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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art1 ...

  •   夏至,大风镇,烈日,无风。

      祥福客栈的符掌柜记得,那本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天。
      大风镇三面靠湖,湖里水质天成,滋养了一种特殊的小银鱼,约手指长短,味道十分鲜美。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盛名之下,时常有外地人前来品鉴,给小镇平添了许多生机。而小银鱼带来的一系列产业,更是养活了小镇几乎一半的人口。

      祥符客栈的伙计都是干了许多年的,早已对每日的工作驾轻就熟。
      鸡鸣三声后,两个伙计便拿着拖把抹布出来,将客栈一楼大厅前前后后打扫起来。后厨的大师傅也准时打开后院的偏门,等着送菜的菜农来核对瓜果蔬菜的数目。
      符掌柜并不是个难讨好的主顾,和其他家掌柜相比,他从不喜欢对伙计吆五喝六,更不会动辄打骂,甚至克扣工钱。
      要说缺点,无非也就是人懒散些,每日睡到巳时才起身,晚上太阳还没落山,他已经在打哈欠罢了。
      有这样得过且过的老板,自然的,祥福客栈的伙计们也都是平和的性子。连路过的人都不免觉得,这家店迎客的伙计笑容看起来都要比别家的更真挚一些。

      巳时,符掌柜一如既往慢悠悠起身,他先是打开窗扫视一圈楼下的行人。待看到街上的热闹景象,人来人往中夹杂着不少生面孔,他瞬间心情大好,想着今日又能有些进账了。
      他顿时哼着小曲转身,在屋里长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二两黄酒,就着昨夜吃剩的半碟花生米,嚼吧嚼吧吃起来。

      正吃的津津有味,符掌柜突然一愣。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快步走到窗边,探头往楼下一看。
      生面孔是有许多不假,但奇怪的是,这些生面孔里,十之八九,居然都是武林人士。
      这便有些少见了。

      外地来的游客向来是举家出游,或是友人结伴,闲来无事,踏着春光吃吃喝喝凑个乐子。
      但武林人士偏爱热闹,如果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对。
      而大风镇只是个江南小镇,居住的都是些小富即安的寻常百姓,连个像样的门派都没有,更别说群雄聚会了!

      阳光渐渐的有些刺眼,符掌柜眯眼盯着街道打量了一会,眼看着断断续续有手提长剑的武林人士进了自家客栈。
      多年经营客栈的经验告诉自己,江湖必有大事发生!
      ——有八卦!
      他摸了摸自己胖到发亮的脑门,一手端起酒壶,一手端着盛花生米的碟子,推门下了楼。

      楼下,伙计小八正笑容满面得将两位紫衣少年迎进来,手脚麻利得给他们倒了茶水,长巾往肩上一甩,“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呢?”
      他们二人像是热坏了,未及答话,将长剑往桌上一搁,端起茶杯囫囵就喝了起来。

      其中一个丹凤眼的少年喝的最快,喝罢他将茶杯在桌上重重一敲,抬手将拂到肩上的长发往身后随意一甩,歪着头盯着小八问道:“我且问你,最近可有一个武功奇高,容貌绝美的女子来过你们这?”
      小八一愣,回忆片刻,不好意思道:“女侠么……这个月倒是有过几个女侠来住店,就不知客官问的女子,有什么特征?我也好回忆一二。”
      那少年一摆手,斩钉截铁道:“不需要什么特征!武功特别高!人长得特别美!一看就不是凡人!天人之姿!与众不同!懂吗?!”
      与他同行的少年听到,脸颊一红,抬脚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斜眼看着他道:“赵无极,小声些!”
      那叫赵无极的少年瞥他一眼,不以为意得狠狠回踢他一脚,“江炎,踢我干什么?实话实说。”
      说罢他又抬眼看着小八:“也不是这一个月内,就这两天,有吗?”

      小八见这少年眸光灼灼,问的十分热切,像是打听什么极为重要的人。他蹙眉认真得想了想,片刻后,还是摇摇头:“公子说的这般女侠,小的真没有见过。”
      赵无极叹口气,转头问江炎:“会不会住到别家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都有些沮丧。
      江炎耷拉着脑袋,戳着自己的剑柄道:“或许苏盟主压根没有来大风镇。”

      符掌柜刚走下台阶,听到的便是苏盟主这三个字。
      不止是他,店里其他几桌的客人也都听到了。
      隔壁桌一对刚坐下的中年夫妇,靠墙坐着吃早点的银发老人,还要刚刚踏进店门,手持双刀的虬髯客。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停滞了一瞬!
      随后,气氛沸腾了!

      符掌柜加快了脚步,店里的客人也全都围了过来,目光灼灼得盯着两个少年,七嘴八舌得炸开了锅。
      “苏盟主?”
      “苏灵?”
      “两位少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要来大风镇?”
      “难道阁下不知道?听唐家堡传出来的消息,她昼夜不停,朝着南方一路奔来。按脚程算,今日必然是要到大风镇!”
      “在下碰巧路过,还真不知道!阁下消息灵通,真是佩服佩服!”
      “客气客气!我看今日不少武林同道皆来了此地,想必都是为了一睹苏盟主的风采!”
      ……
      闻言一人狐疑道:“不对不对!苏盟主不是三天前和唐家堡少堡主大婚?天下皆知!怎会来南方?”
      “什么大婚?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苏盟主婚礼前夜就走了,至今未现身,飞花门和唐家堡找她都找疯了!”

      “什么?!还有这事?”
      虬髯客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道:“莫非苏盟主悔婚了?”
      赵无极和江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反驳道:“胡说八道!苏盟主可是留下了飞花令,说两日必回。”
      着杏色长裙的中年妇人皱了皱眉:“但直到今日,唐少堡主已经在飞花门等她三天,她并未现身。”

      “这这这……莫非遇敌了?”
      赵无极嗤笑:“怎可能?!苏盟主武功高强。即便天下群雄竞出,谁又能与之争锋!”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飞花门现门主苏灵,天资纵横,冠绝武林。
      她十九岁出师下山,第一次出山便是代替老门主苏同参加藏剑山庄论剑。三大门派和五大世家三年一论剑,以武论英雄,素来是是江湖盛事。
      而她不用一刀一剑,只凭一套飞花掌法,七十六招之内,击败在场所有江湖顶尖高手。
      经此一战,名满江湖。

      也是十九岁那年,她凭借自己超强的武艺和飞花门积累了多年的江湖威望,当上武林盟主。

      “但是……”那拿着半块赤豆猪油松糕的老人环视一圈众人,慢悠悠道:“但按照苏盟主这得罪人的性格来看,她武功修炼的再快再高,也比不过她结仇快啊!就说崆峒派的胡秋雨掌门,不就直接把飞花门送去的大婚请柬撕得粉碎吗?!”
      赵无极一听,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怎么!胡秋雨,他还有资格发火吗?医师付悦将她的孙女托付给他照顾,结果他呢,哄骗人家十四岁的小姑娘。”
      他越说越激动:“他都八十六岁,快死的人了!还想娶人家做妾!苏盟主砸了他的婚礼,有错吗?”

      老人看着赵无极,心头不无羡慕,鲜衣怒马少年郎啊!
      像这样拥护苏灵的热血少年,江湖上比比皆是,并不是只有眼前这二人。

      然而苏灵这个人,怎么说呢?
      说的好听点,少年英雄,侠义心肠。
      说的难听点,爱管闲事,令人发指。
      爱她的人爱到狂热,恨她的人恨到彻夜难眠。

      老人叹口气,道:“年轻人,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赵无极火冒三丈,一脚将桌子踢翻:“什么家务事!如此道德败坏之人,为我武林同道不耻!”

      客栈的气氛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江炎冷冷得瞥一眼围观群众,站起身拍了拍赵无极的肩。
      他神色冷淡,正要说什么,眼底余光一瞥,整个人呆住了。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皆是愣住了。

      一个身穿青衫,容色绝美的少女正缓缓得走进客栈。
      她脸色雪白,没有丝毫血色。长发高高束起,额前的头发被汗打湿了,一缕缕乱糟糟挂在脸颊两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中清晰可见根根分明的红血丝,看起来十分疲惫,但目光中仍然有种端庄不可轻视的威严。
      她身上的长衫满是东一块西一块斑驳的尘土,领口的系带松松散散,衣襟倾斜,露出里面那件大红色的底衫,上面金丝绣着凤翎的领口——那大红的颜色光芒夺目,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件嫁衣。
      想必她是在试嫁衣的时候匆忙离开,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可见当时有多十万火急!

      周遭的目光全数落在她身上,她也毫不在意。
      她脸上的神色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怔然,一会儿痛苦,整个人看起来懵懵懂懂,似乎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符掌柜讷讷道.“世上竟真有这么美的人!”

      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客栈里外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围满了人群。
      她就这么视若无睹的走到早已经看傻眼的符掌柜面前,盯着他手中提着的酒壶,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慢慢停住了脚步。

      符掌柜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的酒壶,激动得手在抖。
      他颤颤巍巍两只手握着酒壶,恭恭敬敬得递过去:“您……您请!”
      这少女将酒壶接过,也不拿杯子,仰头就往嘴里倒。
      她咕噜噜几口,迅速就将半壶酒喝了个干净。
      喝罢,她神色似乎清醒了一些。
      她眨了眨眼,随后下意识抬头,定定的看了一眼符掌柜,又若有若无得扫视了一眼站在符掌柜身边的江炎。
      随后,她将酒壶往地上重重一摔。
      白瓷飞溅,她裙摆翩跹,转瞬不见了踪迹。

      对视的那短短一瞬,江炎看到,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泪光。

      《武林秘史》有载:
      苏灵,飞花门门主,天资聪颖,风华绝世。性刚烈,正气浩然。
      独门武功,飞花掌法和流云步。出世三年,纵横江湖,从无败绩。
      庚子年,夏至,于大风镇失踪,生死不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par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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