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丘竹山

5、家人

　　魏铭霄受四公主之命忙于边境，在府上的时日屈指可数。初春到秋末才稍有闲暇。
　　湘池园的树叶落尽，连锦鲤也显得意兴阑珊，又何况是符笙。在府上一年光阴熟络环境，巧是天寒地冻，风吹草黄的节气，小孩儿更黏着魏铭霄，片刻也不愿分开。
　　魏铭霄也乐得与符笙嬉闹，为这冷清上了些灵动的色彩。
　　一日符笙醒来，看到门外一片银装素裹，笑颜瞬时绽开。如今他可以裹着厚实的衣裳，肆无忌惮地享受雪景了。
　　可怪异的是，喜欢絮叨嘱咐的竹离姐姐一早开始便没多言语，莽莽撞撞的何城大哥步伐都慢了几分，将军更是连人影都见无可见。
　　陈老先生也没登门……只有大夫人如往常一般在湖中亭作画。
　　符笙满心疑惑，缓步行至湖中亭。
　　“大夫人？今日是有什么事……”话未说完，符笙注意到，大夫人的纸上，既非草木又非虫鱼，而是一位看起来严肃却透着一分祥和的男子……
　　很像将军。
　　“笙儿，子持可否提及过，他的父亲？”大夫人平静而慈祥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小孩儿，可符笙总觉那神情带着悲哀。
　　“将军……未有提过……”
　　符笙坐下来，认真地对上那双眼睛。
　　“嗯，很久的事了。今日是他父亲的……祭日。”

　　年幼的魏铭霄正在雪地中和父亲玩闹。
　　“父亲！刚才不算！”魏铭霄抗议着父亲凭借自身优势拿下的雪仗首胜。
　　“好啦，方熬制的红枣枸杞粥，谁先品这第一口？”魏大夫人端着青花瓷碗走出来，笑着看这对父子。
　　“我来！”刚输下游戏的魏铭霄选择争下粥的首个品尝权。
　　一家人很快坐到一起，和平日一样，同享同乐，暖意融融。
　　此时还无人知晓，夜里发生的事。
　　月挂梢头，魏铭霄出奇地辗转难眠。他心里总惴惴不安，似是山雨欲来，呼吸都略不畅快。
　　于是索性出了屋，想着去扰父亲清梦。
　　霎时，少年瞪圆了双眼，推门的手悬着，石像般一动未动。
　　他看见父亲躺在地上，胸口一把匕首泛着光，鲜血浸红了身下的白雪，在月光下显得凄凉至极。
　　魏铭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挪动步伐跪在父亲的尸身前的，有意识时，母亲正抱着自己，哭得天昏地暗。
　　一切突如其来，披麻戴孝时都那样不真切。很快也追查出刺客，是当朝高官的人手。可整个朝廷，乃至与父亲交好的所谓挚友，无一人为父亲发声。
　　先皇沉迷犬马声色无心朝政，高官腐败独裁横行霸道……
　　父亲看不惯罢了，可枪总是打出头鸟的。
　　魏铭霄即使再愤然，现实也压在他还单薄的双肩上。
　　陈庄心知肚明，明暗也帮衬了不少，更是亲自教导魏铭霄。
　　可等自己终于跻身朝政，甚至成为钦点大将军时，那高官倒是寿终正寝。
　　一腔愤恨，迫于尘土。
　　最后只剩下悲哀。
　　陈康逸劝自己放弃将军的位置，可自己做到了现在。
　　或许，他和陈康逸从来没有选择两条不同的道路。
　　他选择入局，帮衬的不是皇帝，而是四公主——在他看来的装傻充楞的储君。
　　而陈康逸放弃军师，选择成为医者……
　　大家为的都是这天下，这芸芸大众百姓罢了。

　　魏铭霄在父亲的灵位前静默许久，回到府邸时，就看见母亲和符笙坐在湖中亭。想来是在解释这方面的事。
　　待自己走到湖中亭，符笙迫不及待扑进怀里。
　　“将军……”
　　魏铭霄抱着小孩儿，又看着母亲。然后闭上眼长呼一口气。
　　“所以，你心里应当有想法了。”大夫人笑了笑。
　　“嗯。”魏铭霄看着画卷上的父亲，“并非我意想中的困难。”
　　他们的选择都没错，并且无可厚非。
　　只需要走好自己的道路就足够。
　　至于眼下，魏铭霄心道，还是……
　　和家人一起共赏这满园冬雪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