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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无识匹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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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鱼哈哈大笑:“看你个傻子。”
谢姝抬头看天,今晚有星,星星点点很是漂亮,她道:“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孔鱼问她:“你觉得呢?”
谢姝不知道。
她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孔鱼默默走到她身边:“其实,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湖边有一块大石,湖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四边没有人,这里离廊亭那里已经很远。
孔鱼小心翼翼的脱下鞋子,将鞋袜放在岩石上面,她在石头上坐下,将脚放进了湖水里。
湖水被打起,在湖面上泛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孔鱼抬头看着谢姝:“你还记的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吗?”
谢姝有些疑惑,不明白孔鱼为何突然说起这件事情,孔鱼道:“那是在一个宴会上,你母亲让你向大家行礼,你不仅不听,还抱住你母亲大哭。当时你母亲脸色很红,最后在我母亲的解围方才作罢。”
谢姝此刻的脸色也有些红。
她小时候这么的不听话吗?
“后来大人们在一起说话,我们几个在一个房间里顽。有一个嬷嬷和几个丫头共同看顾着我们。我们都坐在那里,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孔鱼道,她远远望着远处的湖面,声音也轻了下来,似乎在怀念着什么:“可是你不一样,你缠着那个嬷嬷哭,一会儿要这个,一会要那个。嬷嬷被你缠的受不了了,让丫头们出去买了好些顽意,跟我们也分了些。”孔鱼慢慢的说道。
谢姝有些忘了,她娘说她小时候惯会胡闹,看来是真的。
“那时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不能这样呢?”孔鱼淡淡道。
她有些哀伤,长长的睫毛垂在脸颊上,红红的像是个苹果。
“你是世家贵女,与我不同的。”谢姝道。
“有什么不同呢。”孔鱼道。
谢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孔鱼此刻与她平日里的样子大相径庭。孔鱼向她招手:“坐我身边来。”
谢姝去她身旁坐了,孔鱼道:“可惜你长大了。”
谢姝好奇的看她,孔鱼的眼睛里闪着湖水的光,她道:“因为你父亲的事情,你也被牵扯到这些旋涡里来了。”
谢姝问她:“在你看来宣德公主的目的是什么?”
“宣德公主对谁都是这样的。”孔鱼笑道:“她会对你好,也会对你坏。不要太在意她,记好自己拥有的与失去的。若是你在意她,便会被她拿捏,成为她手上的棋子。”
谢姝仔细的记了,认真道:“孔鱼,谢谢你。”
“何必同我说谢呢?我们两个之间难道生分到如此地步了吗?”孔鱼笑。
孔鱼的小丫头过来了,道:“殿下那里请人回去呢。”
谢姝与孔鱼到了大殿的时候,人几乎已经全到齐了。尤娉婷站在宣德公主的身旁,脸上带着些许羞意。
谢姝在尤夫人身旁坐下,小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尤夫人的脸色严肃,没有回答她的话。前面宣德公主已经开始说话了,却原来,是为了尤娉婷的婚事。
能被宣德公主邀请参加宴会的很多都是王公贵族,最不济的便是像谢姝这样的朝廷命官之女。若是这里面有夫人对尤娉婷留意,那怎么说都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谢姝小声问尤夫人:“是夫人的主意吗?”
尤夫人摇了摇头。
谢姝向前方看去,尤娉婷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羞意,站在前方,如同一朵盛开的玫瑰花。
席间的夫人们没有一个说话的。
谢姝四下里瞧,众夫人脸色各异,喝茶的喝茶,吃果子的吃果子。唯一没有抬头看向尤娉婷的。
尤娉婷的脸色慢慢变白,宣德公主道:“如今说这些有些早了,我还想把你多留在我身旁些日子呢。”她又说了几句话,尤娉婷勉强笑着跟她道谢,下来的时候,低着头,不肯看周围的人。
尤夫人低着身子,没有瞧她。
经过了这个插曲,宴会很快的散了。三个人一路回府,到了薛府门前的时候尤娉婷想要跟尤夫人说话,尤夫人听都没有听,直接回去了。
尤娉婷在后面看着她的身影,委屈的咬紧了嘴唇。
谢姝只能当做没有看到,尤娉婷却突然开口问她:“今日我是不是很可笑?”
谢姝道:“这是殿下做的事,与你没有关系。”
“是我求殿下帮我物色姻缘之事的,殿下也是为了我着想。”尤娉婷道。
谢姝心想:这要是你姐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不指定你怎么埋怨她呢,怎么换了公主就变了一套说辞呢?
她没有将话说出去,敷衍了尤娉婷一番就回了棠拓院。棠拓院里的灯还亮着,南夏应该还没有睡。
睡在床上,谢姝却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乱。尤娉婷受了这样的屈辱,真担心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不过再怎么不理智,别再找她的麻烦就成。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南夏开门进来,将一个纸笺递给了谢姝,上面用漂亮的小楷写了几个字:“勿因恶言伤怀,出口必先伤己。”
是李大人,他说的是今天的事。
谢姝笑了起来,她起身将纸笺夹在了书中。
尤夫人、孔鱼、李煊。
她不是孤身一人。
天气逐渐热了,屋子里用上了冰块,谢姝喜欢吃冰,冰里面放上各色果子,在热的受不了的时候来上一口,别提有多么舒服了。她也不常待在家里了,每到傍晚晚霞漫天的时候,她就会带着南夏,去湖边的小亭子里消暑。
东春偶尔也会去,去的时候带上了端雅,后来端雅也去的勤了,她们闲起来,就会在湖边玩叶子牌。
李煊时不时就会给她带来她父母的消息,朝廷上对于她父母之事的处置很是微妙,有时候几日都没有相关的折子,当人以为这件事就要过了的时候,总有一个折子的出现,将这件事重新拉回众人的视野。
谢姝心里虽急,却没有什么法子。
眼见着到了端午,早晨出中门的时候,见着丫鬟婆子们头上都插了茱萸,每当这个时候谢姝便会想起自己的家来。正巧今日南夏的爸妈来了,南夏便穿戴上尤娉婷送她的头面去见了,回来的时候头面没了,可脸上依旧笑嘻嘻的。与正在小口饮雄黄酒的谢姝说话:“姑娘,我家弟弟可长了好大了呢。”
谢姝随口问她:“你的头面怎么不见了,你不是极喜欢的吗?”
南夏笑道:“母亲说弟弟大了要上学,家里拿不出入学礼来。”
谢姝被酒呛的皱紧了鼻子,外面阳光好,透过琉璃窗照进来,屋里头暖洋洋的,她又道:“你那副头面可值些银子,入学礼肯定是够了。”
南夏道:“孩子大了东西便不经花,上了学便有了很多的出项,总不能买些不好的,被学里的笑话。我盼着他好好学,以后若是有了官名,说不定还能拉拔拉拔我,也好过一直在这里做奴婢。”
谢姝眼睛迷成了一条缝,自然瞧不见她。可听她说的话又觉得有些不大合情,有官名,岂是一句话的事呢?
不过今日里过节,她便没有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今个是端午,外头定是热闹而有趣的,跟人混在一块喝酒,打科闹诨的,甭提有多热闹,可她身份敏感,只恐出去惹了事端,只能乖乖的在这里等着。
午间的时候薛玮得了空,在她这里坐了会儿,尤娉婷是个耳朵机敏的,薛玮前脚来,她后脚就到了。听东春说,尤娉婷这些日子总是到宣德公主府去,日子过得春风满面,越来越有世家贵女的尊贵样了。
薛玮陪着谢姝喝了会酒,谢姝吟的有些多了,小脸上就泛起了红来,学着戏台子上的人打架:“呔,你这老官,为人颇不地道,自以为抓住了那富贵的尾巴,岂道不过是那雾里看花、海中捞月,只怕是白费那功夫呐!”
她拖着老生的腔调,把尤娉婷气的鼻头冒烟。
薛玮举着个杯子看着她笑,愈发觉得她像一只没上紧箍咒的猴儿。
薛玮在这里只待了不大会便有游方阁的人过来请,说了个官场上的名儿,应该是又有事情了。他随着那人离开,尤娉婷眼睁睁的看着谢姝在那里又卖了会子儍,自觉待不住,冷着脸走了,谢姝在那里自顾自的喊:“呔,妖怪,且吃俺老孙一棒!”
南夏过来扶她:“姑娘醉了,且去歇了吧。”
谢姝的脑袋晕乎乎的,冒着白星,一会儿子就睡过去了。
薛玮处置了衙里的事,就去了承熙院。李煊正在忙公事,见他过来了便歇了与他说话,说着说着,便说起了谢姝今日里的情状。
李煊听得直笑,薛玮道:“说谢大人教的不好吧,她聪明的很,可说教的好吧,有时候也忒胡闹。”
“谢大人不喜我们现今这一套,总说失了灵气。”李煊道。
“公子可看呢?不会真的就认可谢大人的说辞了吧。”薛玮道。
李煊带着笑意,并未回答薛玮的话,薛玮又笑道:“虽说灵气足够,可只怕与人为恶,难以成事。”
李煊望向门外,冰鉴冒着冷气,却在这热乎乎的天气里愈发喜人。薛玮又道:“谢大人进士及第,却如此反对礼仪教化,岂不惹人发笑么。”
这说的便是朝上的事了,近些日子眼见谢大人一事将了,却又说出一堆大不韪的话,什么圣门学子,蝇营狗苟,无识匹夫,肝胆丈夫来,直把朝堂又闹了个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