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列传》灰橙

51、第五十一章

　　白天即将熄灭，夜晚的到来伴随着危险的临近，不过也有好消息，她们终于遇到了其他的幸存者。

　　城市也到了边缘，建筑越来越低矮，文明的残痕被粗暴擦除了，公路逐渐被泥土路代替，粗糙干燥的沙丘一座一座，覆盖了许多人类曾经的生存痕迹。

　　一辆改装得奇形怪状的越野车从身后赶超，粗暴地扬起风沙和噪音。现在没有交规管控，可以大方地超载了。上面密密麻麻坐了十来个人，造型风格有点非主流，有的头发梳得又高又尖，脑壳前端有点秃，干脆都刮光，露出不太聪明的小脑壳。有的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帆布从头包到脚，臃肿得像脱线的木乃伊。

　　他们全部扛着武器，应该是一群小规模私人武装。远远就看见了前头缓慢跋涉的安娜等人，嬉笑着赶上来，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摇了摇手里的一小袋肉干，放声大笑：“你们几只小猫咪去哪啊？跟我们走吧，哥哥疼你~”

　　何贞正热得发昏，把小外套盖在脸上，眼光瞟过一眼，苦着脸慢吞吞怼一句，“但凡你有一杯冰美式，我也能考虑考虑……”

　　“你……”梅辛怡走在她后面，无语了半天，“这是个陌生的地方，你能不能谨言慎行一点？”

　　一看见外人，安娜就又变身成了老母鸡，紧紧地守在自己三个妹妹身边，紧紧盯住那群荒野大镖客。但是她越是紧张，对方就越是起哄，越野车放慢了速度，紧紧跟行在旁边，刚才摇晃着肉干的大汉又放低了嗓门诱惑：

　　“你看看，你们这么多累赘，光凭着你们自己是不可能活下去的。不如把小姑娘给我们一个吧。我们这边有吃有喝，还不用走路，你们轻松了不少，还省心。”

　　安娜当然不可能听他的，搂紧了三个女孩子，张口叱骂。

　　何贞落后了几步，啧啧评价，“她别的都好，就是骂街还欠两分火候，要是我上，两句就让对方全急眼。”

　　“……你那是骂街吗？你那叫挑衅。”梅辛怡也热得很，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打发无聊，结果前方异变突生，越野车上最边角坐着个瘦皮猴一样的男人，趁着安娜不备，一把抢过了年纪最小的女孩，揪扯着她的小臂，将她半个身体都拖上了越野车。

　　安娜惊叫一声，扑上去拖住女孩的双腿，双方抢成一团，车上发出阵阵哄笑和叫好。

　　“和老三，你丫什么眼神？抢了个瘦巴巴的。”开车的是那个缠裹得像木乃伊的男人，仔细看他脸上裸露在绷带外的皮肤，有许多不平整的硬痂突起，不知道是感染了什么皮肤病。

　　安娜耳边充斥着哭喊和讥笑，心理浮起深深的绝望感，她们已经走过了这么远的路，依然还是不能找到一块安乐的家园吗……

　　一个人影滑动过来，何贞油滑得跟条泥鳅一样，也没看清她的动作，已经把小女孩抢到自己怀里，就像带小孩儿一样，让她坐在自己一边肩膀上。她被哭得头疼，又不会哄孩子，只能笨拙地呵斥一声，“行了别哭了，我的脑仁都快被吵炸了。来来，姐姐教你选金主，这几个都不能要知道吗，一看就是外强中干，又丑得要命，连绣花枕头都算不上。”

　　被叫作和老三的干瘦汉子啐了一声，还是带着满脸讥讽的笑意，“你咋知道老子外强中干？你试过啊？”

　　“我不用试就知道，”结果何贞却一脸认真，一副探讨学术的正经模样，“你看他，鼻头尖小，山根软塌，中庭却很长，这种就是天生软小，坚持不了两秒。旁白那个看着壮实是吧，但是这种最骗人了，起得快软得也快，是属兔子的，一夜七次郎，次次不超十秒。前头开车那个还行，就是最近冲多了，有点虚……”

　　“臭娘们！老子打死你！”和老三最先破防，跳下车冲着何贞疾奔过来，边跑边抽出身后一根自制的狼牙棒。何贞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叫了声：“洛蛳——”

　　身形干瘦的小小一只从后方拔地而起，刷拉一声冲到跟前，只一霎和老三就整个人被扬飞起来，伴随着巨响凿在越野车前盖上。洛蛳没有刹住趋势，跟着跳上了前盖，一手成爪形钳制住和老三的脖颈，直接刺穿进金属盖里，把他钉住。一扭头两眼泛着猩红凶光，裂开嘴露出异变成锯齿状的上下两排尖牙，咄咄放光逼视着驾驶位上的人。

　　“别动！”看起来开车的是他们的队长，他皱起眉，挥手让整车队员保持安静，“她们有高级觉醒者，不要惹她们，我们走。”

　　何贞也不想继续纠缠，朝着空气吹了声短哨，洛蛳松开双手尖爪，四足动物一样灵巧地跳下了前盖，回到自己队伍。

　　越野车泄愤般飞驰而去，留下一大团烟尘尾气。何贞挥了挥，半个人浸没在尘土里，默默呸了两声。另一头安娜安抚好了吓得不轻三个小姑娘，年纪最小的叫青苗，哭得脸上又是泪痕又是污渍，已经变成了小花猫。

　　梅辛怡看了看天色，估计了一下时间，“我们得找地方过夜了，不能再走了。”

　　何贞忽然感觉刚才有点失策，“早知道把车抢了，晚上也能有过夜的地方。”

　　梅辛怡摇摇头，“不好，我们得找个隐蔽安静的缝隙，空旷地住车上都太冒险了。万一被围，跑掉都难。”

　　涉及到野外求生技能，还是安娜最擅长。她很快就找到了一间废弃地铁站入口，往地下的通道都被封住了，剩余一块狭小的空间刚好。几个人踏着夜露和凉风进来，外面已经开始传来诡异的嘶嘶声，许多莫名的东西爬行着，从塌毁建筑物的边角里钻出来，开始在诡秘黑夜里活动。

　　安娜熟练地归拢了一小堆碎料，点了个小篝火。她的随身行李里还有一盏营地灯，几块电池，一小块毡毯。她们每人还都有个贴身的小布包，其他的女孩都放着食物，安娜的小布包鼓鼓囊囊，装得东西似乎尖利些。

　　发现何贞一直在偷看，安娜干脆大方地把小布包掏出来，展现在何贞的面前，一层层打开，里面放置着几颗通透的菱形水晶，“我有几颗晶核，如果你愿意送我们去到东方基地，我可以都给你。”

　　“这个……是钱吗？”

　　“目前能流通的就是吧，”安娜的精神很强大，刚经历过事情，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了，马上就开始为己方规划下一步，“所有的食物、饮水、钱都在这，你愿意当队长，可以由你来分配。”

　　何贞扫了一眼，“离开城市前，我们应该去扫荡一遍，到商场、超市这些地方补给一些。再往东就是荒凉野地，什么都没有。”

　　安娜皱起眉，“太危险了！天光照射不到的建筑区，都是藏起来的异变体怪物，我们又没什么武器，万一被感染了连药物都没有。”

　　“想一点险不冒，是不现实的。”何贞逗了逗几个小姑娘，又去逗洛蛳，“没有什么危险能比得过吃喝，是不是呀？”

　　洛蛳乖乖地点头，“是。”

　　分食物的时候，梅辛怡摆摆手，“我就不用了，我能撑半个月都没事。”

　　“你就吃吧，还没到那个份上。”何贞塞给她一块干巴巴的小饼干，“明天天亮我们三个就出发，把附近搜刮一遍，这里有人迹，还有后期修缮的痕迹，我猜应该离基地不远的，可能经常有外勤人员过来搜刮物资，问题不大。”

　　她又看了几眼一群小姑娘，转向洛蛳吩咐：“你留下。”

　　“为什么？”洛蛳有点不服，“我负重最大了，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知道拿什么吗？到时候背了一包小贴纸、小玩具回来，我是该笑还是该哭？还是跟你一起玩啊？”何贞果然比较了解她，想得也周全，洛蛳被问得不吱声了。

　　安娜看着她们之间的互动，忽然开口：“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支小队了，明天还要出去搜索，为了配合好，那理应互相了解。我先介绍自己，我是个低阶速度型觉醒者，我有短暂的爆发力，但是不持久。”

　　她轻轻掀起自己裤脚，露到膝盖，借着昏黄摇曳的火光，能看到她小腿上缠裹着青色筋脉，有点像静脉曲张，肌肉呈现漂亮的走势和凸起。说完了自己，她就放开了裤脚，眼巴巴看着何贞三个，明显是等着她们介绍。

　　“我是……一匹马。”洛蛳犹犹豫豫地说。

　　“我是……一条蛇。”梅辛怡跟着硬着头皮说。

　　何贞看了看她们，一转头一本正经回答：“我是储备粮，实在饿急眼了可以吃我。”

　　“……”安娜终于被成功地整破防了。

　　“那个……”旁边怯生生的青苗举起手，“我是低阶的木系觉醒者，我可以促进植物的生长，所以……没有吃的我可以种，就不用吃你了。”

　　“乖孩子，”何贞摸了摸她头顶细软的毛发，忽然话锋一转，“那你能控制藤蔓吗？你听说过触手play吗……”

　　“睡觉！”梅辛怡赶紧打断她的话，阻止她嚯嚯未来的小花朵。

　　天亮时，梅辛怡最先警醒了，她的睡眠原本就浅，一点响动就能捕捉到。第一眼看到何贞守着入口，她的姿势收敛，老实地揣着双手，背靠墙壁。洛蛳睡得四仰八叉的，对她来说睡水泥地还是高级席梦思似乎没有区别。

　　接着青苗也醒了，她想要上厕所，但是安娜还没醒，所以悄悄地自己憋着。大致过了20分钟，她憋得小脸晕红，一头细汗，安娜才转醒过来，带着三个小姑娘一起出去，找了个露天地尿尿。

　　何贞呼了个哈欠，努力伸展着两臂，猫一样把自己拉长。看看左近没有生人，跟梅辛怡商量：“现在有两条路，一是去东方基地，刷觉醒者一方的支线。二是我们单独行动，在外面继续游荡，看看能不能找到异变种的支线。”

　　“那当然是去基地了，在外面游荡，万一没碰上支线呢？我们又不是来玩打怪升级游戏的。”

　　何贞笑着瞥了她一眼，调侃：“真的吗？不是因为你好心，非要把这一伙鸡妈妈加小鸡仔护送到目的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贞没有随便评价她，“虽然我总是说，高维生物对低维生物没有感情，但是这种对NPC的同理心其实是很可贵的，等到你工作的时间长了，一切柔软的地方都被磨损得粗糙，对什么都毫无感觉，就会变成一个成熟的优秀员工，但是那时候还算是一个人吗？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也常常觉得好奇，我究竟还是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