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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李系抛兵奔朗州 王铎弃城投襄阳 ...

  •   且说朝廷闻说黄巢拒受敕令,知其必北返,乃升朝商议。众官皆无良策,时卢携、郑畋因咎分司东都洛阳,僖宗无计可施,深以为忧,宰相王铎闻之,乃上书自请曰:"陛下,臣为宰相之长,在朝不足分陛下之忧,臣之罪也,请自督诸将讨之。"

      僖宗忻然,乃以铎充荆南节度使、南面行营招讨都统,命赴山南守险。铎领命赴江陵,时江陵遭王仙芝劫掠未痊愈,州城残垣断壁,百姓弊衣蔬食,疮痍满目。铎令州府绥纳流亡百姓,招募士卒,修缮兵甲,寻月后,江陵武备始严整。一日,铎坐府中沉思,刺史段彦奎曰:“王司徒何虑?”铎曰:“虑将何帅以拒敌耳。”彦奎曰:“司徒勿扰,某荐一人,保管贼寇有来无回。”铎曰:“所荐何人?”彦奎曰:“前朝太尉李晟之孙,今泰宁节度使李系也。”

      铎抚掌曰:“吾几忘却矣!”乃奏请李系为行营副将统,使将精兵五万并土团十万屯潭州,以塞岭北之路,拒黄巢北归。且说这李系,虽良将世家,却是纸上谈兵、华而不实之徒,常自比宗族李靖、李勣,自夸欲立战功,侍奉宗庙,祭享凌烟阁功臣。闻朝廷令其赴潭州,以御黄巢军,系即擐甲上马,克日赴任。

      且说黄巢率部自广州北上,不日即破桂管,时岭南诸县官道废弛,路途不通。众将问计于巢,巢曰:“吾当日劈山凿石,开路七百余里,自浙西入福建,尚无疑虑,今者向北,又何虑哉?”乃下令,命军士及沿途俘虏壮丁,伐木造船,限期旬月。林言问:“造大船或小船?”巢曰:“大船,可纳千百余人者。”林言曰:“河道枯竭,木筏尚且不能畅行,何况大船?且军中缺能工巧匠,若造大船,旬月内不可得矣。”巢瞠目怒视言曰:“得则留汝,不得则杀汝!”

      林言惶恐而退,乃入告尚让曰:“尚将军,吾舅父限吾旬月,锻造艨艟战舰五百余艘,克日完成,否则军法从事。目今时限太紧,军中又缺能工巧匠,如之奈何?”让闻言,乃曰:“汝且小憩,吾为汝说之。”让乃亲赴巢府舍,见巢正整顿兵马,让曰:“吾闻汝欲造艨艟战舰,旬月必讫?”巢曰:“汝有何说辞?”让曰:“可否宽限日期?”巢曰:“吾期限已定,不可更改,汝再勿复言!”让乃退,匆匆归府,言见让回,乃站立而请曰:“吾舅父何言?”

      让曰:“造船之事,且急商议。”遂与林言搜集军中及掳掠民众中能工巧匠者三百余人,尚让问其谁可造载千百人艨艟战船。众人中举荐一位刘仕余者,此人乃玄宗朝侍郎刘晏曾孙,又人举荐一位唐继泊者,乃唐造船专家唐逊十一世孙,尚让问曰:“吾给汝一月,可造容纳千人战舰五百余艘否?”二人皆曰:“容百人可,容千人则非吾等之能矣。”林言怒曰:“限汝曹一月,成则活命,不成则刀剐!”二人惶恐而退,此时左右入告曰:“容千人战舰,非此辈之能也,吾举一人,能担此任,只不知诸位大王肯否?”林言曰:“当尽其言,何故推辞?!”

      其人曰:“大王可曾记得宣州巨贾,艨艟世家俞大娘否?”让曰:“略知一二,可其乃作古之人,与此何干?”其人曰:“俞大娘虽作古,其孙女余墨玉却尚在!”众人听闻,大为惊诧,乃自顾曰:“却是夫人!”原来这余墨玉非别人,乃黄巢夫人。巢率部攻宣州时,知余家乃两浙富商巨贾,家资巨万,遂率部劫掠。然巢军不善水战,数番攻打,皆被余家杀退。巢领军至阵前观看,却察城楼上乃是一位女将驻守,这女将并非别人,正是余墨玉,因自幼随父母走南闯北,学得一身本领,普通男子皆非敌手。闻黄巢领兵来袭,宣州刺史独孤霖战死,官府余部官吏皆潜逃。

      余家为守家业,乃召集土团婴城自守。巢知水战难取胜,遂问计于尚让,让曰:“不若用激将法,诱敌出战,前两番皆佯装败阵,第三番引其主将出成,擒之,则城可破矣!”巢心念余墨玉,许之,乃令先锋大将柴存于阵前搦战,前几番城中皆不出。巢令人辱骂余家,余墨玉乃血气方刚之人,怎可受辱,几番欲自出战。属下劝住,然巢令军士于城门下狎昵挑逗,余墨玉愤然领军出城。

      柴存假意曰:“城中无男儿耶,汝辈女将,妇人之辈,如何敌吾,且回城去,相夫教子。”余墨玉以鞭指柴存大骂曰:“鼠狗辈,汝何能耐,怎敢欺辱?”乃挥金蛇鞭杀过来,柴存持刀相迎,两马搅和,城上城下人声鼎沸,争相热闹。柴存武艺本在余墨玉之上,因轻敌,被余墨玉一鞭挥在脊背,皮开肉绽,疼得龇牙咧嘴。乃抖擞精神,沉着应对,两人战二十余合。柴存吃疼不过,乃诈败退回阵营,余墨玉挥军杀入,巢军败退二十余里下寨。

      巢入帐抚慰柴存,众将亦笑柴存,柴存吃疼曰:“此女武艺不弱,来日与战,不可轻视。”次日,黄巢又领部将到城下,令大将秦彦搦战,秦彦存心曰:“汝昨日伤吾大将,吾今番特来报仇,汝敢再战否?”余墨玉再出战曰:“蠛蠓小贼,又何惧哉!”乃持鞭纵马出城而来,直取秦彦,秦彦因柴存吃亏,不敢怠慢,抖擞精神与战。战至十余合,蓄意卖个破绽,被余墨玉击中左肩,勒马佯装败退。墨玉驱军追赶,黄巢退军三十余里下寨。

      三日,黄巢亲自率部而来,巢立马阵前,叫喊曰:“余将军,汝伤吾二员大将,某今特来报仇,汝敢与吾战否?”城门左右曰:“此人乃贼首黄巢,将军与之战,可当心。”墨玉因前番两胜,自然骄兵,不以为然曰:“汝等妇人之胆,量此贼首,不足为虑。”乃又提鞭纵马出城来,用鞭指巢大骂曰:“汝者小贼,今番持汝祭城!”巢哂笑曰:“正好,吾缺妻,今番正捉汝为小妾。”墨玉大怒曰:“狗辈怎敢无礼!”乃挥鞭杀来,巢已尽知墨玉鞭法,两人相战,巢尽遮拦隔挡,并不硬拼。两人战有三十余回,墨玉终究女辈,体力渐不支。巢觑机伸展猿臂,一把捉住余墨玉,忻喜曰:“惭愧也!”

      城中将兵见墨玉被巢捉住,欲驱兵救援,早被巢事先安排部将攻入城中,宣城破。巢将墨玉监下,问曰:“吾起义军,汝何拒哉?”墨玉怒斥曰:“汝乃反贼,戮官欺民,人人得而诛之,吾恨不生啖汝肉!”巢并不恼,令人规劝余墨玉,痛斥大唐中枢交构,民不聊生,以至官逼民反,就宣州官府,闻义军而来,尽皆逃窜,何虑庶民生死。乃述余家,几经官府肆虐,家资被取,日渐衰败,皆因朝廷不仁之过也。巢起兵,乃为民请命,何必固执。

      余墨玉因宣州官府数竭泽其家资,以补贴府库,以致家道中落,父母抑郁而亡,早积怨气,今番被说辞,终究妇人之心,又见黄巢英雄,乃从其意;巢乃娶余墨玉为妻。自是余墨玉从巢南下。

      让闻二巧匠之言,乃亲临巢府舍,巢曰:“将军为何而来?”让曰:“正为造船之事?”巢曰:“汝作何主意?”让曰:“目今能工巧匠已齐备,唯差一人而已。”巢曰:“差者何人?”让曰:“此人非大王不可得也。”巢曰:“将军明之。”让乃于巢耳畔呢喃数语,巢曰:“吾几忘却!”乃亲自登门入见夫人余墨玉,时墨玉正与侍婢于府邸观花赏景,见巢过来,乃拜曰:“将军今个得闲而来?”巢曰:“正为造船耳。”

      墨玉曰:“吾闻尚将军已集聚能工巧匠三百余人,役足民夫十余万人,将军何乃烦忧耳?”黄巢曰:“此等能工巧匠能造载百人战舰,不能造千人者也。”墨玉曰:“能载千余人船只何难,吾在江淮,所造艨艟船只,皆可载千人万石者。”巢曰:“吾正为此而来,吾闻夫人于江淮处,官府只能造载千余石船只,唯夫人能造万石者,故今特来请夫人出山,为某画策造船也。”

      余墨玉乃巾帼人物,自从黄巢以来,每日皆于后府穿针引线,观花赏月,时常甚觉聊赖,今闻巢请,如何不从。乃曰:“大王何不早言,此事易耳。”巢大喜,乃令余墨玉为义军提举市舶司使,凡军中一切造船事务,皆付于墨玉。

      余墨玉乃换装束,披甲戴冠,命唐继泊为市舶司监官,刘仕余为市舶司勾当公事,亲自督促三百余名能工巧匠,昼夜设计图画,监工锻造船只。巢又令十万余役足民夫入山伐木砍竹,以备器材。余墨玉乃日夜监工,亲临船坞指挥。旬月内,桂管处数百里山林,尽皆伐尽,山峦突兀,一片赭红;兵民劳苦猝死者不计其数。四月中旬,五百余艘战舰始成。时日初春,湘江水浅滩阔,巢令军士以圆木滚动之法,将造成战舰尽推湘江垓心,以待雨季。

      月旬后,会天大雨,骤雨如注,连下三日,湘江河道满盈,巢军所造战舰皆漂浮江上,黄巢大喜。即下令诸军结集,会盟誓师,宰杀太牢祭天,欲令林言为先锋都尉,以赞其造船之功。余墨玉不堪落寞,乃谓巢曰:“大王,某自从大王而来,未立寸功,却享受优渥,常惭愧不已;今愿从大王驱驰,马革裹尸,破尽潭州之兵。”巢欲问计于让,让曰:“军中之将,无人谙熟水战,夫人乃巾帼荀灌、木兰,当为此任。”

      巢乃令余墨玉为水师都尉,领二百余战舰,二万余人为前军,巢领二百余战舰二万余人为中军,尚让领一百战舰,二万余人作后军。五百余战舰,连亘百余里,蜿蜒如长蛇巨龙;五万余人,张袂成阴,投鞭断流,蔚为壮观。

      巢军乘暴水沿湘而下,不日即至永州城下,时永州守军乃千余人,忽见江上艨艟战舰,高三四丈余,船上站满人马,仿若天兵而来,皆战栗觳觫而降,巢军半日即攻占永州。劫掠焚烧而去,三日之后,巢军趋衡州,衡州兵不战而逃,巢军陷衡州。

      且说衡州守将杨世奉率部三百余人逃回潭州,李系正于潭州州府商议拒巢之策,闻杨世奉逃回,李系召见曰:“吾与汝兵马,令汝守城,汝却逃回,何也?”杨世奉惶恐谎言曰:“非吾不胜,实乃贼寇人多势众,兵马百万,战舰千余,旌旗蔽日,横贯江河,吾等死战,侥幸得脱。”李系厉声喝曰:“胡言,汝不战而逃,何敢谎言死战耶?”乃命人推出腰斩,连同三百余逃兵,尽皆斩首,李系曰:“汝曹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今吾等奉命守湘潭,当齐心协力,共同御敌,敢不战而逃者,军法从事。”

      李系乃命各部将,驻守潭州各城门,其亲守潭州南门。巢军攻下衡州后,黄巢召集部将商议,曰:“今吾军势如劈竹,旬日破数座州城,前去潭州,潭州部乃李系,兵马十余万,当以何策战之?”尚让曰:“潭州乃江南西道重镇,城高深壑,三面环水,粮草充足,极易守难攻,且李系驻军五万余人于城中,更兼城外十余万人土团,不可轻视。”余墨玉作前锋,因数攻州郡,旦夕皆破,闻让谨慎,乃曰:“将军何必自隳其志,吾自幼随父从商,折返泰宁时,辄闻李系之人,乃赵括之徒,纸上谈兵,酒囊饭袋耳!今吾军沿江而下,势如劈竹,何惧李系哉?”

      林言曰:“虽如此,夫人亦当谨慎。”余墨玉曰:“汝若惧之,某继当前锋,旦夕之间,州城不破,甘领军命!”巢赧然劝曰:“夫人英勇,自当破贼,吾等恐夫人疲乏,又何立状耶。夫人既言,从之便是。”于是,巢仍令余墨玉为前锋,驱战舰二百余艘为前军,前往攻潭州。

      时江水已稍泄,江中舟不复往日迅捷,余墨玉率部径至潭州南十里处,早有哨探回报李系,系即披甲上马,亲到南门城头督军,约半时辰,遥见湘江艨艟数百,接天连日,横贯江河而来。李系问曰:“贼军前锋者谁?”左右曰:“乃黄巢之妻,余墨玉。”李系闻之,大笑曰:“吾以巢贼何能,却原来仗妇孺之军!”乃又向左右戏谑曰:“诸君只管向前,今番为汝劫位夫人!”众将亦破口大笑,摩拳擦掌,以待巢军。

      余墨玉率前锋趋至潭州城南数百米处,江水骤然湍急,墨玉乃令旗鼓兵挥动旗帜,擂起战鼓,预备攻其城。潭州城头将兵,只见百米阔江面,数丈高战舰排山倒海压过来,潭州城头将卒几忘却对垒。顷刻之间,巢军前锋战舰已抵城墙之下,潭州城头将卒不及使用弓弩远射,乃挥刀坎杀,余墨玉身先士卒,奋力杀敌,巢军将卒亦争先奋勇,攀城而上。

      潭州城兵士分散,而余墨玉前锋战舰接踵而至,少时即灌满潭州南城门,潭州城门官军杀尽一拨巢兵,一拨又蜂拥而至,顿时血染湘江,尸积城头、舟中,如垒山丘。余墨玉见状,趋步至擂鼓兵士前,亲擂战鼓,为巢军助阵。前锋将士,更当血勇,以一敌百,杀入城墙。当此时,城中将兵见余墨玉擂鼓,一卒觑准其身,拈弓搭箭,百米穿杨,箭破长空,贯入余墨玉咽喉,余墨玉当场挺尸而亡。

      黄巢率中军赶上,亲提刀上阵,翻入城墙,坎杀官兵,李系见情势不谐,乃滚下城门,夺取战马,望北城而逃,昼夜惶惶奔至朗州。时巢军中军已划舟越过南城门,趋往北城门,官兵见状,情知抵敌不住,纷纷竖起白旗,丢盔弃甲投降。巢军一日战下潭州,正与中军大将接受城中降兵。忽前锋兵马使杨广茂来驰马来到,杨广茂见黄巢,滚下马鞍,拜伏于地,痛哭曰:“将军,夫人战死矣!”

      巢恍如晴天霹雳,仰天吐血昏厥,众将急抬入潭州府邸,随军郎中急救,半日方醒。巢见杨广茂尚自跪伏于地,兀自立身而起,提刀砍死杨广茂,一时血气上涌,乃又昏厥于地。次日方醒,时巢军已将余墨玉用棺椁盛殓,抬至府邸,黄巢跪伏于地,仰天大恸,众将卒不觉涕泗横流,哀戚不已,巢以后宫妃嫔之礼藏之。

      而后,巢令将射中余墨玉官兵车裂,剁成肉泥,令众将分食之,又将其首级悬挂南城门。又令三军,将驻守潭州降军及土团人口五万余人,尽皆杀之,尸体抛弃湘江,江水为之阻塞,尸首漂浮数十里,延绵数月,浊臭熏天。巢乃不足,欲将潭州城二十万余庶民尽皆坑杀,时尚让正于城外抚军安民,闻言急入府中见巢,劝曰:“州城百姓何辜,欲行诛戮?”巢尚自愤怒,骂曰:“初,若非汝等相激,夫人何故殒命,夫人之祸,尔等首端!”让哑然无语,林言见事不谐,急劝巢曰:“舅父,修短之期,人之定分,其在生时,深轸父慈。姨母催崩,首祸乃城头官军,今已尽戮。前者杨广茂将军,护卫之时,惟求安稳,披肝沥胆,非不尽心,而祸福难移,竟成差跌,原其情状,亦可哀矜。而殄尽州城官兵土团五万馀人,已大干天合,物议沸腾,道路嗟叹,人声汹汹。奈何以无辜之人,受肆暴不明过!伏愿稍回思虑,宽释系者。”

      巢闻之,不悦,斥林言退出,乃抄手于府邸哀叹。少顷,巢乃令让退出。让退回府舍后,忧虑不安,亦怨怼黄巢,自始让与巢有隙。数日后,巢乃令让出榜安民,节制军士劫掠。尚让闻之,乃趁机曰:“吾闻江陵官兵少,愿领万人取之。”巢心下烦闷,亦欲与让相隔时日,乃分二万兵马与让,令其顺江而下,攻江陵。

      让乘艨艟百舰,顺江而下,竖起帅旗,号称五十余万兵,欲打江陵。时宰相王铎自领三万兵马驻扎江陵,忽闻潭州败卒逃回,言黄巢雄兵百万,艨艟千余,战马十万,已尽占永州、衡州,潭州亦于一日内城破,李系五万余官兵,十万余土团,尽被黄巢殄灭。王铎白面书生,惯于腮帮作词,乃腮帮将军一族,前番请命督兵拒敌,不过故作腔势,假意忠君,佯装担责而已。何曾听闻兵战,何曾见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情状,今见战败兵卒述闻,早心胆俱裂,何敢再言督战剿贼之事。

      时江陵兵三万余人,王铎急召别将刘汉宏商议,铎曰:“今贼兵势大,江陵兵少,今吾等宜分兵拒收守,汝率部一万婴城自守,万不可强制拒敌;吾自冒险赴襄阳,会师刘巨容,待时,你我二城互为掎角之势,方可拒贼。”言讫,乃留一万兵马给刘汉宏,令其驻守江陵,王铎则率二万兵马,自江陵星夜赶投襄阳。

      却说官军别将刘汉宏,关东兖州人士,本是无赖之徒。早年从宋威讨王仙芝草军,因不满宋威令其护送辎重,乃于中途劫去官军辎重,率部投奔仙芝草军。仙芝兵败被杀,刘汉宏正率部攻陷江陵,时王铎自请统领诸道兵马,欲南下讨黄巢军。听闻刘汉宏陷江陵,乃命大将崔锴围讨之,刘汉宏抵敌不住,乃仿效仙芝“先作乱,坐邀官”之计,向崔锴请降,朝廷议除汉宏为宿州刺史。汉宏以官爵卑微,颇有怨言,今见王铎弃其而去,乃愤然纵兵大掠江陵之民,州民不胜其酷,皆亡窜山谷,汉宏令兵士焚毁江陵,乃率部北归,入关东继续为群盗。

      且说尚让率众趋江陵,预与王铎恶战,舟舰行至江陵西十里处,忽探马回报说江陵城乃空。让以为诈,命数拨人马前去查探,乃知城中半月前,已被刘汉宏劫掠焚毁而去。让大喜,尽趋大军入城,放榜安民,又遣人赍书至巢,尽道不废兵卒便夺得江陵始末,又言官军尽皆颓馁,无不闻风而逃,催巢率部前来,则襄阳旦夕可破。

      巢闻言大喜,乃率部轻装北上,不日即至江陵与尚让会师,兵马五万余众,分两道兵自江陵向北,一道尚让领,兵马一万五,自荆门北上;一道黄巢领,兵马三万,自当阳北上。约定于襄阳城下会师日期,围攻襄阳。时曹全晸与襄阳节度使刘巨容守荆襄诸郡,全晸闻黄巢率大军而来,乃邀巨容谋拒巢之策。

      全晸曰:“今贼军势大,兵甲极盛,且兼破潭州之利,势如破竹,万不可撄其锋,当以奇兵胜之。”巨容曰:“将军曾与贼数战,巢人其谋若何?”全晸曰:“黄巢此人,虽勇毅过人,然谋略不足,且暴躁非常,今其自恃兵甲茂盛,又数破官军,攻城拔寨,无往不利,极易滋生骄痹。此乃吾等取胜之道也。”巨容:“当以何计?”

      全晸曰:“巢军能战者,唯巢而已,尚让林言之徒,不足为虑。今巢分兵二路而来,一路出荆门,一路出当阳;出荆门者乃巢本人所部,出当阳者为尚让一部。汝可屯五千精甲骑兵于荆门罗城左右,左虞侯沈一鸣、右虞侯韩德俊各领五千轻骑,埋伏于官道薄林之中,汝自领三千轻骑挑战,诈败而逃,贼必追赶,汝奔十里暂歇,待彼来再逃,二十里暂歇;待彼再来,汝退至荆门罗城外,待时罗城五千精兵,以逸待劳,汝可令前军作后军,后军作前军,擂鼓而击之,沈一鸣、韩德俊率左右军自林中杀出,则巢兵必败。尚让缺勇略之人,闻巢兵败,必率部撤退,待时吾尽起襄阳之兵万余人,追袭其部,吾等并力拒之,则巢军可尽剿矣!”

      巨容抚掌大赞曰:“此计妙矣!”全晸分兵已定,坐待黄巢。且说黄巢驱军至荆门南林驿镇,乃命林言率部一万屯驻于此,以备不虞。其自领二万余众趋荆门,行军不到十里处,探马回报曰前方遇官军铁骑。巢早探知乃刘巨容部,问曰:“先锋者何人?”探兵曰:“乃官军副都统刘巨容。”巢曰:“兵马多少?”探兵曰:“三四千。”黄巢纵声大笑曰:“尚军师果不误我矣,官军势穷如此,尚自相强耶?”

      巢军左军大将孟楷曰:“官军大将亲临前锋,此不寻常也。”黄巢曰:“何不寻常,不过黔驴技穷,无人可用矣。”孟楷劝巢曰:“全晸善能用兵,不可轻敌。”巢未曾与全晸战,乃不以为然,曰:“今吾等部众十几万,又何惧区区全晸哉。”乃驱兵向前,两军对垒处,刘巨容果见巢兵漫山遍野,旌旗蔽日。巨荣挺枪立马于阵前,指巢骂曰:“大胆反贼,不思己过,反劫掠州郡,侵犯吾地,今若不速降,片甲不留!”巢闻言放声大笑,曰:“蕞尔无名之辈,何敢螳臂当车,阻吾去路?”

      巨荣大怒,挺枪拍马杀来,巢下大将孟楷亦提刀策马相敌,二将对枪,杀十来回,巨荣诈败而退,官军亦且战且退。孟楷乃率前锋追袭,追到十里处,见对面一拨官军正埋锅造饭,见刘巨容败退,亦纷纷丢盔弃甲回逃。孟楷见势,更相奋力冲杀。孟楷驱军不到二十里,又见一拨官军于路边休憩,见刘巨容部过来,皆佯装惶恐而逃。

      孟楷恐有诈,乃收住阵脚,黄巢中军不时赶上,见孟楷停住,乃问:“将军何不追敌,却在此处闲散?”孟楷惶恐曰:“其军不战而退,此恐有诈。”巢笑曰:“孟将军何故多心,吾见官军老弱病残,此乃天赐良机,勿失其时,君再勿复言,慢吾军心!”孟楷默然,黄巢亲率中军追袭十余里,乃至荆门罗城下。刘巨容命城头旗鼓兵挥动旗帜,令前军作后军,后军作为前军,勒马回军与黄巢战。巢以官军无计可施,欲施破釜沉舟之计,却笑刘巨容不自量力。只管驱军前去,霎时,一阵擂鼓,只见罗城左右分两拨军马杀来,巢军被围。

      此时,黄巢乃知是计,急令前军作后军,后军作前军回撤,刘巨容亦不叫官军急追。巢军回撤二十余里,回首并不见刘巨容率部杀来,巢以为官军不过虚张声势,乃放慢脚步。正行走间,突然官道两侧树林一排擂鼓,沈一鸣、韩德俊各领五千轻骑左右杀出,黄巢不敢恋战,纵马向南奔走。不料被沈一鸣、韩德俊所部尽围住,黄巢左冲右突数次,沈一鸣、韩德俊所部毕竟人马不足,几番几被黄巢部突破。正厮杀间,刘巨容率后军堪堪赶上,将黄巢中军铁桶般的围在垓心,巢率左右亲兵数番冲杀,皆不得出,乃扬天长叹:“吾死矣!”

      恰待此时,从南边杀出一拨人马,几番冲突,杀入沈一鸣、韩德俊官军围困的巢军阵中。黄巢一看,是林言部,林言曰:“舅父莫慌,我来救你。”黄巢惊喜之余,转而愤怒,嗔怪林言曰:“汝何来耶?”林言曰:“吾闻舅父被困,特来救援。”巢知无可挽回,乃曰:“若冲突出围,汝之力也。”乃与林言一同砍杀,自申至亥,乃突破官军重围。向南逃窜,巢军各部亦各自突围,寻路狼奔豕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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