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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1章6儿子牵扯抢劫杀人案后崩溃的父亲 ...

  •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算父亲不让玉龙干活,但是玉龙看着父母和姐姐们那么辛苦,他怎么能有心情玩呢?所以从能干活的时候起他就抢在姐姐前面干活,而且他似乎也很喜欢干农活,不会觉得干农活有多苦。
      因为赵玉龙从小身体好,比同龄的孩子个头高力气大,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成为父亲的帮手。即便读中学了,每年暑假回家,正是碾麦子割胡麻的季节,是农活最重最忙的时候,他体恤父母和姐姐们的辛苦,从来都是一放下书包就去干农活。
      有这么勤劳懂事的儿子,赵文德打心眼里高兴,他觉得那么多年的等待是值得的。他一想到儿子就浑身来劲,这些年他在山里到处垦荒,凡是能种庄稼的地方他都不放过,太陡的地方就算长不成粮食,那也得种把苜蓿草喂牛。架子车的车轴被他拉断了好几根,铁锨和?头过不了几年就磨秃了,在整个槐树湾村,赵文德是最能出得了力下得了苦的人。他能这么吃苦这么有干劲,就是因为得了这么个好儿子,所以他要多干活,要在农业上多产出,这样就能卖更多的余粮和牛羊,就能攒更多的钱,儿子将来就会过得更好。
      山里人娶媳妇不容易,家底厚实是必要条件,为了儿子能娶上媳妇,赵文德就算拼上老命也值。当然他还留了一个万全之策,赵玉龙的大姐、二姐、三姐已经出嫁了,四姐其实也到了出嫁年龄,也有媒人上门说媒,但是赵文德一概不谈。
      赵文德有自己的盘算,儿子玉龙初三毕业后就快20岁了,按山里人的规矩就能娶媳妇了,到时候如果寻不到合适的女子,别人要是弹嫌他家是山里的,那么他就找一个同样是山里的人家,用四女儿给儿子做个“换头亲”。也就是对方家里也有适龄的兄妹或姐弟俩,也都是因为地处山里,男的娶不上媳妇,那就两家交换姑娘,把对方家的姑娘给自己家的儿子做媳妇。这种“换头亲”是山里人解决娶媳妇难题的常用办法。
      一切都等着一年后儿子初中毕业了再做定夺。赵文德自己虽然识字不多,但是他知道有点儿文化还是好些,多读点书,将来儿子出门打工总会比没有读书的强一点儿,他想让自己的儿子比村里的后生们更有出息些。
      赵文德接到要他赶紧来学校的口信后一刻都没有耽搁,他担心儿子出什么事,比如得了什么急病。因为他家的自行车被儿子骑走了,他就从邻居家借了一辆自行车,上山的时候他嫌推着自行车走大路太慢,就扛着自行车从小路往山顶爬,他要立即赶到学校,立即见到儿子。
      赵文德风尘仆仆地进了校门后就直奔老师办公室。学校大门一进来就是一条大路,大路的左右两侧是一排排平房,第一排是红砖砌的平顶房,第二第三排都是土坯砌的有屋脊的泥瓦房。本来全校的房子都是那种年久失修的土坯房来着,但这几年大坡子乡的建筑工程队赚了钱,就给学校援建了四间教室,就是第一排的这四大间平顶房。
      大路右侧第一排平顶房的第一间就是我们班的教室。班里同学从窗口看到一个老人推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进了校门,就猜到应该是赵玉龙的父亲。
      因为这节是班主任的课,出了这么大的事,班主任已经停课了,在跟校领导一起配合警方的调查,也在等待赵玉龙的父亲。
      同学们蜂拥而出,站在教室的山墙边上,看着马路左侧第二排房门口站着的校领导和老师,那一排房子是老师的办公室。赵玉龙的父亲也直奔这堆老师而去。
      赵文德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等老师冷若冰霜地站在那里。他没有看到儿子,就着急地问:“赵玉龙呢?他怎么了?”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校长发话了:“赵叔,您不要太着急,您也要有心理准备。”
      说到这里,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沧桑的老人,校长不忍心说了,这太残忍了,他也怕老人经不住打击昏倒过去,就用眼睛示意教导主任和班主任搀扶老人一下,两位老师领会了校长的意思,一人一边搀扶着老人的胳膊,口里说:“老叔,坐下说,坐下说。”
      他们这么一搞,赵文德更着急了,两手一甩,挣脱了两个老师的手,用乞求的口气说:“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啊!”
      校长不得不说:“赵叔,这或许也是个误会,我说了您先别急。赵玉龙现在在市公安局,他可能参与了抢劫杀人,不过目前警方只是怀疑,或许是个误会。”
      赵文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抢劫杀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不会干那样的事,你们一定搞错了。”
      校长说:“是的,我们也知道赵玉龙是个好孩子,这或许是个误会。但是他近期跟他的小学同学王起混在一起,前段时间故意伤害过他人,这个情况警察好像已经落实了。昨天晚上校门口一辆长途客车被抢劫,司机被捅死,售票员受了重伤,警察怀疑是赵玉龙和王起两个人干的,王起跑了,警察正在抓捕。”
      赵文德一听到王起的名字,两腿一软,差点儿倒在了地上,被站在两边的教导主任和班主任扶住了。只听赵文德口里喃喃地说:“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他怎么能跟这个刀子客混在一起呀?王起那就不是个好东西呀,那是个杀人都不眨眼的刀子客呀,听说在外面杀过人,他怎么能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啊......”
      虽然校长这么安慰赵文德,但是赵文德老人心里似乎明白了,儿子跟这样的刀子客混在一起,八成干了坏事,不然警察不会随便抓人的,说不定真抢劫杀人了。
      一想到“抢劫杀人”几个字,老人的双腿彻底一软,两边搀扶的老师猝不及防,没拉住,老人瘫倒在了地上。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老人沟壑纵横的脸颊弯弯曲曲地流了下来,滴在胸前破旧的衣服上,老人抬起满是老茧和裂口的粗糙手掌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少顷,他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扯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嘴里一遍遍念叨着:“我这是图了个啥呀.......”
      此情此景,所有的老师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教过赵玉龙课程的几个女老师也难过地转过头去,用手抹着眼睛,站在教室旁边的同学有几个也哭了。看着赵玉龙父亲那悲伤的样子,我的内心如刀割一样,我跟赵玉龙在同一张床板上睡了两年多,冬天挤在同一个被窝里,夏天相互嫌弃对方臭,我们互相吃对方的咸菜,不管谁的馒头不够吃了对方都会把自己的馒头拿出来分者吃。我们一起打闹,一起欢笑,也曾海誓山盟将来毕业了一起去打工,可是一夜之间,他闯了这么大的祸,将来……他还有将来吗?
      赵文德哭了一阵子,爬起身来,艰难地挪动步子,走到借来的那辆老式的二八自行车前,这辆老旧的自行车是用车后自带的铁撑子固定不倒的,停车后把撑子撑起来,车后轮就离开地面。赵文德一手握着自行车把手,一手扶着车座,向前一推,架在撑子上离地几寸高的后轮子向前一滑落到了地上,步履蹒跚的赵文德这时候哪里还能推得住,人和车子同时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老师赶紧扶起老人扶正自行车,老人目光呆滞,接过自行车把手又往前走去,没走出两步,再一次摔倒。老师们又扶起老人扶正自行车,这次他们不敢轻易松手,扶着自行车随着老人的脚步往前走。老人木然地走着,也不理会老师,老师们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看到老人这次走稳了,也就松开了手。
      老人在所有老师和学生的注视中推着自行车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校门,他应该是去将近百里外的市公安局了,他肯定想要当面问问儿子。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赵玉龙的父亲。多年以来当我想起我那饱受欺凌的初中求学经历,我总会想起赵玉龙,想起赵玉龙那弓成90度的身子和他那条有些短还打着补丁的裤子,想起他那推着自行车的父亲脚步蹒跚的背影。这是我15岁时刻在心里的印,一辈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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