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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祸乱 ...

  •   天边的颜色已经暗下,夜晚的风总是含着凉意,风吹落树梢上的叶子,沙沙的声音落入耳旁,让人的心瞬间静了下来。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很轻,魏知易听到声音时正垂眸,他沉默地站在原地。一阵风声呼啸掠过,惊起一片鸟雀。

      “少卿。”来人看着站在那里的魏知易,唤道。

      魏知易随着声音望去,那是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中年人,那人留着胡茬,额间还留有一道疤痕。

      月光的颜色偏冷,落在披风上像是凝结上一层霜色。

      中年人沉声说道:“扬州的山贼还是没有解决。”

      这个夜晚因这句话更冷了一些。魏知易紧皱眉头,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句话时还是觉得忧愁。

      光芒映入他的眼眸,他抬眸望向来人,问他:“死了多少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魏知易问这话时,语气比以往更冷。

      沈难低着头,死死皱着眉毛,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愤恨。他咬牙一字一顿地道:“近、百、人。”

      风声好像停了下来,寂静中徒留那抹悲苦。

      这声“近百人”,藏着沈难的愤恨。

      魏知易敛下眸子,没有说话。他知道死了近百人是个什么概念。

      是血与泪的结合,是破碎无法重组,是满地的冤魂却无法得到拯救。

      他努力过很久,但有些事并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得到答案。

      他不像沈难那么愤恨,他只是抬头望着沈难,轻轻说道:“我过些日子去处理。”

      沈难望着他,心中不赞同。他恭敬地说道:“少卿,我可以去。我是你提拔上来的,总得去做些什么才不辜负你的期望。”

      魏知易听到此话,轻笑一声。他转头望向沈难,缓缓说道:“风雪城的事情我比你清楚。你过去,他们不会服你,即使他们自己并没有解决山贼。”

      沈难沉默了很久很久,这个世道对百姓来说太过煎熬。死亡对官员来说,也只是一个数字。那群山贼杀第一个人时,官府的人就该去抓他们。可为什么没有抓,而是任由他们发展到现在?

      因为利益。

      “少卿。”沈难站在魏知易的对面,他抬头望着那人。他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坚定的人,可他现在却是想问上一句,想要求一个答案。

      “这世间真的有公道在吗?”他问道。

      月色的光芒如雪,它落在魏知易的肩膀上,似是将那人身上的红尘都给扫个干净。他是红尘中的人,却也是与红尘格格不入的人。

      他笑答:“这话沈大人不应该最清楚?”

      魏知易目光落在沈难身上,他的声音似是同清风糅合在一起,“你我都是百姓。”

      说公道自在人心太过笼统,说公道会一直存在太过肯定。所以他将问题还于沈难。

      因为有些事惟有自己去亲自经历一番,才会有所感触,有所了悟。

      这夜太过安静。

      树影婆娑,沈难站在月色之下。

      他长叹一声,背着手,抬头望向头顶上的月亮。今日的月亮虽不圆,却胜在明亮。如同他蒙尘的信仰。

      他是沈难,难是难民的难亦是苦难的难。

      长夜漫漫,灯火未熄。

      历来的大理寺少卿都并非住在大理寺,而是住在大理寺的附近。魏知易的住处是一间很小的四合院,与他在山上时的院子大差不差。他本人对住处的要求不高。

      本是要买个民宅。后来客人来此,发现并没有客房可住,于是就换成了四合院。

      院子中央有一棵银杏树。银杏树高大且茂盛。听人说这棵树已经在这里守了五十多年。

      树可以比人活得长久。这是魏知易听到这些话时的第一反应。

      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吱呀”的声音响起。窝在房顶上的野猫受惊地逃走。魏知易此次出去时并未提灯,无奈只能将月光当成灯,向前慢慢走去。

      青苔铺在台阶的角落,他绕过院子中央的银杏树,漫步到台阶之下。

      在快走到门前时,他停住脚步。

      有人。魏知易将手搭在门上,皱着眉头。以防万一,他已经将匕首握在手心。

      光芒自门缝间涌入,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只听一阵破风声传来,黑暗笼罩在整个房间内,月光被拒在门外。

      魏知易没有动。

      即使他的眼睛并未适应黑暗,连房间内的人是谁都未曾看清。

      “不躲?”房间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魏知易笑道:“少师的剑不敢躲。”

      站在黑暗中的谢京墨冷笑一声,却并没有动作。

      魏知易渐渐适应了黑暗,他望见落在他肩膀处的并非是一把长剑,而是一节竹枝。

      他抬手将那竹枝移开,调侃道:“少师夜闯民宅,难道不怕被人发现?”

      魏知易其实想过谢京墨会来找他算账,但没想过会这么快。

      黑暗会将人的情绪给放大,同时它也会放大那些所隐藏的勇气。

      谢京墨来到这里时,本来有很多情绪在,但那些情绪在他见到魏知易本人时,就已烟消云散。

      他自黑暗中望着魏知易的眼眸。他问道:“魏晚竹,你在怕什么。”

      魏知易抬头望他,他的脸上早已没有刚刚调侃谢京墨的轻松。他知道谢京墨问的不是那句夜闯民宅。他是在问他,他在那句“越界”的背后藏着些什么。

      谢京墨的想法很简单,魏晚竹不可能无缘无故说那句话。

      魏知易望着谢京墨,那人与他在朝堂上看到的样子不同,在朝堂上,谢京墨总是冷冰冰的样子。

      “谢言之,”魏知易缓缓开口道,“今天的事,抱歉。”

      他说着走上前,他将谢京墨握着那竹枝的手掰开,随后,将那跟竹枝拿走。

      谢京墨的手指缩了一下,他垂眸望向魏知易等待他的后言。

      有些事情,一声“抱歉”就可以翻过去。但他要的从来不是一句“抱歉”。

      魏知易依旧望着谢京墨,他忽然笑了,“谢言之,你代表世家。如果我没料错,孟家的家主先前已经找过你。立场不同,你该知道的。”

      那握着竹枝的手垂在魏知易的身边,他说这话时,手还在颤抖。

      谢京墨依旧望着他。

      自那件事结束后,他们早已因立场不同,而无法同行。这一点,谢京墨很清楚,可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还在坚持,这不像他。

      兴许是因为他不想认下这个事实。

      “那你呢?”他问道。

      魏知易没有回答他的这句话,反而再次说道:“如果你曾经不认识我,你会杀我。”

      这是个事实。如果他不曾为谢京墨的幕僚,那么谢京墨绝对会派人来杀他。

      可惜没有如果,他魏晚竹就是谢京墨的幕僚。

      “那你呢?”谢京墨依旧执着的问道。

      他上前一步,再次问道:“那你的想法呢,魏晚竹。你因为立场,想与我撇清关系,是吗?”

      似是逼问,但魏知易却答不出一个“是”字。

      他撇开视线,不敢去看谢京墨的眼睛。他低头闷声说道:“我不想连累你。”

      谢京墨觉得好笑,他冷声说道:“如果你觉得是连累,那当年在街上你就不该拦我。”

      若是魏知易当年没有拦他,那就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

      他似乎是在气魏晚竹的逃避,又似乎是在气他口中所谓的立场和撇清关系。

      痛苦可以一剑斩断,但他只是将剑递给魏晚竹。

      他的痛苦来源于他,于是他将解决痛苦的武器也交由了他。

      在感情方面,他们都是胆小鬼。

      前进不得,又不愿后退。

      谢京墨的话似是一根针落入魏知易的心中。

      魏知易想,如果可以,他希望谢言之可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剑杀死他。因为这样他的愧疚就会落在实处。

      可如果不是事实,爱又从来难懂。

      “魏晚竹。”谢京墨唤道。

      他走到魏知易的面前,周身的气质似是随着月光而柔和下来。他将手放在魏知易的脸上,轻轻抵着魏知易的额头。

      “别离开我。”

      似是在哀求。

      这是第二次。

      随着他的那一句话落下,一滴泪水从魏知易的脸上流过,那是魏知易的泪。

      也许他真的错了,他总是顾忌所有。可人生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想太多总会将人压垮。

      回避不过是以保护的名义去伤害爱自己的人。

      魏晚竹将手中的竹枝丢在地上。

      那霜色的衣袍曾经惊艳他整个少年时期。

      谢京墨一直以为魏晚竹和他都是日久生情,但其实并不是。那年皇城之中,少年自人群中望见那坐在马车中的人。是惊鸿一瞥,此后,再未走出。

      黑暗总会给人勇气,那汹涌的情意化作吻,落在谢京墨的嘴角。那吻很轻,很浅,如风一般。它比任何话语都长情。因为那是独属于魏知易的爱意,长达十七年。

      就像楚清意说的那样,如果只是因为死,就选择不开始,那是种巨大的遗憾。

      人不能因为注定会失去,而拒绝它的开始。

      “谢言之,我错了。”他轻声说道。

      而这一次换成谢京墨愣神,他望向魏知易。忽然间,他笑出声,谢京墨凑近了些,低声说道:“那你说点好话,我就不计较。”

      可他话是这么说,却垂下眸子,半分都没有让魏知易说话的意思。

      这个吻带着寒冷的意味,却是如雪花飞舞般柔和。一步一步带人沉沦,最后在不知不觉间便已将人困住,这是谢京墨常用的手段,但却并非所有人都值得他耗费这样的心神。而现在那些手段被尽数用到魏晚竹的身上。

      因为情意,所以费尽心思想将人留下。

      那计较也只是个说辞。

      这天本该在很早之前发生,却因各种原因而推到了现在。

      他们都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白色的光芒落在窗棂之上,庭院外的银杏依旧在时间之中屹立着。

      春花冬雪,夏蝉秋叶。

      风轻柔地推走所有,满腔爱意在此刻终于得到回答。

      此生乃至来生,愿,忠一人,爱一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祸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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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12月23日开始更三千到完结。如果断更,每断更一次三千字检讨。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