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不合时宜_

27、27

　　包芯和蒋令或多或少听姜翊遥说过一些关于章聆箫的事情，她内心对于这位经历坎坷的女性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她的五官十分优越，即使面色不佳，仍然能看出底子不错。说起话来没有太多刻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她来这儿大概是带着些许紧张，但还是表现得不卑不亢。
　　如果姜翊遥不说，她一定看不透章聆箫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包芯想。

　　章聆箫端起包芯刚倒来的热水，轻轻吹了几下，水温还高，她只是浅浅喝了一小口就将杯子放下了。

　　姜翊遥和蒋令闹得正欢，她并没有强行加入他们的话题，在一旁安静投入地听着，好像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她有关又无关似的。

　　聊了一会儿，男男女女就自动分成了两组。蒋令和姜翊遥帮着阿姨在厨房里打下手，包芯则主动邀请章聆箫去房间里看泡泡。

　　婴儿房的遮光窗帘拉着，饶是午后一两点的阳光全部被隔绝在外，透不进分毫。
　　两人放轻脚步，大气不敢喘地缓缓走到摇篮边。

　　泡泡今日不知怎么的，一点儿都不赏光。吃过午饭之后就睡到现在，压根没有要醒的迹象，章聆箫只能一睹他睡觉时的芳容了。

　　“平时这个点他都会醒一会儿，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包芯低声同她解释。
　　章聆箫轻笑，“也许是预感到有陌生人要来。”

　　“错过漂亮阿姨，他肯定得后悔。”
　　“怎么不是姐姐？”

　　“喊你姐姐的话，那不是被姜翊遥占便宜了吗？”
　　泡泡大概是在睡梦中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嘟起嘴巴吐了几个泡泡，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他就喜欢制造声音找点儿存在感。”
　　“小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你摸摸他。”
　　“可以吗？”虽说进来前已经洗手消毒过了，章聆箫还是不敢随意乱动。

　　包芯点点头，她这才伸出一根手指，用柔软的指腹轻点上泡泡粉嫩的脸颊。肉嘟嘟的触感十分Q弹，当真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

　　再好的手感她也是点到即止，来回摩挲了两下就赶紧收回了手。
　　包芯将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知道她是有所顾忌，可她眼中对泡泡的喜爱是无法掩盖的。

　　“要不要抱抱他？”
　　“不会把他吵醒吗？”
　　“看他睡这么熟，天塌下来都醒不了。跟蒋令一样，整天没心没肺的。”

　　在包芯眼里，泡泡所有的优点必须都是遗传自己的，至于缺点，只能怪在孩子他爸头上了。

　　章聆箫摇头，“还是算了，我也不太会抱孩子。”
　　“等你什么时候想抱了随时再来。”包芯也不勉强。

　　很多事情除非消除心里的屏障，否则是无法跨越那条鸿沟的。

　　她一向大大咧咧，一时半会儿却也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你……其实我在姜翊遥那儿听过你的一些事，希望你不要介意，他不是故意透露你的隐私。”
　　“我明白。”在他们这样的年纪和经历之后，愿意同身边最亲近的人分享她的存在，其中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我妈妈认识一位这方面的专家，是位中医，你有时间的话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可以试着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些效果。”
　　面对包芯的热情，这回轮到章聆箫不知所措了。

　　“你别多想，我不是出于同情或者可怜之类的因素，我不是什么会同情心泛滥的人。我只是单纯从女性的角度出发，特别特别佩服你。”

　　佩服她的坚韧，佩服她的果敢，也佩服她的独立。
　　只是碍于这一大堆形容词太肉麻，说出口实在不符合包芯的性格，她最终将这些话给憋回了肚子里。

　　“我……谢谢。”
　　人有时候就是会对突如其来毫无道理的善意感到无比温暖和治愈。

　　“据我对姜翊遥的了解，他对孩子没什么特别的执着，所以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推荐你去看医生是希望你可以尽可能地把身体调理好，毕竟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的。其他事情，就随缘吧。”
　　“嗯，随缘。”

　　章聆箫的确喜欢小孩儿，一直渴望成为妈妈，但面对虚弱的身体，不知何时起她早就放下了那份执着，不再念着这件事了。

　　如今找到了爱人，这件事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她本人不介意，对方就一定不介意吗？

　　姜翊遥是自在洒脱，但他从没说过他不在乎，更不说他爸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这些问题都是避不开的，如果他们真的想有未来的话。

　　她不知包芯是如何看穿了她的想法，今日这番话算是暂时宽解了她。

　　到了晚饭的点，泡泡总算是肯睁开眼睛看看世界了。他倒是乖得很，不哭也不闹，只一心要填饱肚子。

　　蒋令冲完奶粉，将奶瓶塞到姜翊遥手里，把喂奶的光荣任务交给了他。他是极其受用的，抱着泡泡的姿势十分内行，一看就是没少来玩儿。

　　泡泡一看到姜翊遥，就是抬着手指着他咧嘴笑，喝奶时及其配合地“咕嘟咕嘟”一饮而尽，之后又是一脸满足地笑。

　　看着怀里的小可爱，姜翊遥忍不住感慨，“你说又乖又好看的小孩儿谁会不喜欢啊？”
　　“姜翊遥你还真是变了，都能说出这种话来了。”蒋令咂巴着嘴看着眼前这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不是我变了，是你儿子的魅力十足，行了吧？”
　　蒋令就是爱听恭维的话，虽然他觉得姜翊遥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他得意洋洋地朝身旁的人挤眉弄眼，意有所指，“这么喜欢就赶紧生一个呗。”

　　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座的所有人听清。

　　碍于外人在场，包芯心底的怒意不好发作，她克制住想动手的冲动，怒目圆睁地瞪了蒋令一眼，“胡说什么呢？”

　　发觉姜翊遥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有些僵硬，蒋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抬手扇自己两耳光。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活跃没多久，泡泡便又睡下了。小孩子的世界无非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简单而又充实。
　　姜翊遥和章聆箫不再过多叨扰，把时间留给他们三口之家。

　　临走之前包芯不放心地叮嘱道：“医生的联系方式我一会儿发给你。如果你自己去不方便的话，找个时间我陪你过去。”

　　原以为包芯只是举手之劳，没想到她是真对自己的事上了心，章聆箫这么想。

　　“还有，你要是喜欢小孩的话，欢迎随时来找泡泡玩，反正我最近在家待得也很无聊。”

　　她无法拒绝对方的热情与好意，点头应下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得很想和包芯成为朋友。在她身上，似乎能窥见自己过去的影子。

　　坐在车上，等待姜翊遥发动车子的片刻，章聆箫斟酌再三，仍觉心中的疑问不吐不快。

　　“你会觉得遗憾吗？”

　　“什么？”姜翊遥正在捞不小心滑进座位缝隙中的手机，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他一只手摸索着想去打开顶灯，却被她按在了原地。

　　即使外面的路灯敞亮，车里光线始终不明朗。而如此漆黑的氛围好像让人更容易吐露内心，所以她不想开灯。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将找手机的事暂时丢在一边，坐直了身体，试图在一片昏暗中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没有孩子你会觉得遗憾吗？”

　　章聆箫没有用假设，但凡他们的关系走近一步，这间事发生的概率就是百分之一百。

　　她可以说服自己释怀，可她不能迫使别人接受。尤其是在看到他在泡泡面前如此柔软温情的一面，她心中仿佛有道无形的枷锁，锁得她无法呼吸。

　　她必须得到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是假的也好，哪怕只是为了哄她开心也好。

　　听清她的问题，姜翊遥没有立刻回答。他一贯清冽的声音在一片静谧之中显得愈发清冷，“要怎么说呢？”

　　听到这句话，章聆箫心里随之“咯噔”了一下。

　　“以前我对生不生孩子这件事没有任何想法。谈了那么多年恋爱，只是觉得结婚生子都是必然的步骤，但至于什么时候发生，怎么面对这些事，我没有任何具体的构想。”

　　“再说年轻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觉得小孩子有点儿麻烦。”

　　“当初蒋令和包芯结婚的时候，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们还是过二人世界，我照样能去找他们谈天说地、鬼哭狼嚎。直到包芯怀孕、泡泡出生，我才开始对婚姻和孩子有了清晰的概念。”

　　他顿了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低头笑，“也许不是全世界的小孩都像泡泡这么讨人喜欢，但他的出现让我觉得小孩真是挺好玩儿的。”

　　言谈至此，章聆箫萌生了喊停的冲动。

　　“你要问我羡慕吗？看到他们一家三口这么幸福美满，说不羡慕是不是太假了？”
　　“是。”她不假思索地肯定。他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话，她第一回配合他，“所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如果不能捂住他的嘴，她还可以选择捂住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