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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闲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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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庄日日登府授符笙知识,一老一小,亦师亦友。近些时魏铭霄交代了不少府上的人际,负责照顾符笙的竹离也常说起何城,将军和尚未见过的陈先生的独子陈康逸的儿时趣闻。将军则并非独苗,还有一个姐姐和弟弟,只是不在府上住。
符笙年幼,灵光,记得快,府上一些重要的人都认得差不多了。可毕竟是个不明来路的孩子,再乖巧聪慧,也难免受非议。
这日练过琴,正欲去湘池园作画。不曾想听得低低切切的谈话声,便悄悄藏匿于竹丛后,青衣不显身形,那些兴于谈论的人并未发觉。
“将军倒疼那孩子,到底是个野种,谁说的清楚?”
“陈老先生也喜欢他呢,据说天赋不错啊。”
那带头之人压低了声音,凑近另外的侍者:“你如何得知这灵性从何而来?既是捡来的,这反而更危险,不是吗?”
“也是,而且……说来万一不是捡的,是什么青楼私生也未尝得知……”
“我也觉着是,论起将军,平日那么冷冰冰的,又怎么会对一个孩子心软?”
“别的不谈,这孩子生的这样美貌,说不准……”
几人又讨论了几番,话语也渐渐不堪入耳起来,都让符笙听了去,尚不理解罢了。他也忽地想,如何配得这般优越的环境呢?将军和他非亲非故,若是那天站在巷子里的不是自己……为什么非得是自己?他甚至不知将军作何想法。
可将军看自己的眼神,总觉着暖,总觉着心安。
他不想再回去,不想偷东西吃,不想再面对冰冷的、一动不动的母亲了。
那该如何是好呢?若将军只当是一时兴起,怎么能让自己值得被将军留下呢?符笙细细想了一阵,他尚年小,还不能报答将军。只得更努力学习技艺,如此,他就可为将军绘卷落墨,戏歌舞曲,分担杂事种种,让将军减去几分疲累。
待魏铭霄步入院里,听得一阵柔和琴音。似此刻天边倾泻的夕晖红霞,不蕴含其他,温暖且张扬得直白。片刻前如往日冷若冰霜的脸,此时慢慢融化,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于是步伐也跟着快了几分,轻轻推门而入。
符笙不会什么高深的乐曲,他只凭心而奏。分明双手磨得生疼,却忍着,依然拨弄丝弦。魏铭霄方进来就发觉符笙神态有异,上前将小孩儿的指尖翻来看,面上浮现一抹愠意。
“磨得不疼?歇着。”
“不是先生留下的习作,是符笙自己想精进一些……”符笙慌乱摇头,脑袋低垂,“符笙想为将军奏乐,减轻将军的劳累……”
魏铭霄没说什么,只看着符笙。他将符笙带回来,不是心软,他也从来不是一个有善心的人。他只是为了弥补那个从前的自己,弥补那个不得不开始学着撑起家族,弥补那个历经沙场,沾染鲜血,弥补那个失去了本该有的童心的自己。
可当他发觉符笙不是自己时,又不一样了。
天下不会有第二个自己。
符笙的出现不是来弥补的,而是来治愈的。
伤疤永远在那里,永不消逝。诚然,就像陈康逸曾经和自己分道扬镳前说的……
“这世道生了病,我们能做的只有治愈,而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们都知道病一旦染上,除了根治,别无他法。”
魏铭霄忽然有些理解陈康逸了。
不过他想,或许他和老友之间只是有误会罢了。
符笙见将军没说话,有些局促,结果魏铭霄揉了揉自己的发顶。
“已经足够了。今日且歇着。”
符笙懵懵懂懂地收回了放在琴弦上的手,他还看不懂将军,或许以后再用功一些,和先生好好学,就看得懂了呢。
春寒料峭,窗并未严实地合拢,风吹进屋,夹杂着细密雨丝。魏铭霄点了小火炉,只道让符笙睡下。
符笙缩在被褥之中,翻来覆去也难以入睡。
他只看那掌心的小火炉呆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