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妾记》妖陌花

53、公主

　　小房间里，只有韦继和齐梦两个人。

　　韦继站着，齐梦躺着。

　　以前，两个人也经常是这样的状态，齐梦一开始不习惯，后来也习惯了。只要没有其他人在，她甚至不会坐起身，更别提下床了。

　　但是今天，两个人这样的动作，齐梦本能就想起身——

　　她有一种紧张感，更有一种无力感。

　　她脑中出现的第一句话就是：韦继是来抢孩子的！

　　她无论如何不会再回到皇宫和其他女子抢他的宠爱，但皇家血脉一定要回到宫中，那她们会母女生离，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她的躲避，他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他无奈：“梦儿，在你眼中，五哥就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还是那个她熟悉的语气，她的心情稍微变好了一点，但也只是变好了一点而已。

　　她心中的恐惧并没有完全消失。

　　他继续开口：“你的身体第一位，别的事情以后再想，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再说。”

　　她终于忍不住，像以前一样无条件信任他，把自己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可是已经三个月了，要做什么决定也得尽快了。”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他皱眉。

　　齐梦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愣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韦继的话。

　　倒是韦继，瞬间的皱眉之后，神色又恢复如常：“如今你是齐梦了，不是金蓉了。齐梦不是当朝皇帝的女人，只是一个与夫婿和离的普通女子罢了。要做什么决定，是你自己的事儿。”

　　这番话，他说的从容，可以说把她的担心全都给解决了。

　　但是，她心中还是有疙瘩。

　　她忽然感觉自己过的可悲：二十五年了，她经历了大多数女子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情，却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去爱，更没学会怎么去接受别人的爱。

　　她想了结，但是又不甘心了解。

　　她想继续，但是这行一份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如何能继续？

　　她只是想要一份普通人的生活罢了。

　　十年了。

　　当她以为自己终于过上自己梦寐以求的普通人的生活的时候，生活却给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梦儿，别多想，你可以把她留下，也可以放弃，一切选择权都在你自己。”韦继说。

　　她终于忍不下去，泪水夺眶而出：“那么你呢？你是孩子的父亲，你是怎么想的？”

　　“对，我是孩子的父亲，但我先是你的枕边人。”韦继坐在床边，见她没有躲避，便拉起了她的双手，“梦儿，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昨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齐梦认真思考过，若是韦继不支持自己的决定，自己哪怕是死，也要用死亡坚持自己的选择。

　　她知道韦继是一个好人。但是一直到现在，韦继都还没有一个皇子公主，韦继一定是期待这个孩子的，更期待这个孩子是个皇子。

　　现在他说的话竟然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她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见她愣住，他再次重复：“你是孩子的母亲，你做一切决定。”

　　齐梦感觉自己的情绪崩溃了。

　　她感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如果你不要这个孩子，我自己也留不下她的。”

　　韦继是想要这个孩子的——从前，因为齐梦的尴尬身份，有些话，他没办法说，她也根本无法接受。

　　因为金蓉的存在，韦继虽然对齐梦一见钟情，但强迫自己不能继续往下想。

　　只是时间实在是个神奇的东西。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齐梦的成熟，他发现自己对齐梦的感情与日俱增，喷薄而出。

　　如果不是金蓉的父母死后，齐梦面对着抉择还那么淡定的话，如果不是他以为齐梦对他早已毫无爱意的话，那么他早就和她真正在一起了，而不是靠着那一次酒后。

　　他没有其他孩子，一开始是为了金蓉，后来是为了齐梦。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爱人离去，剩下的那个也有再爱其他人的权利，只要在心中永远给曾经的爱人留个位置就好。

　　只是，齐梦不接受，他也没什么办法。

　　从知道齐梦有身孕，一直到齐梦说出这句话，他都很紧张：他早已看明白自己的心，他要这个孩子，更重要的是要齐梦。

　　直到齐梦说出这句话，他才明白，齐梦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的，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微微扬起唇角：“所以，梦儿，你想留下这个孩子，你的内心是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齐梦一愣，也跟着发现自己话中的漏洞。

　　她有些尴尬：“我这样……算什么？”

　　“你想要什么身份，立刻就有什么身份。你腹中的孩子，也是尊贵的皇子公主。”韦继安抚她，“现在不比从前。现在，我的皇后是平民也是无碍的。”

　　他给了她正妻的承诺，可是她害怕了。

　　这五年，他虽然没怎么让其他人得宠过，但府中和后宫的大小事情还是让她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忙，一直忙到闭上眼睛。

　　头大。

　　心累。

　　她真的不想继续了。

　　她太忙了，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没明白，她现在对韦继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她摇摇头：“我需要点时间。”

　　有些残忍的回答，在韦继听来，还算是不错的答案。

　　毕竟只要不是直接拒绝，韦继觉得都还是个不错的答案。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你可以跟我提条件。”

　　齐梦摇头：“没什么条件。我知道你的，五年时间，足够我知道你。你能做到的，你早就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可能做到。”

　　韦继说：“所以，你想要的，和你蓉姐姐一样，是让我没有其他女人？”

　　齐梦摇头：“我知道你做不到的。”

　　“是啊，我做不到。”韦继回答，“梦儿，现在还有些早。你再给我十年，十年后，我一定可以做到。”

　　他对自己的朝中局势有这样的信心。

　　齐梦皱眉：“可是，还是不要了。你后宫的女子，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们不求你只有她一个女人，只是想求得你偶尔的怜惜。现在你不怎么怜惜她们，这在大户人家都是正常的，更别说后宫了。只是你要是休弃她们，那她们可就以后都抬不起头了。皇上不要的女人，只能是在冷宫度日，甚至不能再嫁。”

　　“你总是为别人考虑。”韦继说。

　　齐梦说：“如果不是十年前各种事情接踵而来的话，我一直是个做通房的，我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好，我知道了。”韦继点点头，“可是你怎么办呢？”

　　齐梦说：“我从来也没有要我所爱之人只有我一个女人，因为我爱的人是你，所以我知道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是……”

　　后面的话要不要说出来，她有些犹豫。

　　韦继鼓励她：“直说吧，你我二人，夫妻五年，有什么不能说的？”

　　齐梦这才继续：“我在意的，并不是你后宫的女人们，因为我知道你已经尽力维持平衡了。我在意的，是那个地方。五哥，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或者说，我想过有一点小资产的普通人的生活，就是现在的生活。我不希望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韦继沉默了。

　　齐梦忽然笑了一声：“算了，就当这是我的梦吧。怪我应该瞒着大明，这样大明应该就不会告诉你了。我远走高飞，免得你要把我的孩子带回去，免得你要把我抓回去，也免得以后我还会重新……”

　　“你不用回去，这个孩子也可以跟着你。”他说。

　　齐梦愣住了。

　　韦继继续说：“等孩子长大了，如果他真的对仕途表露出兴趣，再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谁，让他自己选择。如果他没有这方面的兴趣，那么就把这个秘密永远隐瞒下去吧！”

　　“那……”齐梦咽了一口吐沫，“五哥，你还是让其他人给你生皇子吧。”

　　“没必要。”韦继说的迅速而坚定，“我这三十年的人生，真正动心的女子，只有蓉儿和你两个人。除了蓉儿和你，我不会让其他女人给我生孩子。三年前蓉儿留下的孩子出意外的时候，我……”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金蓉留下的血脉，几年之间，是韦继与齐梦之间的讳莫如深。

　　谁都不敢提及这个可怜的孩子。

　　他们谁都没错，都尽到了自己的全力。只是，哪怕是在皇家，也做不到每一个孩子都活到成年。

　　现在他忽然提起曾经的那个孩子，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齐梦见他愣住，直到他心中的伤心被勾了起来。

　　不想让她太难过，她转移了话题：“五哥，多谢你，多谢你给我这份自由。”

　　韦继知道齐梦是想让自己不要继续沉溺于悲伤中。

　　他也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梦儿，生意就先别做了，安心养胎。”

　　“不，我要做生意！张医女说了，过几天稳住了就能好！”她很坚定，“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为自己做过事儿。如今好不容易为自己做件事，怎么能遇到一点挫折就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