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列传》灰橙

49、第四十九章

　　本市大致分为上三区和下五区，公司所在的是门楼纵横、商户林立的星盘区。要说是吃喝玩乐，还得到乐园区。何贞带着两个小伙伴，选了一间门庭热闹的网红饭店，眼下正是旅游季，门前的停场车停满了各式房车、休旅车。

　　等了半天等到一间包厢，何贞第一个进去，大马金刀坐下，用指尖捏起那本花纹繁复、装帧华丽的菜谱，轻飘飘说：“给我们炒一本。”

　　“你又疯了？”梅辛怡眼光凌厉，忍不住瞪着她。

　　“都说了，今天我坐庄，又不用你花钱。”

　　梅辛怡被她气笑了，“你有钱吗？”

　　何贞左右环顾，见没有旁人，才压低了声音，“我怎么可能没有钱？在道具室兑换黄金，一个点数就能兑换一根金条，你忘了吗？”

　　梅辛怡当时有点傻眼，“可是也有明文规定，兑换出来的那些金条只能用在副本里，所以除了一些都市霸总组的，还有致富经研发组的，没有人会去兑换金条。”

　　何贞嗤了一声，“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守规矩呢？越是老油条越是惯犯，有的是拿着金条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员工。公司也知道，只不过为了这些老油条能好好干活，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这也算种隐形福利吧。”

　　很快的一张圆桌就杯盘狼藉，菜盘堆叠，何贞还是不过瘾，指着大厅中央的圆形玻璃缸说：“那条什么东西？镇店之宝给我们炖了。”

　　服务员小姐姐细声细气地回答：“那是一条82公斤的月亮鱼，售价88888。”

　　何贞挥挥手，“行，去炖了。”

　　梅辛怡捂着脸，不忍目睹眼前的场面。

　　洛蛳啥都不管，只管吃吃吃，弄得像只小花猫一样，何贞用小手帕给她擦了擦，“怎么样，还想要啥？跟姐姐说。”

　　洛蛳的眼光逡巡过桌面，又隔着落地窗瞟了一圈街边的店铺，最后眼光落在一间小蛋糕店上。何贞捕捉到了她的视线，奇怪地问：“你想要个蛋糕？”

　　洛蛳的模样呆呆的，还有点怯生生的，“我没过过生日。”

　　旁边两个人的脸色都挺诧异，经过一个对视，何贞屈指打了个响指，“那怕什么？咱们就今天过个痛快。”

　　对街的蛋糕店，是个极其寻常的小小西式糕饼店，何贞还是走在最前面，进了店门就指着中央一座华丽的6层超大蛋糕模型说：“就这个，我们定一个，现在就做。”

　　店员一懵，小心地提醒：“顾客，那是个婚礼蛋糕。”

　　“法例律规定了吗？非得婚礼才能定？给我写上生日快乐！”

　　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摸清了何贞人来疯的脾气，这次梅辛怡倒没有太头痛，静静站在旁边看着。店员看见她们三个奇怪的顾客，就站在旁边等着，又小心地提醒：

　　“顾客，就算你们今天预定，也要明天才能完成，请您留下地址，我们会配送上门。”

　　“我懂~”何贞打开手袋，掏出一叠纸钞，“给我加个急，其实我知道，你们后厨的师傅手里勤快一点，2个钟头完全能做完，我以前泡过一个糕点师傅……”

　　“行了行了……”看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梅辛怡赶紧把她的话头截住，“虽然不犯法，公司的规矩也管不着，但是我也不想变成什么都市传说的一部分。你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发现她的情绪不高，何贞追问了两句，“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还是你有自己想去的地方？还是说，你另外有打算？”

　　“我……理应该回家一趟的，在副本里也就算了，但是现在放假了，却在大街上闲逛也不回家，有点说不过去。”

　　“我懂，”何贞暧昧地眨眨眼，“复杂的大家庭嘛，我不知道做过多少都市豪门的副本了，我懂得很。”

　　梅辛怡的表情比较一言难尽，“你怎么能确定是都市豪门那种大家庭？”

　　一直把眼光钉在小蛋糕上的洛蛳，也好奇地转过视线来，“对啊，你怎么能确定呢？”

　　何贞呵呵笑了两声，挑了挑剃得尖尖的眉尾，又伸手挎住洛蛳，指着眼前的梅辛怡，“看人的眼光只能慢慢地练，这是不可能一步到位的。但是我的眼光向来很毒，她一看就是好人家长大的，跟我们两个不一样。我们是野草类型的，她是金丹桂。”

　　洛蛳听了更疑惑了，眼光上下扫视过她，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贵妇装的何贞，与野草融合起来。

　　梅辛怡的本家在上三区里的夏柳区，这个区域是以绿色植被覆盖率闻名，也是居民住宅最多的区域。三个人站在建筑前时，不约而同地仰起头，望着眼前壮丽的庄园。

　　“你看吧，”何贞喃喃自语，感觉仿佛听到了壮阔的背景音乐，“我就说她是大小姐出身的。”

　　“什么呀，别胡说，从现在开始，最好把嘴闭上，少惹麻烦。这里是现实世界，弄崩了必须自己收拾的。”梅辛怡一点不自豪，还有点低落，当先进了门，两旁是修剪过的矮灌木迷宫，中间一条空旷大路，不过现在装满了人。

　　“你们家在开趴？”何贞不停地打量两旁衣香鬓影的热闹，跃跃欲试想要融入。

　　梅辛怡赶紧提醒了两句，“这些人跟你在副本里见的不一样，他们可能不会给你什么正反馈。”

　　“啥意思？他们不是人啊？”她的形容太含混了，把何贞给说蒙了。

　　主屋里坐着的是个老太太，看起来七八十了，皮肤皱纹堆垒，稀疏的头发像一顶小灰帽顶在脑瓜顶上。不过她的精神还好，看到了梅辛怡，立马露出惊喜的笑，归拢在手杖上的双手颤抖着举起来，做了个萌萌的求抱抱的姿势，“小乖乖来了？过来让祖母抱抱你。”

　　何贞落后了一步远，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斜着眼看了看旁边同样沉默的洛蛳，悄悄跟她咬耳朵，“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叫她小乖乖？”

　　洛蛳也学着她的模样咬耳朵，“但是你平时也经常叫她梅梅，或者小同学的。”

　　“那不一样，那是调侃。这种……会让我联想到，有人给铁包金大藏獒起名小甜甜；或者芭比的脑袋，接在金刚的身子上。”

　　老太太和梅辛怡腻乎够了，自然地将视线转移到后排两个人身上，她虽然依旧很礼貌，但是何贞敏感地捕捉到了她微微皱眉的瞬间，还有礼貌之下，眼光中深藏的那一抹疏离和嫌弃。

　　就像在看两只被雨淋湿的流浪犬，遮着鼻子退得远远的，有点怜悯但不多。

　　“小乖乖，听说你找到工作啦？”老太太眼光略过，又转回到梅辛怡身上，流畅地切换到心疼的表情，“奶奶知道，现在外面工作很不好找，干嘛不让你那几个叔叔替你安排一个清闲的？是不是你爸爸不许？”

　　梅辛怡张了张嘴，明显没想好怎么回应，老太太急忙又心疼地哎呦了几声，“等一会儿我去说说你爸爸，哪有他那样子当爹的？”

　　“不用了，我现在的工作很好。”梅辛怡尴尬地冲着何贞的方向摆摆手，“这两位就是我的同事。”

　　那双苍老的眼睛又移转过来，何贞逼尖了嗓子，柔媚地轻笑两声，款款走到老太太身前，“老奶奶，我有点孤陋寡闻了，但是您就是当年上三区有名的一支花，社交界的名媛，开趴的专家杜小姐吧？”

　　听到她准确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代号，老太太挺开心，从微微侧身的姿态扭正了，亲切地问：“你听过我？那你是哪家的千金啊？”

　　“我不是哪家的千金，但是我小时候参过您的派对，那时候别管是上三区还是下五区，都以能参加您的派对为荣呢。”

　　“你小时候参加过？”老太太回忆着，不禁慢慢蹙起眉心，“我中间好多年没举办过沙龙活动了，那你今年……”

　　何贞礼貌地打断她，“别揭我的老底啊，您看，过了这么多年，我又有这个荣幸来参加您的活动了，今天就让我开心开心吧。”

　　从祖母房间出来，梅辛怡一脸的好奇，“你真行！我第一次见，有人能打破我祖母的初印象，两三句扭转了自己形象的。”

　　何贞忙着趴在大堂的餐桌里，提过来三支高脚杯盛装的香槟，随口回答：“倒也不是扭转，主要是老太太忙着算我今天几岁，她CPU有点干烧了。”

　　梅辛怡也是一愣，“我祖母她快30年没举办过沙龙会了，你小时候参加过了，那你今年……”

　　“我今年34，”何贞大大方方地回答，“但是对穿越者来说年龄没有意义，要是算上众多副本里过的时间，我340都不止了。你万一再摇到一个修仙副本，那几万岁起步，岂不刺激？”

　　她说的也很对，梅辛怡现在逐渐适应了当一个穿越者，会面对的方方面面反常识的地方了。

　　何贞又用胳膊肘杵了杵她，打趣地问：“你是个大小姐啊，你怎么会选择来快穿公司当个员工？一般都是我们这种孤儿，或者爹不亲娘不爱，身上背了一身债的，才会去选择当穿越者，你是为什么呢？”

　　对于她给自己下的定义，梅辛怡哼笑了一声，指着远处衣冠楚楚的红男绿女，“那些才是大小姐，我有七八个堂妹，五六个表妹，她们各个都是大小姐，但是我不是。当初我们家还勉强算是个小康之家，是三叔先发迹的，后来他带着几个叔叔一起，借着祖母在社交圈子里的名气扶摇直上，做成了现在钟鸣鼎食的模样。但是我那个父亲是教育厅的干部，始终不愿意下海，我们一支可一直安贫乐道啊。”

　　何贞点点头，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情况，“也不用清高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是可以借一借东风的嘛。”

　　“你以为东风是那么好借的？”梅辛怡斜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你情愿让他们安排，确实能得到一个很好的安置，工作清闲薪资又高。但是他们就默认你是家族可支配资源了，到时候把你当成手牌打出去，你也没有地方去哭。”

　　面对她这种严肃不苟、防患未然的态度，何贞是一定要嘲讽的，啧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虽然但是吧，要是我，我肯定先把好处拿了再说。真正上了牌桌，谁把谁当牌打了还不一定呢。”

　　“辛怡？”一声略带沧桑感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梅辛怡顺着声音转头，看到父亲站在身后。梅家的老大梅文轩年过五旬，但还没有显示老态，腰身依旧笔挺，也没有一般中年雄性发福的征兆。眼光凌厉，深藏着幽深的精光，穿着质朴平整，看起来就气压强大。

　　何贞还含着一口香槟，赶紧嗯地应了一声，一点也不带怯场的，“您就是梅梅她的爹爹吧，这股老古板的气质和她如出一辙。”

　　梅文轩没有应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上一副颇为不喜的情态。何贞就是故意的，看出了他的不快，大声解释， “您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和梅梅关系清白得很，我们不是拉拉，我可不是什么儿媳妇儿的身份，不用您审判我。”

　　“你又疯了？！”梅辛怡在旁边看不过去，捂着脸示意她收敛点。

　　二叔梅弄武从另一边赶过来，他也举着一支高脚杯，里面的香槟已经仅剩浅浅的一层，他的神情晴朗很多，看起来符合一个阳光开朗好叔叔的形象，半搂着梅辛怡，就把她往一旁带，“我的小侄女现在是个大忙人了，我想找找你还真难。来来，这位是嘉信科技的洪公子，我早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梅辛怡留了半个眼神，示意何贞：看，东风借不得吧？

　　对面那个洪公子看起来人材一般般，中等个头，理了个小平头，人稍显干瘦了点。何贞一仰头，把自己杯子里香槟喝干了，上去径直握了握手，忽然表情一动，仿佛认出了对方，“熟面孔啊，我认得你！你是那个……白金路上那家香妃宫的vip嘛！老板下回来点我啊……”

　　“你给我过来！”梅辛怡推着她，就把她怼到角落里，一脸严肃地开展了谈话，“两杯香槟喝不倒你吧，你非要在这里发癫吗？”

　　“干嘛呀，我都是孤儿了，我有什么可顾忌的，谁让我不高兴，我就创死他。”何贞还是满不在意的模样，一摊手，“我没有隔夜仇的，我都是现场现报。”

　　“你……你牛得很，行了吧？”梅辛怡对她是彻底服了，哀叹了一声，“我得快点返回公司了，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对休假没什么兴趣，只有绩效和点数能打动我。我得回去认真工作，赶紧升级，尽早变成高级员工。”

　　“行行……”何贞把高脚杯怼在脸上，用一只眼睛盯着里面剩余的几滴蜜色液体，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想回就回。不过现在重新开始一个新副本，是很不划算的。我们在末世那个副本里耕耘了这么久，就拿到那么几个点数，我建议咱们回去再战。”

　　“回去？再跟冥王星死磕？”

　　“回去不等于一定要碰上冥王星。那是一整个世界，那么大，不应该那么容易碰上的。而且我们进入副本是顶着新身份、新皮囊的，她不能一眼就认出我们。所以我说，这回我们隐蔽一点，低调一点，以走支线，拿点数为主，躲着点冥王星。”

　　梅辛怡沉吟了良久，“按说即便冥王星，应该也想不到我们会再次返回，理论上说比较安全。只要……你真的能做到低调？”

　　“放心吧，我从来不用点数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