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少年之名》岚楚鸢

12、第十二章 争执

　　陆远程气定神闲的坐在茶室，自顾自的泡茶。陆辰也不说话，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陆远辰。

　　陆远程将沏好的茶递给陆辰，示意陆辰喝茶。

　　“时光煮茶，历久弥香。”

　　陆远程轻笑：“不错，还记得。”

　　陆辰轻轻点头，心里像是吞了针似的密密麻麻的疼，这是他第一次学会煮茶后陆远程和他说的话，他怎么会忘。

　　“知道我为什么喊你回来吗？”

　　“知道。”

　　“小辰，你现在还小，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还不懂什么是生活。脑子里整天想着些不切实际的过家家游戏，可是你又还有几年青春能挥霍呢？趁我现在还有些能力能护着你走一段路，别犯傻了陆辰。”陆远程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陆辰，“你说你不想换专业出国留学，这些我都依你。可是唯独你未来的道路，我不能依你，所以别再任性了行吗？”

　　“我并不想一辈子活在你们的庇护下，更不想一直像傀儡似的被操控着，嘴上说着我还小我不懂生活，可是您呢？您只不过是想让我去成为下一个你。”陆辰握紧拳头，看着陆远程，声音有些抖。

　　“您说我的梦想是不切实际的游戏，那您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吗？”

　　“够了陆辰，你不要每次提起这个问题都像只炸毛的刺猬！”

　　“爸，我没有您那么有宏图大志，我也没有您想的这么有志气，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我想过的生活。”

　　陆辰直直的盯陆远程铁青的脸色。

　　“如果您硬要逼我，那我宁愿不是您的儿子。”

　　“啪！”

　　安静的茶室中兀然响起一声脆响，陆辰被打的偏过脸，白皙的脸上迅速肿起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陆远程站在陆辰面前，发抖的手仍在半空中举着，嘶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锯不断拉扯：“你再说一遍！”

　　陆辰舔了舔出血的嘴角，直直的盯着陆远程，面带微笑的，一字一顿的开口。

　　“我说，我宁愿不姓陆。”

　　陆远程被陆辰气的发懵，伸手推向陆辰。陆辰没防备，跄踉着绊倒了身后的椅子，整个人向后翻去。

　　“哗啦”一声，连带着桌子上的茶具一同被拂到地上摔得七零八碎。

　　陆辰的仰倒在地，狠狠的摔在碎了一地的茶具瓷片上。疼得没了知觉，只是怔怔的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血。

　　陆辰转头微笑的看着惊慌失措的陆远程和哭着扑上来的原梅，抬手轻轻拭去原梅脸上的泪。

　　“妈，我不疼…你别哭…”

　　—

　　“不是我说，你这招伤父一千自损一千二可真够狠。”

　　安南坐在陆辰床旁剥着橘子，自顾自的往嘴里塞了一瓣，不忘去调侃陆辰。

　　陆辰踹了一脚安南：“说什么呢，我现在是病号，病号你懂吗？说话注意点！”

　　“啧啧啧。”安南又伸手摸了个香蕉吃，末了一个香蕉下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嘚，下次我也试试。”

　　“干脆让安叔打死你个不省心的。”陆辰掀开被子就要锁安南喉，听到开门声后又迅速躺了回去。

　　“原姨。”

　　“小南来喝杯水。”原梅端着托盘推门，将水杯递给安南。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陆辰胳膊上的绷带才松了口气。

　　陆辰扬了扬缠着绷带的胳膊：“医生说没大碍，妈我没事。”

　　“这还没事？再偏一点扎的可不就只是胳膊了！让你去医院你偏不去，非让家庭医生来简单包扎。要不再去仔细检查一下吧？”原梅抬手虚虚的给了陆辰一巴掌，昨天陆辰整条胳膊都是血的场景还时不时浮现在她脑海里，回想起来仍是一身冷汗。

　　“这不没偏嘛妈…”陆辰向站在一旁的安南拼命使眼色。

　　安南轻轻摇了摇头，朝陆辰张了张嘴。

　　“乐高。”

　　陆辰忍住掀被揍人的冲动，点头答应了安南的条件。

　　“原姨，我觉得现在应该让陆辰好好冷静一下，让他反思反思自己错在哪儿了。况且陆辰和陆叔这个局面，陆辰也不太适合在家是不是？”

　　原梅有些迟疑：“可是…”

　　“让陆辰去我那里住几天吧，我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事，而且我来照顾他，洗个澡什么的会更方便一点。”

　　原梅顾忌昨天的局面再次被重演，又觉得自己照顾已经成年了的儿子确实不太方便，犹豫了一会还是同意了安南的提议。

　　“那就麻烦你了小南。”

　　“不麻烦不麻烦，我和陆辰从小玩到大，这点小事算什么。”安南趁着原梅不注意，朝着陆辰又说了几个字。

　　“限量版的加勒比海盗。”

　　陆辰咬牙点头，放在被子下的拳头攥紧，已经脑补出了对安南的几大酷刑，面上却始终保持儒雅的微笑。

　　“要全系列。”

　　陆辰真想掰开安南的狗脑看看里面是不是纯黑的淤泥。

　　原梅始终是有些不放心，硬是让司机去送安南和陆辰。

　　一路上陆辰只觉得有些气闷。安南一直低头对着手机捣鼓着什么，过了一会戳了戳陆辰。

　　“？”

　　安南扬了扬自己的手机，示意陆辰打开手机。

　　陆辰觉得如果不是有人在场他真的会徒手掐死安南。

　　手机信息提示是一个限量版加勒比海盗全系列乐高的代付码。

　　—

　　助理轻轻叩了叩办公室虚掩的门，恭敬的站在门口。

　　“陆董。”

　　陆远程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大半个城市，听到声音只是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

　　对于这个不服管教又总想另辟天地的独子他是费了百般心血，奈何他的儿子有个心软的妈。而他的儿子，也很擅长利用这一点，一次又一次的向他示威。

　　—

　　王茜看着挂在墙上的结婚照突然疯了似的抓着一旁的东西就往照片上砸，直到自己手边没有可砸的东西又大步跨上前摘掉照片狠狠的往地上砸。接着捡起地上的碎片使劲划着上面的人脸，划破了手也毫无知觉，只是一下又一下的发泄着。

　　直到门外传来宁一慌乱的敲门声。

　　“妈？妈你怎么了妈？”

　　“我，我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宁一仍不死心，拧了拧紧锁的房门：“妈你开门我看一下摔哪儿了。”

　　“我没事，你去写你的作业。”清醒过来的王茜无措的盯着被割的血淋淋的手掌，有些哽咽。

　　“妈你真的没事吗？”宁一仍不肯离开，又敲了敲门。

　　王茜吸了口气，打开一道缝，双手背在身后，用身子挡住屋里的狼藉。冲门外一脸焦急的宁一笑了笑：“我真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而已。”

　　宁一见到王茜打开房门才松了口气，见王茜一额头汗就要上前擦：“要不然去看一下吧？”

　　王茜朝后退了退，又将门关小了一点：“不用我没事，你快回房写作业。”

　　“哦…好。”宁一转身回房。从客厅里找出药箱给王茜送去，不料王茜已经重新锁上了门，宁一又敲了敲门。

　　“妈，药箱放门口了。”

　　待到宁一回房的声音响起，王茜才敢打开门。

　　门旁的地毯上，端端正正的放着药箱。

　　-

　　陆辰坐在湖边的石凳上，缠着绷带的胳膊向后搭在凳栏上，另一只手拎着一罐啤酒，发泄似的灌着酒。脚下散着几罐空的易拉罐，都被捏的变了形。

　　陆辰不顾胳膊处传来的不适感，晃了晃又喝空了的啤酒，用力捏扁瓶身后随手扔在脚边。正准备重新打开一罐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辰哥？”

　　宁一不确定的向前探了探步，天已经大黑，只有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几盏路灯虚弱的发着光，照的人影模模糊糊。

　　陆辰扭头，眯了眯眼，只有几步之遥的宁一站在夜色下，与身后的暗色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只有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耀着点点碎光。

　　“宁一？”

　　听到陆辰声音后的宁一放心的大步上前，声音微不可感的放松了些，停在陆辰的身后，轻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吧？”陆辰佯装严肃反质问，示意宁一坐到一旁。

　　“你…你怎么了？”宁一不小心踢到脚下的易拉罐，发出清脆的哗啦声，随手捡起一个捏扁的易拉罐，冲陆辰挥了挥，“安南哥说你受伤了，我记得受伤的时候好像不能喝酒。”

　　陆辰抬起搭在凳栏上的手揉了揉宁一的头发，心里已经明白了是安南碎嘴碎到了宁一的面前，轻笑道：“我没事，一点小伤。”

　　“可是安南哥说你胳膊都断了，扎了一后背玻璃渣子几天下不了床。”宁一有些狐疑的盯着陆辰只是缠了绷带没有打石膏定型的胳膊。心里有些纳闷，安南和他讲的时候一脸心疼，甚至掉了几滴泪，还说陆辰回家的这几天被折磨的没了人样。可是现在看着，好像也不是那么严重。

　　正往口中灌酒的陆辰猛的呛了一口，末了又顺着这声咳嗽顺势咳下去。不忘将缠着绷带的胳膊拢进怀里，另一只手扔开啤酒捂住嘴。

　　“咳咳咳咳…咳咳……突然开始疼了。”

　　看着忽然就咳起来的陆辰宁一慌了神，一边为自己怀疑陆辰的伤暗暗道歉，一边赶忙上去轻轻抚着陆辰的背替他顺气。

　　感觉到宁一轻轻替自己顺气的手，陆辰窃喜着享受了宁一几分钟的安抚，偷偷将脚边的易拉罐往旁边踢了踢。

　　“你今天见到安南了？”

　　“嗯，今天和苏风去看翠花，你不在，问了安南哥。”

　　“可以给我发信息或者打电话呀。”

　　“我忘了…”

　　陆辰又揉了一把宁一的头发，看着旁边低着头一脸温顺的小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下次找我就直接打电话。”

　　宁一抬起头，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好。”

　　俩人并肩坐在石凳上，宁一拆开一支棒棒糖递给陆辰，双手撑在身子两侧，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嘴里叼着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坐在这里数星星。”

　　陆辰也学着宁一的模样，仰起头看着天上不停闪动着的星星。

　　“那你数过最多的星星是多少颗？”

　　“六百三十二颗，那天晚上的星星特别多特别亮，我数了大半夜也没有数完。”

　　陆辰没有回答，比起宁一数了多少颗星星，他更想知道宁一为什么会独自坐在这里数了大半夜的星星。

　　“那天是我爸和我妈吵架特别凶的一天。我妈甚至对我爸动了手，我不想看到她们两个人这样就跑了出来，自己坐在这里数了大半夜的星星。”

　　宁一只是自顾自的回忆着，没有注意到旁边陆辰有些心疼的目光。

　　“我讨厌他们歇斯底里争吵的样子。”

　　俩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宁一微抖的双手恢复如常，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刚想道歉，扭头却发现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陆辰。

　　“对不起，我不该这个时候提这种事的。”

　　想来是安南又和宁一说了些什么，陆辰轻轻摇了摇头，视线仍然停留在宁一脸上：“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说错话。”

　　“他们的世界太复杂了，你只管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一定不要被他们影响。”

　　宁一点了点头，学着陆辰摸他头的模样，抬手呼噜了下陆辰的头顶，学着大人的模样笨拙的安慰着陆辰。

　　“你也是，你只管走你自己想走的路，不要被他们影响了你的步伐。”

　　陆辰怔怔的看着宁一的动作，像是尘埋已久的房间兀的照进了一束阳光，明亮又刺眼。陆辰有些哽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