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春里独行》叫我四哥

26、第5章 6-学霸被校霸打残后放弃了人生最重要的考试

　　我们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根据现在的情况基本可以肯定谭勇浩明天没法正常考试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满脑子都是对他的担心，不是担心上不上中专的事，而是担心他或者冲动起来去杀人，或者悲伤难忍而自杀，而我到底该怎么防范这些呢？
　　良久，谭勇浩终于开口了：
　　“明天我还是想去考场，就算看看考题也好，也算进过中专考试的考场了。”
　　他的话让我如释重负，能这么想就说明在他心中理智已经战胜了仇恨，他应该不会走极端了。
　　“是啊，你应该进考场看看，就算不能作答，也了结了一桩心愿，再说，或许明天肿会消一些，说不定还能答题呢。”我违心地安慰他。
　　他没有接我的话，我们沉默着走回了小旅店。
　　第二天一早，我们各自奔赴考场，第一场考的都是语文，考题不难，基本上都会，我答得很顺利。答题的过程中我的思绪反复被脑海中频频闪现的谭勇浩打乱，他的中专考题是不是也很简单？如果他看到所有考题自己都会做，但却不能做，他的内心会有多痛苦？
　　下考后我迅速回到住处，进门就看到谭勇浩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我想不出能开口询问的第一句话，几次欲言又止，于是就坐在椅子上看着谭勇浩，一言不发。
　　时间在尴尬的沉默中走得很慢，终于，谭勇浩扭过头来看着我说：
　　“题目很简单，我都会，但是题量那么大，我要勉强着写，恐怕三分之一都写不出，为了避免考个尴尬的成绩，我没有答题。”
　　“你交了白卷？”
　　“没有，还是写了几个字，在作文部分写了一句话：‘我是最棒的，可惜胳膊受伤了。别了，我的中专梦！’”谭勇浩惨然一笑。
　　我不知道该怎么附和他的话，只能沉默。过了一阵子，终于想起来，我问道：“那后面的考试你都准备这样去看一看吗？”
　　“不去了，后面的都不去了，就此别过吧，傻傻地坐在考场上，被所有老师和同学当作傻子看待，何必呢。”谭勇浩喃喃地说，像是在回答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是沉默，我内心的担忧又抬头了，我去考试了，他一个人待着，会不会出事？于是我也故作轻松地说：
　　“那我也不去考了，反正我考不考都无所谓，懒得去了。”
　　“你必须去！”谭勇浩转向我神情严肃地说，“有用没用先不管它，考了就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就算是结束也要画个漂亮的句号。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我在宾馆等你。”
　　试总共考了三天，在这三天里谭勇浩就待在宾馆里，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哪里都没去。
　　第三天下午最后一门考试早早结束以后，天色尚早，我本来想躺下来和他一起看天花板，但是谭勇浩提议去半山公园走走。他能有这样的建议，很难得，我当然求之不得。
　　半山公园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在这个川城的半山腰上。杨柳市处在一个大峡谷中，南北方向各有高山夹着，东西方向顺着一条大河无限延伸。半山公园在峡谷南边的山腰上。
　　我们两人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六月的山城景色宜人，台阶两旁各种树木长得很茂盛，松树苍翠挺拔，杨树枝繁叶茂，柳树婀娜摇曳，这几种大西北最典型的树木在台阶两旁分段栽种，迎风而立，它们傲然的风采盖过了那些低矮但艳丽的景观植物，宽阔的山道也被这几种高大的树木遮蔽起来，黄昏的阳光透过树木的枝叶洒落在台阶上，斑驳的树影笼罩着我和谭勇浩的万千思绪和对未来的迷茫。
　　我们沉默着一直爬到半山公园的最高处，站在那个高台上可以俯瞰全城。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太阳照亮了西边天空中的几片云彩，而云彩也渐渐遮住了太阳，虽然有几缕阳光洒下，但随着云彩的移动，黄昏的暗色已若隐若现。
　　谭勇浩站在高台上凝视着这座城市，我站在他的左后侧。这座城市对于我俩来说是陌生的，我们是村里的孩子，从小到大我们很少进城，十多年来我们一直怀着对这个城市可望但不可即的敬仰，只有很少的机会跟随家人骑着自行车单程攀爬近百里来到这座城里，就像虔诚的信徒磕长头到大昭寺一样，这座城在我们的心中是神圣的。以前每次进城都是匆匆来匆匆去，在城里逗留的时间很短，乡下人，城里没有亲戚，又没钱住店，只能当日来当日归，而大半天时间得耗在路上。
　　这次我和谭勇浩在杨柳城待了四天，这是我们有生以来在这个城市里待得最久的一段日子，可是待在梦寐以求的城市里的这几天，却让我们如此煎熬，我们在这里终结了人生梦想，为求学画上了句号，也为我们的少年时代画上了句号。今天之后，我们就将像大部分同龄的乡亲们一样，生活中只有打工和种地两件事，生命里也只有打工、攒钱、娶媳妇、生孩子这个流程了。
　　想到这些，我有些伤感，看到天也快黑了，就提醒谭勇浩该下山了。谭勇浩转过身，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映照出他的满眼泪光，他使劲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看着他的眼睛，自己的眼泪先掉了下来。我一把搂过他，在他耳边说：“想哭你就哭吧，不要憋着，你太委屈了，哭出来，好受些。”
　　谭勇浩趴在我的肩头嚎啕大哭，哭得肆无忌惮，任涕泪横流，任伤痛宣泄。这悲戚的哭声是对我们童年里这些伤痛的日子的祭奠，更是对我们成长中所遭受的委屈的怨恨。我们两个人在这个半山公园的山顶上，面对这座城市，用一场痛哭埋葬了我们的少年时光，用眼泪祭奠了过去的岁月。我们都知道，哭完这一场，明天，我们就得考虑以后的出路，思考如何走向未来的人生。但未来在哪里？我们不知道。就算是打工，去哪里打？我们不知道。
　　哭了许久，谭勇浩终于平静下来，我们依旧拥抱着，有对方的体温在，我们才不会觉得太过孤独。
　　“我们去新疆打工吧，我们村里有人在乌鲁木齐打工，说那边活好找，工价也比咱们这里高。”谭勇浩小声向我建议。
　　“好，我跟着你，咱们一块儿去，也好有个照应。”我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谭勇浩向我提议行程：“我要再过几天才能回家，等胳膊稍微好一点，回家也好能骗得过我妈，我也要去姑姑家拿行李，所以还要在那个房子里住几天。等我回家过了我妈这一关，咱们就走。”
　　提到他妈妈，我突然有些担心，他妈妈望子成龙，下了那么大的决心，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他学习上的进步妈妈也是了解的，这中专没考上怎么交代？
　　“你回家给你妈怎么说？”我忧心地问他。
　　“就说考砸了，没考上呗。好在我妈不识字，不会向我要成绩单。”谭勇浩故作轻松地说。
　　“那你妈会让你去新疆打工吗？”毕竟新疆很远，而我们年龄都还小，他妈妈又只有他一个孩子，母子相依为命，肯定舍不得让他走那么远。
　　“总能说得通，我要走，她也没有办法，再说村里谁家孩子不是早早地出去打工？她能想得通。”谭勇浩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