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狐说》苏妖瞳

2、凤与凰

　　(二)凤与凰
　　“狐灼、狐灼!”门外容蕊蕊的声音合着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们去逛小吃街吧!”
　　我叹了口气，走鬼道真的如此省力吗?都是累了半天的人她怎么就还这样有力气。虽然有点累但我还是起身打开了门，不然容蕊蕊可以继续敲下去直到我答应陪她出去。
　　“姐姐他们不去吗?”我问。
　　“狐峨姐姐和她男人去泡温泉了。”容蕊蕊和狐峨关系不错但却对杜渐不太待见，一直称之为“那个男人”。
　　我心里又叹了口气，我也好想泡温泉啊。
　　“你心里声音太大我听见了，一会本小姐替你报了仇之后我们就去泡温泉。”
　　“报什么仇?”我心里警铃大作。容蕊蕊摩拳擦掌:“当然是白天的一巴掌之仇了。”
　　我一把拉住她:“你给我等等，那可是凤族的人，不是街边上的阿猫阿狗。” 容蕊蕊“嗤”一声:“我管她凤族龙族，敢欺负我的仆人，真是吃了熊心豹
　　子胆!”
　　“你等会，谁是你仆人?”我警铃持续大作。容蕊蕊顿了一下:“噢，不好意思还没告诉你，一会你就装作我的仆人，我去帮你讨公道。”
　　“不需要。”我开始头疼，“凤族的人不是你我可以......” 容蕊蕊打断了我的话:“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硬上了，我们先找到他们之后再从长计议，比如说潜入他们住的地方去放点巴豆什么的，拉不死他们。” 我看明白了，容蕊蕊的脑子还没有坏到要去找凤族的麻烦，她只是想去她想住但是没有住进去的那个四角楼看看。
　　“你可以攒攒钱，等下次鬼市再去住的。”我提醒她。
　　“要你说!你住口!”容蕊蕊被捅破了心中计谋后对着我就是一指。
　　我抬头看着四周逐渐多起来的、往天空中飘动的天灯说:“安分点，我们是在很快乐的地方，我不想揍你。”毕竟我的脸还隐隐作痛，今日实在不想再动手了。
　　容蕊蕊沉默着撇着嘴指着指那，为了不让她去实现她的宏图伟业我决定借钱消灾，她指哪我买哪，反正都是吃的也不是很贵。我们就这样跟随着人群慢慢走在并不宽的街道上，人们脸上的笑容驱散了一些我身体上的疲惫，深深呼吸着这里的空气，享受难得的假期。
　　“烧饼。”容大小姐指着烧饼，我立马买了两个塞了一个在她手里。
　　“前面怎么了?”往前的人群忽然不动了，前方传来几声惊呼，容蕊蕊蹦着 跳着想要看清到底怎么回事，但以她的身高却只能看到一排人头，“狐灼，狐灼，我们去前面!”
　　又传来一声惊呼，人群像是收到了惊吓一样往后退了几步，恰好让开了一条足以供娇小如容蕊蕊这样身形的小妖精穿过去顺带一个被她紧紧抓住的我。我就这样一手拿着烧饼啃着，一手被容蕊蕊抓着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我一看见人群中心站着的三男一女就下意识反方向拉住了容蕊蕊，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喊住她便被突然四散开来的血雾堵住了声音。
　　凰五——白天那个戴 N95 的女人，此时已经取下了口罩——戴着手套的右手 把一个男人提起来捏碎了妖丹。和白日慵懒淡漠的风格不同，此刻的她带着笑意，嘴角就像我最喜欢的冬日暖阳那般有温度，却笑不及眼底，一双眼眸里是冰寒刺骨。确认男人死后，凰五收起了笑容顺手一丢，尸体就这样飞出去砸进了人群。
　　这又一次发生在瞬息间的事情比白日里得到反馈速度要快一些，各路妖精随即爆发出尖叫开始四散逃跑，站在最前排的我和容蕊蕊却一步也没有动，手还保 持着往嘴里送烧饼的动作，双腿很默契地被定在了原地。
　　于是我便和这凤族最危险的女人对视上了。
　　美是真的美，她换掉了见面时穿的休闲装，此时一身玄色衣衫，纹着精致的金色凤羽花纹，腰间用编制精细的红绳轻束，青丝云鬓、眉眼如画;右手上沾染的血迹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浸入石板路，与白皙的肤色形成了更加鲜明的对比; 一双点漆眼眸好像没有刚刚看上去那么冰冷了，但也没有过多的情绪。而这些种种，都不如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的味道，这些威压让逃跑的人群寸步难行，但她的气息却带着淡淡的香味，就像是初夏的傍晚，走在街道上时闻到的那种专属于夏天的气味。
　　或许不管是人是妖，一旦紧张过了一个阈值后脑子里的那根弦就会断掉，我现在已经无法思考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是和人群一样拉着容蕊蕊立刻跑掉还是就地倒下昏迷，还是该问问容蕊蕊现在还想去下巴豆吗?于是我便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啃了口烧饼，抱起还在呆滞的容蕊蕊向前走往下一个还在卖小吃的摊子。
　　与凰五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仍然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只是我感觉到了她的眼神锁定在了我身上，一直到我走到街角转了个弯，那个眼神才消失不见。
　　“怎么个事?”凤珏，也就是凤族族长三弟之子凤二眼看着此情此景，憋了半天终于对着妹妹的背影问出了口。
　　回过神来的凰音轻轻呼出一口气，回头对着几个哥哥说:“企图对陌生女子行不轨之事被我撞见，该死。”
　　“我不是说这个，”凤珏指尖流转出水球，一抛将凰音的右手清洗干净，“我是说刚刚那人好像是白天打老三的那只狐狸。”
　　凰音“噢”了一声，说:“对，是三哥先动手的，自然该打。”
　　凤玺，也就是凤族族长三弟的二儿子凤三，不满:“是她撞的我。”

　　“三哥哥，”凰音给了凤玺一个笑容，这声哥哥喊得咬字异常清晰，“我想你也不愿意，我对你出手吧?”
　　凤珏心里一紧——凰音生气了，他连忙给凤玺使了个眼色，制止他继续说话。凤玺咬的腮帮子都硬了，但最终也只能沉声回答:“不愿。”
　　“那这一巴掌哥哥就得忍着，”凰音瞥了眼街角，转身朝身后的楼里走去，“并且最好忘掉。”
　　一直没有开口的凤四——凤麒，幸灾乐祸地看了眼凤玺和凤珏，跟着凰音走了。
　　他这个三哥是个蠢货凤麒是知道的，经常做些事情说些话不过脑子惹小妹生气，今天白日里小妹都用出渺音尘了还不知道轻重，他脑子不会坏到以为那渺音尘是为他用的吧?
　　不会吧不会吧，真有这么蠢的人?
　　凤麒对着凤玺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刚好被回过头看他的凰音逮个正着，凤麒又对着凰音做了个鬼脸，凰音无奈地耸耸肩示意楼上说话。
　　回到包间里凰音先拿出手机看了眼信号，还是满格的，也就是说仙界还没有对鬼市进行屏蔽，但是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大概今晚会动手。
　　“四伯为什么要派凤玺那个蠢货来。”关上门后凤麒终于将这几天心里憋的话吐露出来了，来的路上他就忍很久了。
　　“因为他很能打，二伯想要他两个儿子帮他一起造反，首先就得破掉我的渺音尘，然后杀掉我。这前一个任务显然凤珏更可能做到，后一个，自然就交给了那个只会打架的蠢货。”
　　凰音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凤珏的功力又精进了，她完全闻不到手上有血腥味和妖怪的味道，“你看，就算成了仙又怎么样，还不是和做人的时候一样生了颗贪婪的狼子野心，没意思透顶。”
　　凤麒闻言坐到凰音旁边的窗框上，安慰道:“我的好妹妹，想要破渺音尘的局，就凭他凤珏是不是也太痴心妄想了。你就专心做你想做的事，到时候其他杂事哥哥给你挡着，不就几个仙兵仙将，我手到擒来。那些人说的好听了是成仙了，说难听点不过就是悟了些道的凡人，大家都是凡人出生，谁也不用怕着谁。”
　　凰音睁开眼微微一笑，说:“你这话那仙孙可听不得。”
　　凤麒冷笑:“我一拳头下去就变龟孙了。”
　　这话彻底逗笑了凰音，淡漠的眉眼变得有了些许色彩，她将腰间的红绳解开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说:“那明日就拜托四哥了。”
　　凤麒拍拍胸口:“好说好说。”

　　“事、事、事就是这么个事。”容蕊蕊抖了半天终于将整件事情讲完了，“那个女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杀戮同族!”
　　杜渐和狐峨对视了一眼，狐峨斟酌片刻开口道:“咱们并未知晓这件事情的始末，不要急着对人家的品性下定论，只是这凤族行事张狂至此，竟完全不顾自身身份的暴露，看来仙界定是有大动作了。”
　　狐峨看了看坐在一旁一声不语的我，又看了看炸毛的容蕊蕊，说:“明日我们要多加小心。”
　　房间陷入了寂静，过了一会我将手里没吃完的烧饼丢进垃圾桶，说:“我建议今晚便撤出鬼市，我感觉不是很好。”
　　狐峨和杜渐又对视了一眼。我知道姐姐一向很相信我的直觉，上一次我告诉她“我感觉不是很好”的时候她没有听我的，于是便在股市里栽了大跟头，从此拮据度日。只是此番来鬼市的目的并不像以往一样是来逛逛街的，我清楚姐夫杜 渐的劫数将至，二人是想来找到可以安全渡劫的机缘。
　　我斟酌着继续说:“我们可以去......”脑子里闪现过许多做类似交易的地名，什么送仙桥东西巷锁魂街对角巷一一想下来竟都没有可以替代鬼市的地方，反垄断法案就不能管管吗?
　　我叹了口气，说:“明日你们跟紧我，一旦有什么异象就跟我一起跑，容蕊蕊——”
　　“啊?”还处在惊吓状态的容蕊蕊惊恐抬头，她这样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倒搞得我感觉房间里有点过于安静了。
　　“你爷爷给你的钱够再开一次鬼道吗?”我问。
　　容蕊蕊反应了一会点点头:“够是够，就是鬼道这东西吧，你知道的，不是声控的，不是我一声令下叫它开它就能开。”
　　“这不用你操心，总之到时候跟紧我，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连接。”
　　容蕊蕊闻言冲我眨眨眼:“狐灼，你穿着这身飞鱼服说这种话的样子很容易让人爱上你。”
　　我理了理已经散开的长发，把发冠拿回手里，回答:“你说这种话的样子很容易让我想揍你。”
　　晚上我洗漱好后躺在床上用手机搜索着凤族的信息，然后发现师父真是有先见之明，清楚自己连人家的名字都不够格知道——这凤族俨然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要说现在的仙界完全不与人间联系是不可能的，自从人妖共界以后鬼、妖、人、仙的联系便越来越紧密，就算是一直高高在上觉得自己高其他界一等的仙人们还不是要玩手机用电脑，那么就会留下有迹可循的痕迹，但是不仅是凤族，仙界的其他族竟也搜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跟鬼一样难找，改名鬼界吧。”我默默关闭了搜索引擎，想点开微信看看有没有工作消息，突然鬼迷心窍地想到那个凰五既然就住在几个街区之外的四角楼里，那我要是用“附近的人”搜一下会不会搜到她呢?这个想法有点蠢，我在犹豫着要不要实施的时候忽然被提示无法搜索到网络。原本以为只是暂时的手机抽风，结果试尽了各种方法无果后我终于确定是这里的信号没有了。
　　开始了吗?
　　凰音睁开了双眼，她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入侵这个空间。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