是为了我哥翘课怎么就不信。”
教室里面笑成一团,辛阳和勾着他的书包带子就把他拉走。
他顺手就将书包甩给他哥,把身体摆正了再往前面走,看着辛阳和背着两个包就忍不住哼歌:“我有一个好哥哥......”
辛阳和沉默了一会,琢磨道:“我记得原词不是这样的。”
“对啊,是好爸爸。”木惊蛰顺口就给他说着歌词,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你又占我便宜?”
辛阳和偏过头笑个没停。
木惊蛰就勾住他一侧的脖颈,作势把他往自己那边掰,结果发现身高上面好像不太适合。
他叹着气松开手:“你怎么好像又长高了啊小元哥哥。”
辛阳和活动着脖子瞥他一眼,笑意还没完全收回去:“你要是还继续熬夜打游戏的话,就更加长不高了小七弟弟。”
木惊蛰猛地转头看他,然后有些心虚地找补:“谁熬夜打游戏啊,昨晚上我可是问完你题目就洗洗睡了的好吧,你不要信口开河。”
“我都没说昨晚上呢。”辛阳和弯着眼睛看他,“信口开河和信口雌黄分清了?”
“欸,赵叔,我们在这!”正好出了校门,木惊蛰小跑几步,朝着街对面在车边站着的司机晃自己拿魔方的那个手,然后眨着眼睛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笑着的辛阳和,“哥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辛阳和摇着头跟上来,“小心别把魔方甩路上去。”
和往常一样,辛阳和坐在副驾驶,后座一整排留给某个娇贵的大爷躺着睡觉。
赵叔还贴心地带了枕头和被子。
辛阳和看着后视镜里面蜷起腿正好能躺下的木惊蛰,笑了一声:“还是长高了的。”
木惊蛰微微抬起头朝着他哥撇嘴:“再长高点就不能躺着了。”
“好像没问过你晕车的原因?”辛阳和看着车子启动一段时间之后脸色就开始变化的木惊蛰,转向司机,“赵叔您知道吗?”
“好像是小七有一根神经格外敏感一些,就很容易晕车,他自己觉得不算什么问题,就没好好去医院看过,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了。”
木惊蛰在后座愤愤地开口:“我就不信一个晕车还非得去医院才治得好了。”
“乖乖躺着。”辛阳和有时候也会觉得这玩意真的不是个省心的主,嘱咐完之后,他继续和赵叔交流,“叔叔阿姨都到了吗?”
“还在路上,小鱼和月白倒是已经到了,我先去送的他们再来接的你们。”
“我爸妈呢?”
“也还在路上。”
辛阳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手指微屈地遮住嘴唇上方,低下头出神。
察觉到什么的他,轻皱着眉头抬眼就对上后视镜里面木惊蛰的一双眼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一直看着辛阳和。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瞳色漆黑,干净澄澈,笑的时候有着少年人特有的纯粹,不笑的时候带着点揣测坏事的狡黠,哭起来的时候,是一汪泉,一直滴的那种。
“看我做什么?”辛阳和系着安全带不方便回头,他们俩就通过后视镜对视着。
木惊蛰慢慢地笑起来:“今天你们政治课讲到了唯心主义,说的是意识决定物质,认为世界万事万物都是由人的意识决定的,在我看来,说得好对啊,人就应该跟着自己的心走,心就是宇宙万物,就是一切,所以很多时候不要想那么多,随心而动就好,会带着自己走向正确的方向的,对吧赵叔?”
辛阳和听到前面还有些好笑,想说小七你怎么听课只听一句话,想说你对唯心主义理解不太正确,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木惊蛰其实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所处的困境,知道他当下的迷茫。
所以选择用这样的方法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就像他一样。
想见他的时候直接跑去见他,不想做的选择也不要再纠结,要做的事情马上去做,随着心里的想法下意识地驱动脚步,这样走起来才会更容易。
不用计较后果,也不用顾虑万千。
辛阳和听着木惊蛰和赵叔你来我往的对话,片刻之后低下头笑了起来。
很多人都说他懂得太多,可是这样简单的道理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明了,而那道理的背后站着个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身影。
木惊蛰看着窗外早就凋零的春花叹着气。
周照本来在抄黑板上的题目,闻声好笑地转头看着他问:“怎么,你开始伤春悲秋了?”
木惊蛰回过头看着同桌,又叹了口气:“我想我哥了。”
“你和你哥感情真好,不像我和我弟,我俩天天吵架还打架。”周照埋头继续抄题。
木惊蛰哦一声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辛阳和出国已经两个半月了,虽然是他让他哥随心而动的,但是他根本不知道他会要出去那么久啊,还以为和以前的集训一样最多半个月就行呢。
因为时差的原因,都没法打电话,只能隔着时间发消息,听不见他哥的声音,他就感觉,就感觉,就感觉应该天天打游戏。
高中部的公告栏更新了两次了,辛阳和的光辉历史也真的成为了历史,离开的头一个星期他还会下意识去看,后来就觉得那玩意果然没什么好看的。
“节气,今天下课去不去网吧打游戏?我等着你带我们几天了。”周照和身后的男生都来扒拉他。
木惊蛰趴上桌子,无精打采地答应着,然后缓缓地朝他们竖中指:“再叫我节气就别想赢了。”
“好的惊蛰哥哥。”
“滚蛋。”
辛阳和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琴盒,看着不远处母亲和那位首席谈话。
看着母亲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满脸笑意到后面的强颜欢笑,期间还时不时地看他一眼,他就知道这个最后的机会也就此失去。
母亲沉默地走在她曾经的母校,辛阳和背着琴盒走在母亲身后。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一直到上车,母亲拿过他的琴盒放在腿上打开,纤细修长的双手抚摸过琴弦和琴弓,没有看他却开了口:“东西都整理好了?”
辛阳和嗯一声就没再开口,他并不意外母亲知道他已经买好机票准备回国的事情,两个多月来他对自己的表现是满意的,母亲也是满意的,不过到最后都只得到相同的一句结论。
“他的演奏整体上很完美,却缺乏了一点东西。”
可是到底缺乏了什么,谁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略显遗憾地表达了不愿接受的意愿。
“刚刚老师跟我说,你融不进去。融不进乐团,融不进曲谱,融不进小提琴。”
辛阳和转头看向母亲:“我要尝试的事情也都尝试过了,也得到了该有的结果,希望您也一样。”
她这才转头看着小儿子,因为这两个多月来的强度练习,他的左侧脖颈和锁骨上面红色的伤痕愈加明显。
“Violin Hickey......”她想替孩子摸一摸那个红斑,最后还是没有抬起手。
辛阳和听见母亲的声音,这才抬手摸了一下侧边,并不是很在意地又放了下去。
她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到了跟我报个平安。”
他这才看到已经到了机场,下车之前他回头看着她:“万事顺意,妈。”
说罢他再没回头,小提琴也被留下。
回到B市那一天,正好是立夏。
初二7班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辛阳和顺着课程表的指引找去了操场。
初夏的风吹过绿得发亮的叶子,泛起一片绿色的涟漪,就像是木惊蛰带给辛阳和的感觉,他喜欢的深春和孟夏,都被他用来形容木惊蛰,想到这里他抿着嘴笑了一下。
应该说他存在于四季里面的瞬间,每时每刻都在牵动着他的思绪。
在这个时候,尤其鲜明。
远远地他就看见少年单手投进一个球,腕子上面的绑带和身上的球衣都是白色的,显得他那一头黑发格外夺目。
就像是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一样,木惊蛰一边回防一边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弹下篮板的球直接砸在了他脚边。
队友过来询问了几句,他只摇摇头,原本只是上场凑个人数的木惊蛰,从懒懒散散跑几步变得格外活跃起来。
投进一个篮就往他那边看一眼,咧开嘴朝着他笑,下巴还抬起来,用眼神向他示意。
辛阳和就在那一眼一眼之中走到了球场边上,以木惊蛰为焦点,身后一切都虚化。
他这才发现,两年之间,那个包着眼泪哭的小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年人,一个非常容易吸引人目光的那种少年。
意气风发,在所有人的眼里闪闪发光。
辛阳和略微错开目光,看向不远处台上的旗杆,顶上是在长风下舞动的旗帜,是幡动,是风动。
他想到了木惊蛰那时候说的不太正确的唯心主义,原来真的让他在随心而动。
他听见围观的人在喊他的名字,为他加油,一声声木惊蛰落在了他的心间。
“小七。”他朝着他的方向低声自语,“加油。”
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他那时候并不止想说这一句话,但是那一刻的随心而动,好像也只够支撑到说这仅仅一句话。
于是他保持着站立不动的姿势,一直盯着小七到他加时赛结束。
最后木惊蛰的篮下抢断将局势反败为胜,他们都抱在一起为木惊蛰欢呼,为胜利欢呼。
他也在心里为他欢呼,万般语言都汇聚在投向他的眼神之中。
少年人的初中马上就要进入尾声,而关于他们之间,却还远远达不到故事的开始。
木惊蛰走出包围圈,几乎是蹦到他面前,用黑到发亮的眼睛看着他:“看我这么久,我厉不厉害?”
“比我差点儿吧。”辛阳和只是这样说着,却伸手递给他擦汗的毛巾,等他擦完汗又递给他拧好的苏打水。
木惊蛰没有否认他的话,却在辛阳和脸上看出了满是赞许的表情。
“你这是,与有荣焉啊,小元哥哥。”久违的称呼从还在喘着气平复的声音里冒出来,尾字悄悄上扬了几分,还带着点儿得意。
“毕竟小七......”“最厉害。”
木惊蛰接上辛阳和的话,两个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真的好久好久好久没见,度日如年的话,我俩都几十年没见了。”木惊蛰扯着他哥就往校门外走,然后迅速回头跟他的同学摆手,“我今天就不和你们吃饭啦,想去哪吃我请客,我钱包在周照那。”
周照看到辛阳和的时候就知道这两个月建立起来的同桌情又要回归到原点,听完木惊蛰的话周照了然地也朝他挥手:“放心吧节气,保证全部花完。”
木惊蛰嗤笑一声没理他们的鬼叫。
“节气,新绰号还不错。”
“那你就是养鹤。”
祝好正举着相机替学校宣传部在学校各处拍照,拍到公告栏的时候,看见上面没有了辛阳和的名字她还是有些失望,从那次在冰淇淋店的初见之后,她明目张胆地追了辛阳和一年多,直到前几个月辛阳和忽然出国,她才慢慢地收了心。
她对着公告栏随便拍了几张,身后的声音让她停在了原地。
直到两个声音走远一点,她才转过头看着两个结伴而行的背影。
高一点的那个男生站在左边,左手里拿着毛巾和水瓶,右手随意地放着,右手边是矮些的一个男生,正舞动着双手,比划着跟旁边的人讲些什么。
夕阳辉映之下,两人的剪影就像是是动起来的画片,不动声色地就叫嚣着张扬的美好。
那些只在书里面描述的浪漫画面,在这一刻具象化,虚幻又真实。
她想,这个画面,她应该能记很久吧。
然后她对准少年,定格了一瞬之间,哪怕以后遗忘,只要再看一眼,她就能想起当时的感受,想起那个惊艳她往后岁月的画面。
风在动,幡在动,四季轮转,原来他们的故事早已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拉开所谓的序幕。
比后来很多人以为的都要早很多。
时光真的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它会在多年之前就埋下伏笔,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悄然出现,告诉你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所以对他们来说,想做什么就应该去做,因为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未来的你给现在的你埋好的伏笔。
少年,就是一往无前的代名词。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这样的,朝着未知的前方追逐下去,拉上身边那个有着赤诚的心的人,顺着那条路,跑起来了。
“小元哥哥,你慢点行不行。”
“我在这等你呢。”
他们终会并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