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南江梵音

109、大理寺少卿

　　谢京墨再次落下白棋，随着那枚棋子的落入，这场棋局也迎来终幕。

　　他抬眸望向楚清意说道：“如果太保所说的是这次的事情，那我会否认。”

　　棋局之中黑白交锋，黑子步步紧逼，看似白子落入下风，但实际上，白子却已经布好大网。

　　但黑子也有后手。双方一环套一环。

　　两人都废过子，也弃过子。

　　经过不断的厮杀，最终白子险胜。

　　楚清意输掉这一局却并未有颓废。

　　他笑了笑，望着谢京墨，说道：“我想谢少师此次前来并非想说这个。”

　　他虽然从几年前就已回到朝堂，但与谢京墨的交集并不深。

　　谢京墨此次前来，楚清意并未料到。

　　他猜测可能是因为当初齐叶和齐珩起冲突时，他刚好在场。

　　老实说，他不觉得齐珩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搞不好又是一个圈套。但这场争锋与他暂时无关。

　　因为从表面上来看，陛下亲自下令已经标志着这件事的结束。

　　“只是来看看。”谢京墨说道。

　　这话信与不信，也只看楚清意如何认为。

　　但很显然，楚清意并不相信。

　　闲的没事来找他下棋，谢京墨不可能有闲心。

　　楚清意勾唇，“谢少师何苦拿这话来搪塞我。无非就是那几桩事，我楚清意没那个心思去参与他们的事情。”

　　谢京墨目中毫无波澜，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楚清意倒觉得谢京墨更倾向于信。

　　果不其然，谢京墨下一秒便说道：“楚太保的话，我自是相信。刚刚所说的来看看也并非是空话，只是想来看看故人。”

　　这声故人自然是指魏知易，但只是来看看却是个谎话。看故人也不过是顺带。

　　“太保与二皇子交过手，你觉得他的实力如何？”谢京墨说道。

　　谢京墨比楚清意小上很多，但楚清意依旧看不透这人。

　　坦然说，他觉得这个人本该和二皇子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因为他们两人的性格过于相似，只是二皇子的偏执在表面，谢京墨的偏执一直隐藏在水的底层。

　　他不太清楚为什么两个人会站在对立面。

　　后来，他思考了一下，得出一个答案。

　　正因为两人的性格太过相似，所以他们才会走在对立面。

　　至于太子。五年前他其实对那名太子没有多大的关注，但他那时就知道齐叶绝对会有一天成为齐珩的对手。

　　楚清意思及至此，便答道：“出手狠厉，心思缜密。虽然有时做法极端，但并非是他的缺点。”

　　他知晓谢京墨问的不是二皇子的武功，所以他答的也并不是二皇子的武功如何。

　　谢京墨垂眸思考他的话，楚清意总结的确实到位。无论是拉拢人心还是判案，二皇子都不会做的很差。

　　二皇子判案时，朝堂之上的官员往往会说他冷血，说他血腥，明明不用死那么多人，偏偏他杀了更多的人。

　　而往往那时候二皇子则会笑着说道：“以暴制暴，难道不对吗？与其让他站在刑台上被砍头，倒不如让受害者直接亲手杀死他。何况本皇子处理此事时，没有留下任何隐患。”

　　“没有任何隐患”这几个字只是从他的口中说出，便能让所有人都信服。

　　若是那些事换做别人去审，后续总会出些意料之外的事故。但齐珩绝不会留下任何后患，这是独属于他的偏执。

　　而每当这时，总会有人跳出来说：“你视南江的律法何在！”

　　往往这种人会被齐珩怼的哑口无言。

　　齐叶与他不同，虽然也会有人支持齐叶，但凝聚力并不如二皇子势力的那般强烈。

　　齐珩拉拢人心的手段是雷霆，那齐叶的便是春风化雨，绵绵细长。

　　两人的手段各有各的特点，但楚清意却觉得谢京墨选择去帮齐叶，并不是为了这个。

　　如果当初齐叶刚入局时，别人对他说，谢京墨帮齐叶是为师徒情义。楚清意还会信上一些。

　　但现在……不好说。

　　所谓师徒情义在不在，都是两码事。

　　他笑着问谢京墨，“谢少师既然问我二皇子了。那礼尚往来，我也该问问太子的实力。”

　　单论这个问题，谢京墨是有拒绝的权利。但顺水推舟，谢京墨便不能拒绝这个问题。

　　谢京墨抬眸看他，刚要回答，就见站在门外的人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大人，魏先生来了。”他面朝楚清意，拱手说道。

　　坐在桌旁的两人都抬眸看他。

　　楚清意点点头，示意让他带人过来就好。

　　那青年再一拱手，退到庭院的门外。

　　一阵奔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入目就是一片白色衣衫。

　　“大人，我回来……”少年兴奋的表情瞬间止住，他看到楚清意面前的人后面的话没有说出。

　　他停住动作，弱弱地说道：“有客人在啊。”

　　说完之后，他朝两人都行了一礼。

　　楚清意并未在意，他只是望着小鹤，微笑着点点头，“欢迎回来。”

　　小鹤瞬间满足，只是面上不显。

　　楚清意继续说道：“凌云和我念叨好些日子，你先去见他。”

　　念叨好些日子肯定是骗人的，就凌云那冷冰冰的性子，会念叨那才叫奇怪。

　　但小鹤虽然心中如此吐槽，但也知道他此时不该留在此处。于是他弯腰行礼，应了一声。

　　在他行礼的同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那声音虽轻，但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也都清楚。

　　魏知易走到这边，他看到谢京墨在场时，步伐微顿，但那动作只停顿几秒。

　　“今日是有客人？那我不打扰了。”他望向楚清意，说道。

　　谢京墨自他走来时，目光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他们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是五个月之前的事情。而那时的见面也不过是下早朝之时的对视。

　　楚清意摇头，“谢少师既是客人，也是你的故人。你若是离开，才最不合适。”

　　魏知易听罢，垂眸片刻，点了点头。

　　他抬起脚向前走去，直到走到桌旁才停下。

　　“此次青玉一案可还顺利？”楚清意望着那抹蓝衣坐在石凳上的动作，问道。

　　魏知易看向楚清意，点点头，“还算顺利。只是有几个官员冥顽不灵，但也算解决。”

　　楚清意想了片刻，便想到会是那几个人。他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过些日子回来。”

　　魏知易将扣在桌上的杯盏翻开，他抬手将茶壶拿起，为自己倒上杯清水。

　　他低眸望着从壶中倒来的水，调侃道：“太保这是不信我？”

　　楚清意听罢，笑道：“并非如此。”

　　他说完这话，望向坐在他面前的谢京墨。那人此刻正低眸看着面前的杯子。

　　楚清意虽然还有些问题想问，但他觉得此时这个空间还是留给他们两人为好。

　　当年魏知易刚当上大理寺少卿时，他便知道魏知易心悦谢京墨。

　　那时他也劝过魏知易，但这人是劝不动，一个死脑筋。

　　楚清意心中长叹一声，说道：“少师刚刚说只是来看看故人。现在故人来此，想必两人都有话要说。我先行一步。”

　　魏知易听罢，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楚清意抬手的动作给阻止。

　　凌云从庭院的大门处跑来，楚清意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便推着楚清意的轮椅，离开此地。

　　寂静逐渐弥漫在两人的周围，夏蝉的声音聒噪，惹人心烦。

　　谢京墨自楚清意离开后，便抬头看向魏知易。而这一次，换成魏知易垂眸。

　　相逢本该是场幸事，言些思念，言些痛苦。无论说什么都好，好歹说几句，去打破这个僵局。

　　可这片寂静持续了好久。

　　魏知易做好心理建设，他看向谢京墨，开口说道：“谢少师……”

　　谢京墨将他的话打断，他望着魏知易的眼睛，摊开手掌，说道：“手。”

　　魏知易想说的话瞬间全忘了，他张了张口，一瞬间有些茫然，他并不知道谢京墨说的是什么。

　　但这种状况只持续片刻。

　　他勾唇，笑问：“谢少师什么时候成为医师了？”

　　谢京墨低头去他的手腕，魏知易下意识向后一躲。

　　但没有武功的人速度自然不如有武功的快。

　　在魏知易第二次躲开时，便被抓住。

　　他身体向后仰，抬眸望向那人的眸子，那双眸子很黑，一眼望去只觉得一片冷意。但魏知易知道，谢京墨的性格就是如此。

　　谢京墨的眸子在盯着他。那人皱眉的样子很好看，但那人只要一皱眉，就绝对是生气了。这是魏知易在很久之前就悟出的道理。

　　魏知易轻笑一声，调笑道：“谢少师，你离太近了。”

　　魏知易说话的语气平静，还带着些调侃的意味。仿佛此时他并不紧张一样。

　　热气如同羽毛一般落在谢京墨的脖颈边上，慢慢地随着风飘走，那热气要凉一些，如同魏知易手腕的温度。

　　“魏少卿。”谢京墨低声说道。

　　魏知易忽然懂为什么当初谢京墨不让他叫谢少师。

　　因为不一样，这三个字从谢京墨口中说出和从别人口中说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记得你之前的脉象不是这样的。”

　　那略带压迫感的声音传入魏知易的耳中。但魏知易却没有害怕，他仍旧笑着，仿佛受制于人的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