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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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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很不寻常的一天,从民宿出来时,梅辛怡有点拖拖拉拉的。何贞忍不住提醒她:“又不用你动手,就算灭绝人性,也是我们来干好吗?”
梅辛怡瞥了一眼提着小桶出门的罗惬,确认他没听到,才扭过头偷偷摸摸地回答:“小点声!我们是在计划什么好事吗?”
“那边有几个老大爷。”洛蛳更光明正大,人站在大街上就开始筛选受害者了,“那个行吗?我要上了。”
“回来!”梅辛怡把她薅回来,跟提猫一样,“什么东西你就要上了?光天化日的在大街上,你要直接上去把他的脑袋揪掉吗?”
洛蛳眨眨眼,以为她是对自己的手法不满,于是赶紧又解释了两句:“我以前参加过一个忍者大战副本,要是暗杀技巧,我也有一点。”
“真的吗?”何贞又开始好奇,还有一些惊奇,“你经历不多,参与过的副本类型倒挺多……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因为不了解,所以啥都敢参加吧。”
左右扭头看看,发现街上没什么人,梅辛怡又下意识抬头往上张望,确认了街上没有摄像头,从后面推了一把,“快快,趁现在没人赶紧利索地解决了!”
洛蛳又像只小猫一样被推得飞扑出来一步,她一个灵猫落地,无声走出两步,就恢复了正常的步态,走到了街对面正坐着小马扎的老头跟前。两个人一对视,老头微微一愣,挂上了慈祥的笑脸,隔着灰白厚重的大胡子都能看到笑容的轮廓。
“小朋友,你的家长呢?”
洛蛳伸手在手腕上摸了摸,拉开一条纤细鱼线,脸上还是懵懵懂懂的表情,“我的家长在街对面,她们让我来做掉你。”
半秒的间隙,老头还没反应过来她说出的具体内容,洛蛳就已经绕后提膝顶在他背心,鱼线绕在脖颈上扯紧,发狠一拉,喉骨断裂,首级软绵绵地向后折叠,倒在她的臂弯里。
“成了成了!”何贞迅速地招了招手,把洛蛳赶紧招回来,三个人猫起来躲进胡同转角,开始耐心等待尸体被发现。
半个小时过去了,街道上依然安静宁和,除了轻飘飘的飞絮和叶片,也没看到第二个人。
“是不是我们选的地点不太对?我们应该选个热闹点的地方。”梅辛怡有点不耐烦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圈。
何贞斜了她一眼,“热闹的地方怎么下手?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好像有人来了。”洛蛳捕捉到了些来自远处的细微声响,提醒另外两人赶快都躲藏起来。
一个人影踉跄着跑近,他身量不高,还怀抱着一个人,跑得太吃力了,喘得像个风箱一样。
“是朱裕……”何贞眯起眼睛,小心地隐蔽在转角内侧,只露出一双眼睛,瞄着远处,看见一团白白胖胖的朱裕,双臂抱着一条软巴巴的人,看起来已经是一具尸体,跑过了长街,对着远处喊叫:
“来人啊!我有个……”
他停顿住,因为发现了路边死掉的老头。刚才洛蛳处理完毕后,轻轻将他的头颅朝后,人摊平了放在小马扎的小靠背上,他几乎是大半个人躺在地上,双手都已经垂落。
朱裕傻了片刻,意识到自己又发现了一具尸体,立马方寸大乱,站在原地哇哇大叫。
“坏了,我们有点多余,他们自己就挂掉了一个……”梅辛怡喃喃自语。
何贞跟着嘀咕了几句,“说来也对,这个村子里那么多一百岁往上的老头老太太,等一等肯定有的是机会,我们确实不应该着急的。”
朱裕的喊叫声把村长海兴催来了,老头疾步小跑来的,看了一眼现场也蒙住了,“什么情况?”
朱裕急忙解释:“本来是凌晨5点多,我接到了村口老胡家的消息,说胡老头不行了。结果我早上去接人,想带回温泉,路上又看见了一个。”
海兴打量了一眼小马扎上的尸体,紧张地摸了摸他的体温,又轻轻扳动折断的脖颈,“他是人为杀害的,不是自然死亡……”
“怎么可能?”朱裕大惊失色,不敢相信海兴的话,“我们这间村子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海兴半侧着身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眼前最要紧的事不是讨论是谁干的,而且想想该怎么办?”
“当然是带到温泉去。”
“但是他有外伤。”海兴摩挲着咽喉处的断骨,犹豫着思考,“你也知道,外伤会影响温泉的作用。你几天前也出过事。”
“那是因为那时候它醒了,增殖之力忽然增强,所以……”
海兴又打断了他,他四处张望了一眼,阴郁苍老的脸上浮起极致的警觉,气氛突然紧张了很多。
“把人带上。”海兴从朱裕的怀里把尸体接过来,示意他把马扎上体型轮廓更大一圈的尸体抱走。
发现两个人要走了,何贞伸手扯了扯另外两个小伙伴,“走了走了,跟上。”
“还跟上什么?他们都说了要去温泉。”梅辛怡压低了声音说,“我们绕到前面先去。”
蒙蒙的白雾好似从温泉上方扩散了一些,相邻的一条街上也是雾蒙蒙的,阻碍了眼前的能见度。三个人脚程比较快,率先到了温泉,洛蛳看到入口的小型牌楼式建筑,恍惚中仿佛看到的是活物,上面横伸出的枝丫都变成了触肢,在浓白雾气里蠕动。硕大的眼泡四下乱转,昆虫的节肢正在扭动伸缩,鳞片与绒毛变得栩栩如生。
穿过活过来的牌楼,眼前的景物也稍稍有了些变化,钙化水坑不再那么清澈,变成了与浓雾相同的乳白色,层层叠叠的水坑冒出蒸腾的水汽。中央的那颗石卵似乎更大了,一颗巨型的不知名生物的蛋,放置在浅浅的一层液体里,沿着蛋的底端涤荡出一圈圈波纹。
洛蛳仰头往上看,脸上不自禁带上了一些恐惧,她被石卵的阴影笼罩住,人也被蛋壳上细密雕琢的纹路吸引了。那些原生的花纹充斥着野蛮的生命力,似乎包裹的是一团蓬勃的精华,时刻等待破茧而出。
看着她在出神,何贞从后面扯了她一把,“你还在看什么?快点藏起来啊!”
洛蛳看到她们两个各自找个一块岩石,躲在后面藏身。她自己也跑到一块钙化的石块后,那也可能是石雕,外层有个圆滑的形状,表面摸上去滑溜溜的,甚至不太像石制。
海兴与朱裕两个拖了十来分钟才到,海兴毕竟是个老大爷了,累得不轻,也不知道他一个村长为什么非要亲自亲为,不肯找个壮劳力帮忙。
朱裕也在呼哧带喘,喘得肺都要出来了。他艰难地搂着尸体,走到石卵前一块稍大的水池里,慢慢蹲下,将怀里的人浸没在乳白色的温泉水里。随着液体逐渐淹没了尸体的口鼻和脸部,最后整个人体轮廓都消失在了水面之下。
水面上冒出了一串气泡,要不是朱裕没有异样,还以为是滚烫的水正在沸腾。大概花了十分钟时间,朱裕弯腰站得太久,导致他腰酸背痛地直了直身体,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腰背,忽然面前一只手掌伸出,直挺挺地立在他面前,也着实让朱裕吓了一跳。他反应了几秒钟,意识到那是人的手掌,赶紧伸手去捞,把温泉里的老头捞出来。
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胸腔里的气泡声,让老头痛苦艰难地喘息了半天,他又用了几分钟调整自己的状态,才逐渐平静下来,裸露的胸背上除了皱褶纹理,就是深色的斑块,实难想象当一个人类衰老到了极致,从外部强力注射进生命力,迫使他继续存在,到底是生命的奇迹,还是另一种迫害。
朱裕搀扶着他,让老头依靠自己枯瘦的双腿走出来,两个人都湿淋淋地摔坐在水池边,一边休息一边适应新生的躯壳。
另一头海兴也把他的那一具尸体搬到水池里,忽然间背景音里传来了一声低沉古老的吟唱声,那是种极难形容的声响,猜不到究竟是由什么东西发出的,石卵在微妙地震动,上面一些橄榄状的孔洞张开,露出几点苍绿色的光点。
在洛蛳的眼里是这样,但在何贞的眼里,她看到的确是不同的一面:
那是一些眼睛,细密地分布在石卵表面,由锦绣花纹簇拥着。石质的外壳也跟活了一样,表层隆起几条筋脉状的凸起,原本应该坚硬的部分已经在柔软地蠕动,导致石卵椭圆形的外壳产生了一些形变,似乎内部有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急于破壳。
“原来它醒了是这个意思……”何贞仰着头,瞳孔紧缩,面对着眼前的惊变感觉身心震动。
朱裕张着手脚哇哇大叫:“它醒了它又醒了!”
旁边的已经上岸的老头,一个栽歪又跌进了水池里,剧烈的挣扎掀起了乳白的水花,蒸腾般的涌动与波浪霎时翻滚满了整个水池,把水里的海兴吓得连滚带爬上了岸。在他身后,一只枯干的手臂先探出浪涛之间,又马上被吞噬了,细小的浪纹层层翻搅,仿佛是一片欢乐的笑闹声,两团肉色的躯体向中间靠近,翻滚、扭转、合拢,最后笨拙地支撑起来,站在半身高的水位里。
朱裕震惊地发现,那两具衰老的身躯被从背部捏合在了一起,皮肉与骨骼都有一定程度的融合,仿佛瞬间造出了一个连体双生子。两个老头都活了,他们都在混沌当中发出怒吼和绝望的哀嚎,两个人形生物现在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成了一体双身的怪物。
海兴往后跌了一步,他摔得不轻,但是此刻完全没有余地考虑自己,全部精力都用来表达震撼和绝望,面对着眼前的一幕,却发不出一个声音。
水池里的两个老头嚎叫着,同手同脚地、连滚带爬地爬出了水池,他们没有固定的方向,跑出了牌楼,还与彷如活物的柱子与触肢发生了撞击,砰砰的闷响之后,他们两个又光裸地跑出去。朱裕和海兴着急忙慌地追在后面。
“快一点!”海兴自己跑不快,只能要求对方,“一定要拦住他,不能让他上街暴露自己!”
朱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自己就像一团脂肪构成的球,同样的姿态,一点也不比那两个老头潇洒地连滚带爬追在后。
等到他们都跑远了,何贞几个才从石雕后转出。她将眼光凝聚在中间的巨型石卵上,冷静了一下自己,尽量让语调不要发抖,提议说:“我们剖开它,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吧?”
洛蛳很不愿意赞同她的提议,心里有一种类似本能的恐惧。但是她的嘴比较笨,又说不出来什么有效的反驳,只能嗯嗯啊啊地落在后面。
梅辛怡走到跟前,先轻轻摸了石卵表面一下,竟然同时感受到了粗糙的石质材料的质感,和温热的有机质血肉。这种触感太奇特了,她惊叹了几声,忽然看见旁边何贞抽出刀来,直接噗嗤一刀深深刺入了石卵表面。
就跟开餐了一样,从裂隙散发出的是浓烈的食物香气。何贞利索地抽出刀来,双手指尖略微伸进了伤口,用力向两边撕开,香气越发浓重,甚至到了爆裂的地步,熏得人头昏脑涨。
看到眼前是一片敞开的血肉时,她停下了动作,仔细地打量,忽然在原地愣住。
她感觉自己的感官和领会能力被分离了,虽然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扭动的、丑恶的、蠕动的肉质,但是脑袋里凭空感到了一阵快乐,这种快乐幸福感是没有缘由的,凭空发生的,类似于极乐。所见与所感的一切东西都被笼罩上一层奇特滤镜,就像看见了鲜丽的颜色和奇幻的美景,体肤感触到的是温暖舒畅,把柔润的春风和沁凉舒爽的夏风结合在一起,伴随着花蜜的香甜,一切美好都在里面。
等到她再一转身,面对着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已经带上了一张明媚到夸张的笑容:
“我感觉好极了!今天真是最完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