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道士穿进诡教了》普尧

6、螳螂

　　相比起白日里的嘈杂与繁忙，入夜后的都察司显得颇为安静，但灯火不息的房间和埋头办公的员工们依旧暴露了这里的忙碌。
　　短短一日，丢失的如珈和邪异的纺蟲让准备祭祀大典的罗城笼上了些许阴影，都察司内人人都在为此焦头烂额。
　　除了看着颇为沉稳的杜燕。
　　杜燕仔细听完了下属们的汇报后，注意到仍在司内的云阳，略有所指地对他说道：“回去好好休息吧。相信你今天也累坏了，需要我派人送你吗？”
　　“不必了杜司长，谢谢您的好意。”云阳道。
　　“我同你一起吧！”苏木赶忙出声道，“忙了一天，连晚饭都还没吃，我知道有家店味道不错，我带你去吧！”
　　然而，杜燕却叫住了他，让他继续呆在司内。
　　辞别杜燕和苏木后，云阳便一个人出了都察司，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今日夜色中的罗城显得额外安静，往日里本应明如白昼的街道全都熄了灯，只剩两三个仍未归家的酒鬼。
　　罗城本应是没有宵禁的，个别柳巷花口甚至能够彻夜欢畅，而这其实也是受到了娑椤教的影响。
　　娑椤教供奉的大自在天，其本身除了艰朴苦行的一面，还具有着创生毁灭、全识超俗、欢愉倾舞等诸般面相，对应地便化为教中苦修、生灭、六识、婀娜四子法门。
　　因而，金国内便存在不少有关生殖育化、及时行乐的崇拜，社会风气极为开放。
　　这也是为什么金国的家庭里普遍存有几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姊妹的原因。
　　然而，由于卡奥斯教徒的出现，罗城今日罕见地实行了宵禁，街上不复往日的繁华，仅有个别还没习惯的浪荡子被巡逻压着带走。就连云阳也受到了盘问，掏出杜燕的信物后才被放行。
　　云阳状似悠闲地在昏暗的街巷中穿梭，并不着急往家中赶去。
　　突然，前方路口出现了一道人影，脚步漂浮，身形摇晃，似乎是一位酒鬼，只因为附近没有巡逻才仍在街中游荡。
　　云阳不做反应，慢慢往前走去，似乎并不在意这位醉酒男子。
　　这位男子的头发略显凌乱，两颊酡红，衣襟微微敞开，仿若刚从花柳巷中出来一般，还未从欢愉中清醒，仍被酒劲拖着沉沦恍惚。
　　男子察觉前方有人，瞧见是一位俊秀儿郎，遂露出了一丝猥琐痴缠的神情，口中开始念叨着“美人”，踉跄着朝云阳走去。
　　云阳心中一阵嫌恶，赶紧往一边躲开。
　　男子见云阳闪躲，便又赶紧加快了步伐，不住念道：“美人……别跑啊……让大爷我好生看看……
　　“本大爷身上有的是钱……有的是……
　　“只要你给我……”
　　“只要你……给我……”
　　男子的动作颇为诡异，居然一下子便与云阳拉近了距离，眼中闪着不明的色彩，口中继续念道：“给我……去死！”
　　不知何时，男子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短刀，骤然朝云阳刺来！
　　云阳见状赶紧躲开，与这狂徒拉开身距，神色严峻地望向他。
　　男子一刀刺了个空，回过身望着躲到另一边的云阳，道：“就是你！就是你！你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
　　他发了疯一般地再次朝云阳冲来，紧握着手里的短刃，企图与之拉近距离将其送入云阳的胸口之中。
　　“你是？！”云阳话音刚落，便见男子四肢隐隐有灵力泄出，而后其身形动作更加迅速，在夜色中拉出一道残影。
　　那柄短刃愈加逼近，眼见其上隐隐发紫，似涂有某种毒药，云阳便不敢小觑，眼中白光一闪而过，而后这男子的动作在他眼里便慢下许多。
　　这是来自苦修子的能力，能够强化一个人的精神，使其观察到他人的动势和灵力波动。
　　作为由大自在天的苦行相所转化的法门，其能够借助这种“观察”，在最严格的苦行与最深刻的思考中感悟真知，通过大自在天的帮助，习得诸般术法。
　　然而，在扶柳转修被杀后，夺舍而来的云阳并没有开始修行具体的术法，便也只能通过这“观察”来闪避攻击。
　　可惜，由于身上并没有趁手的武器，即便云阳已掌握了男子的动势，却也只能不断闪躲，按照前世在阳明教内修行的身法，与之兜着圈子。
　　男子见几招不中，一时便着急上头，终于让云阳抓住了机会，双手向前探去，一撇一抹间，便将男子执刃的手打偏，而后再抓住男子的手腕往身侧一送，竟将他由着自身的冲势摔在了一旁，就连匕首也跌落在侧，被云阳捡起拿在手中。
　　“所以你就是那偷盗如珈的窃贼？卡奥斯教的奸细？”云阳对着男子问道。
　　男子跌坐在地上地望着云阳，而后竟悚然一笑，道：“是我又如何？”
　　“那你为何要盗取如珈？”云阳问道。
　　男子听了云阳这话，一时发愣，而后好似听到什么极为可笑之事，竟不禁大笑起来，道：“为何？哈哈哈！为何？
　　“我问你，若能坏了你们的祭祀大典，那为何不呢？哈哈哈！
　　“我们卡奥斯教做事从不问为何！只要我们高兴！
　　“而我现在，只想要你死！”
　　说罢，男子便突然掏出三根纺线，其在灵力注入下竟一时硬如钢针，借着夜色向云阳射去！
　　云阳心中暗叫不好，见难以躲避，便只能稍稍侧过身，以求不被击中要害。
　　“叮！”
　　突然，云阳眼前飞来了一柄大剑将纺线尽数挡下，而后其砸在不远处，嵌入地里。
　　“你可教我好等啊！邪徒奸细！”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方正的一声厉喝。
　　见他赶到，云阳这才放下心来，挪步一旁，将这男子交给他来处置。
　　“杜司长她果然料事如神！”方正走到男子跟前，将大剑唤来抗在肩上，朗声笑道：“她猜测你们一定会找机会将扶柳灭口，故特意派我在暗处远远盯着，防止出现意外。现在一看，你们这群蛇鼠之辈终究是坐不住了，被我抓了个正着！”
　　方正见这奸细手中再次掏出了纺线，便一刀便将其打落，同时将其捆住，喝道：“还不老实！小心我废了你的双手双脚！快说！你的另一位同伙在哪儿！”
　　意识到无计可施，男子便也不再反抗，只是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一副拒不开口的样子。
　　见此，方正也不再废话，直接将他提了起来，而后转身对云阳谢道：“感谢扶柳兄相助！若没有你的配合，这卡奥斯的奸细还不一定能被这么快地缉拿归案！”
　　“没有没有，这都是我身为教内一份子该做的。”云阳客气道。
　　“扶柳兄也别再谦虚了！毕竟，愿意以身入局作诱饵的人并不多！” 方正颇为欣赏地对云阳说道，“况且你虽然修为不高，但身法却着实不错。我瞧刚才那般情形，这奸细在术法的加持下动作较你快上许多，可你却并未乱了手脚，反而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是条好汉！”
　　云阳听他不知是褒是贬的话，一时只能微笑。
　　“时候不早，我也该押着这位奸细回去了，抓紧时间从他口中翘出另一位同伙！扶柳兄，回见！”方正说着便提上安静沉默的男子走了。
　　“执事慢走。”云阳开口送道。
　　少刻，这街上就又只剩下云阳一人。他先是在原地站了片刻，低头思索着什么，而后才往前继续走去。
　　那位奸细修为武艺皆不高，符合扶柳记忆里的印象。毕竟昨晚追杀他的只有一人，若当时的两位皆是实力高强之辈，扶柳也不可能在林中成功逃脱。
　　不，扶柳最终还是没有躲掉，毕竟他昨晚已经被碎尸万段了。应许是他们见扶柳已逃入城中，想着人多眼杂便没再继续，而是暗中悄然尾随，等到深夜万籁俱静之时才动了手。
　　然而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扶柳”居然会复活，并且在第二天协助都察司调查如珈失窃一案。
　　正是因为意识到扶柳所面临的危局，云阳才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在今早接受审问之后，他便与杜燕打了个赌，赌这些卡奥斯教徒不会轻易放过他，这才有了后面去礼祀司调查一事。
　　云阳猜测，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礼祀司盗取如珈，又不惊动法阵的人，大概率是卡奥斯教安插在礼祀司内的奸细。因而他才会大张旗鼓地去往礼祀司，同时又拉着都察司执事在城内晃悠，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暗处的凶手他还活着，并且正在协助都察司调查此案。
　　若这些卡奥斯教徒坐不住，那便正中云阳下怀，他只需要营造一个自己孤立无援的假象，那就能将其捉拿归案！
　　当然，这里一定是存有不小的危险，毕竟若是遇上昨夜那位追杀他的卡奥斯教徒，云阳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为此，他还向杜燕索要了一件法器防身。
　　其实最开始云阳也并不确定杜燕一定会答应与他一同做这个局，可一想到这大概率是他唯一的出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毕竟，若不背靠都察司，他几乎不可能在这危机四伏的罗城活下去。
　　所幸，杜燕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且还如此轻易地抓住了一名奸细。
　　不过，另一位会在哪儿呢？
　　云阳正暗自思索着，突然感觉四周变得愈加昏暗，一切原本的画面与声音都在迅速地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黑暗中不断回响的嘈嘈低语。
　　云阳宛如被整个世界所隔绝，落入了另一重空间之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子，你还是嫩了点啊！”一个声音幽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