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列传》灰橙

90、第九十章

　　洛蛳把罗惬倒进了水池里，看着他跟一尾融化了的鱼一样，在清净的水里摇荡来去，缩成一团，又伸展开，从水池这一头刺溜一下子游到那一头。

　　几个人从民宿离开，还帮罗惬关了个门。

　　去温室的路上又遇见了朱裕，他正在融化，在路边堆成一滩，形状还算完整，眼眶里的眼珠子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流了一脸的水红色黏浆，胡乱挥动着双手，想摸索到东西。

　　洛蛳走过去询问他：“你是想去找村长吗？”

　　他终于听到了正常人的声音，一时非常兴奋，“我想去温室！拜托，请送我去温室。”

　　何贞肯定是懒得管的，一手还搂着白流苏，另一手轻搭着洛蛳，劝告她：“我们都要走了，你管他干什么？”

　　洛蛳却没听她的，自己蹲下把一坨朱裕背在身上，他融化开的粘液一滴滴落在洛蛳身上，走了一路，就淌了一路。

　　在温室门前，隔着一道满是血迹的门，就能听见里面诡异的声音，乍一听来，就像有人被卡住了，发出郁闷的一咳一咳。

　　忽然响起一连串脚步声，花向阳从内猛一下拉开了门，她竟然看起来还很完整正常，含着如常的笑，脸上还带着薄薄的一层红晕，把几个人迎进了温室。

　　洛蛳背着人直接进去了，梅辛怡仔细环顾着周围，也小心着脚底，不想忽然看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到处都是血，跟那天在里间屋看到增殖出来的半个朱裕一样，也不知道这么多血是从哪里……梅辛怡停顿住脚步，凝视着一个方向，见到枝头鲜嫩娇红的一片，那些小小的木本植物全硕果满枝，果实是一团团的肉块状，外层由薄薄一层皮肤包裹着，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又诱人。

　　花向阳用一只托盘装了满满的一盘那种诡异果实，盛到客人的面前，柔声地招待，“别客气，吃吧。”

　　何贞脸色尴尬，嘴上好久没这么客气过了，“不用不用，主要是我们要不起。”

　　她走到了朱裕身边，这时候的小胖子已经融化了大半，只剩下一颗扁圆的脑壳，放在软绵绵的气囊一样的身躯上。他极力仰着头，虽然看不见，但凭借着残存的听力将脸孔朝着花向阳的方向，嘶哑的嗓子说：“花姐……我好累啊。”

　　她伸出柔软的手指，轻触着他塌陷的脸颊，往上抚摸着他毛寸发型，“快好了，阿裕，马上就好了，吃一颗果子吧。”

　　她从托盘里取出来一颗鲜红的果实，把饱满的果肉塞到朱裕嘴里。他鼓着腮帮子，努力费劲地咀嚼着，水嫩的红汁顺着嘴角流淌下来。不过他吃了一颗果实之后，确实恢复了些精神，暂时振作起来，轮廓也不软绵绵瘫着了，挣扎着起身，“我想……最后再……”

　　“我懂。”花向阳俯身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作为吻村的一贯传统，没想到最后他们竟然想要重复这个仪式。

　　朱裕很投入，但是他此刻的感知已经很迟钝，基本上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能流下两行血泪，哭一哭自己的遗憾。花向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大概也是明白了他在哭什么，偏过头，转而吻上了他的两片嘴唇。两个人辗转交接了片刻，唇舌间分开，兀自还牵扯着丝丝浅淡的血水。

　　花向阳像舔糖果一样舔了舔嘴唇，把糖渍般的血水舔掉。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对着何贞说：“你们同行的那个史教授在我这里，他吓坏了，你们把人接走吧。”

　　“啊？”何贞已经快把人忘了，“他还活着呢？”

　　洛蛳跑到暗室门口，把紧紧闭锁的门拉开，一眼就从里面幽暗的角落找到了蓬头垢面的史丹教授。他蜷缩在墙角，跟个疯子一样，一脑袋毛躁的短发都站着，发现了眼前出现的光亮，嗷一声就冲了出来，一头扎进一盆花土里。

　　何贞往前两步，伸手在他后肩位置点了点，“你还好吗教授？你的……身体部位都在应该在的地方吗？”

　　史丹喘了一会儿，慢慢地转过身，几个人也能看到他万马奔腾的发型，还有满是血丝的眼睛了。但是除了精神状态有点发癫，其他的倒一切正常。何贞很是好奇：

　　“所有人都变了，你为什么没事呢？难道你是主角？”

　　她又上下打量的一番史丹的颜值，开始反驳自己的猜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看见了能算是“自己人”的何贞几个，史丹总算舒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说：“我们走吧，这个村庄……我看我们调查得差不多了。”

　　何贞很想笑，“不是调查得差不多，是已经太超过了。”

　　梅辛怡把她扯到一边，“你说，我们是听白秘书的话返回公司？还是继续留下来再看看，毕竟票钱已经付了，起码要值回票价嘛。”

　　何贞的表情很复杂，“你明明也是个中产出身，怎么一副财迷的模样？你就花了30点，玩了好几天，还看了一场大型变异秀，这还不值票价吗？”

　　“我的意思是，要你参考一下过去的经历，看看有没有意义和价值坚持下去再看看。”

　　何贞偷眼望了望史丹，又扭过头继续说：“当然有。你看看那边那个教授，这么奇葩又紧张的环境，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明显身上有很多支线剧情，要是我自己，我就盯上去了。”

　　“那么说，你现在不赞同盯上去？”

　　何贞的眼光在现场溜了一圈，一伸手搂着肩膀又揽着梅辛怡走远了一些，明显要说一些更私密的话。

　　“不是我不赞同，其实我觉得这趟意外收获挺不错的。虽然天上那个被冥王星拿走了，但是不管这里是不是公司的试验场，应该不止吻村这点地方，一定还有其他的技能卡。但难度你也稍微体验过了，我们要做好准备，回去兑换了道具，准备新的身份，挑选登录的地点，再回来。”

　　梅辛怡听进了她的话，转头偷瞄了眼史丹，也凑近低声说：“但是你不是觉得史丹这个角色很重要吗？如果我们真的返回准备了一趟，中间这段时间，副本内部时间不知道会跑多久，再返回就会失去这个疑似主角的同伴，我们又要重新开始了。”

　　何贞认真想了想，招招手示意洛蛳过来，她伸手把小萝莉也搂进怀里，三个人围成一个圈。

　　“你说吧，”何贞撺掇着她，“现在我们意见不同，你来说吧，你想走，还是不想走？”

　　结果洛蛳只是一脸茫然：“为什么要走？”

　　对于她完全状况外的样子，梅辛怡吐槽了一句，“你说为什么？你没玩够，还要留下来再参观参观这个卵那个卵吗？”

　　洛蛳满脸的疑惑，“出发之前，你承诺过这一次一定让我们玩够了再走的，我现在根本没玩几天，天天都在调查。”

　　“我……”何贞竟然被她说愣了，她自我怀疑了一会儿，一甩手开始摆烂了，“我说不过她，我同意留下了。”

　　梅辛怡也很迷惑，“这么儿戏的吗？”

　　何贞一摊手，“30点，换三副皮囊，加上三个临时身份，你说这够不够儿戏？你以为自己执行的是多高级的任务吗？”

　　梅辛怡点点头，逐渐接受了这一切，“那行吧，那我们就多留一些天。”

　　她们三个人围在那一头蛐蛐蛐了半天，剩下史丹孤零零在这一头，和两个变异了的村民大眼瞪小眼地激情对视。史丹很尴尬，看见那三个秘密交流完了，马上迎上来，“可以走了吧？”

　　“呃——只剩下一件事。”何贞伸出一根手指，“我们身为记者团，来采访长寿村的，记得吗？现在采访结束了，稿子呢？回去交什么？光交朋友了吗？”

　　史丹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一方面，往怀里一摸，摸到了自己的研究结果，“我收集了一些，回去的路上整理一下，稿子倒不成问题，问题是影像记录。”

　　洛蛳立马来了精神，“我拍了啊！我有影像记录。”

　　“很好。”何贞总结了一下，发觉还真的有搞头，“那我们就上路，正式扯呼！”

　　花向阳捧着一盘朱裕跟几个人告了个别，“你们要去跟村长打一声招呼吗？”

　　她提起这个话题，引得梅辛怡也开始好奇，“之前打得那么热闹，怎么不见村长海兴出来露面呢？”

　　何贞立马朝她使了个颜色，“冥王星在他身上绑了个空间传送坐标，她那个疯劲能干出什么都不稀奇，你确定要去看一眼被她嚯嚯了之后的村长吗？”

　　“那……不打招呼就走多失礼？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就去看看嘛。”

　　对于她那个中产的修养，何贞是不以为意的，可有可无地说：“行呗，你想去就去呗。”

　　但是当四人小队到了海兴的办公室门口时，眼前的奇景又震惊到了他们。

　　整间屋子被一种从内蓬发的力量撑开了，四面墙体纷纷裂开缝隙，还在不停地支零破碎。门几乎被推挤着裂成两片，当中一道粗大的裂缝里，能看到全是皮肤的质感和颜色，撑满了整个空间。

　　史丹瞪大了眼睛问：“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个人？”

　　“应该……只有海兴一个。”作为现在最正常最平静的人，梅辛怡用手指支开了一条缝隙，打量了一眼里面挤成一大团的……人。立马一声巨响，扑啦啦的断裂之声不停地在整幢屋子间传递，眼看着樑顶要塌下来了。

　　史丹尖叫着掉头往后跑，结果站住脚一看，发现另外三个人还留在原地，似乎也不怕头顶塌下来些什么。他急着招了招手，大叫着：“快跑啊！你们吓傻了？”

　　何贞左右两边看了看，和梅辛怡交换了一个眼光，“你说，我们要把他当作什么？是普通NPC呢？还是正经的临时同伙……同伴呢？”

　　梅辛怡耸耸肩，“吸取了之前裴萌那件事的经验，我建议还是真诚为主，实话实说。”

　　何贞点点头，扭过头向着史丹回答：“鉴于未来一段时间，我们还要继续合作，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自我介绍。”

　　“啊？”史丹觉得她们可能有点疯了，背景的一面墙彻底塌圮下来，露出了一团巨型肉球的一小部分。洛蛳最先找到了海兴的脑袋在哪个方向，自己先跑过去，挥了挥手，天真地说：“村长你好，我们要走了，长寿的秘密我们都弄清楚了。”

　　“你就别再碰触他的伤口了。”何贞把她拉开，自己面对着眼前膨胀成一颗球的海兴，他的脑袋变化不大，此刻就像一粒小肉包衔接在一颗巨大肿瘤上，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十分诡异且病态。

　　他艰难地仰起头，眼皮疲累地坠下来，又艰难地挑起，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个人。史丹也害怕又惊恐地凑过来，“他……他是怎么弄这样的？”

　　何贞暗暗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还会诧异吗？刚才还没有看遍了千奇百怪、光怪陆离吗？”

　　“魔蝶……之卵……”海兴现在说话很费劲，勉强能表达一点简单的句子。

　　梅辛怡算是安慰他：“魔蝶之卵没了，冥王星……就是之前出现在你面前的人，她把那个卵里孵化的东西拿走了。”

　　海兴看起来还比较欣慰，他缓慢地翻了个身，巨大皮球一样，从小山丘上翻滚了一圈，滚落到小土坳里面，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