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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清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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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见皆是躁动,冷眼,无奈。
魏清仪的出生是伴着老辈的唾骂的。她小,但她听得到。
没有先生,便凭靠父亲的藏书度日。书画技艺,便依赖母亲传授。如此,父母的注意,也在弟弟的出生后显而减少。
弟弟是天之骄子,是众人眼里的明星。但魏清仪明白,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自幼读的书籍大多是些自然地理,辞赋哲学。她热爱并向往着这一切。父亲的死,意外地未能给自己带来情绪波动,她只觉得,这是必然的,也是父亲的选择。
看着焦虑的众人,遣散的家仆,一夜之间沉默的弟弟,和突然转变的小弟……魏清仪满眼只有平静。她明白,她理解,她无奈,于是悲哀。她还是那么轻飘飘的,在一个平凡的下午,写下一纸离别,两行墨迹。
“母亲,子持,子乐。”
“清仪选择离开,无关任何,勿念。”
她的记忆模糊,对自己的事难以复述回想。或许有片段,可忆起时似乎与自己毫无关联。不过她知道她爱她的家人。
但她也必须要学会爱己。
无关任何,只关乎自己。
她要的自由和生命力,不是谁能给予的。
离开时孑然一身。
魏清仪走遍了中原大地,江河湖海。她见过所有生命的苦难挣扎与安逸绚烂。
她喜欢中部的繁忙人群,人间烟火气;也爱江南的湿润青青,流水檐下雨;还有北方的尘土白雪,万籁俱寂静。
行过丘陵,越过群山,踏过草原,荡过江河。她博爱,她自在。她风尘仆仆一路,在深山闻得木鱼禅音。
那是一处无人的庙宇,可怪在这声音从何而来?破败不堪,灰墙青瓦,杂草丛生。
魏清仪低头未赏看观音,上了一炷香,久久未燃尽。她敲钟,打水,意念经文,像是她从来都会如此。未知这一趟下了山,竟是过去了许久。
未曾想在这山下,遇见了魏樊霖。
“大姐说的话,我总是听不太懂……二哥倒是能聊个来回的。母亲?”魏樊霖嘟囔着,看母亲有话要说的模样。
“子安,这回来了,就不走了吧?”大夫人紧紧抓着魏清仪的手。
“嗯,不走了。”魏清仪轻笑着,安慰着母亲,回握住母亲已然有些皱纹的双手。
魏清仪抬头看了看魏铭霄,见他一如既往的深色,摇了摇头。
“二弟。”
“……大姐。”
魏清仪望向窗外被乌云遮住的月。
“人生天地所谓何,我曾苦苦难寻。那日循着钟磬音,山林间草木青翠,幽幽岚气忽地令我顿悟。不过须臾的永恒罢了。随性而为,不论如何心思皆是人心。如是,道理常在。无需寻觅,皆可得。”
“背负如若不负,隐匿终无意义。虽说子持你或曾有所体会,但这般道理,过去既可释然,当下亦是。”
“子乐像母亲。可你像极了父亲。”
魏铭霄久久没有言语,这是他活至今日,第一次有无法理解的话。
魏清仪又一次摇了摇头。“子乐与母亲足够通透,大姐亦希望你是。”
魏大夫人听到这段话,抱住了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大女儿比儿子们明白得多,可她不知道,竟是到了如今的程度。她也理解了,女儿当年选择的缘由,以及带来的结果。
魏樊霖早就在一旁难抵困意,睡得酣香。
魏清仪轻轻吹了油灯,在月光下伫立。纤瘦的身影却高挺,晚风怎也撂不倒。
她心道:
无人会怪罪于你。
你是,我亦是。
每个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