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列传》灰橙

42、第四十二章

　　“谁能跟我解释解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呃——”何贞觉得自己有义务站出来，将眼前马上要爆发的一切归于风浪平息，她站到裴萌面前，小心地举起两只手掌，“听我说……”

　　一阵尖利的噪音，很像指甲抠在玻璃板上，沈连城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摸着自己脖颈后的细软毛发，心里凉凉地压低了声音：“伙计们，伙伴们，有个坏消息，魔头可能追上来了。”

　　像是在呼应他的话，从门外传来一个熟悉而戏谑的声音，“你们几个，在里头开茶话会啊？同样是同事，怎么不叫上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沈连城几乎是在话音响起的头一秒，就确认了那个恐怖而可恨的声音，就是属于冥王星的，马上大喊：“下线下线！不要跟她死磕，先保住自己再说报仇的事！”

　　“我、我怎么退不出去？”梅辛怡尝试断开连接直接下线，但是没有成功，只好一脸懵逼地看着旁边几个人。

　　“唔——”沈连城立马反应过来，“应该是思维控制的技能在起作用，看来这次她是做好了全副准备，要来把我们一网打尽了。”

　　“她是你招来的，你出去解决。”何贞一点情面不讲，说得很无情，把沈连城气笑了：

　　“好像我能解决得了一样！你忘了我是怎么赤身裸体出现在实验室的吗？”

　　“你是我们里面资历最老的，你总归该有点用吧？”

　　“不用着急，排好队一个个地来，大家都有送死的机会。”

　　外头的冥王星还在调侃，屋里的沈连城低声嘱咐：“她不会真的下死手，她的目的是控制我们，不让我们下线离开这个世界。”

　　“我们知道……”何贞耷拉着脑壳，垂头丧气起来，“有没有点新鲜的消息，能稍微提振我们这边的士气也行啊。”

　　“我想想——”沈连城沉吟了一会儿，“起码，我现在能肯定我们死不了，大不了就是进小黑屋嘛。”

　　“您先请。”何贞甚至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起小黑屋，我确实没少进。但是这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人关小黑屋。”

　　“别再贫了。”梅辛怡已经受不了他们两个，“能不能闭上嘴，想一点有用的主意出来？”

　　沈连城看了看何贞，忽然说：“我听说过，你们不可描述冲冲组的，各个都身怀绝技，全都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要不然……你出去勾引她试试看？”

　　他的提议引起了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何贞哼了一声，乐出来了，“根据她的性向，她应该不喜欢女人，我看这里面你最适合干这个了。”

　　沈连城也跟着呵呵，“我不用试，她才把我的脑壳拧下来。”

　　他们在屋里磨磨唧唧，外面等得不耐烦的冥王星扣了扣走廊墙壁，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好像地震，整幢建筑都在剧烈摇晃。梅辛怡扶着墙站住，问对面墙边抱头蹲着的沈连城，“这又是什么技能？”

　　“还是思维控制。”他的声音很像撕心裂肺的尖叫，抱着脑壳的姿势跟喊救命一样，“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她可以直接控制我们的神经系统，让我们看见、感受没有的东西！”

　　“解说得很好，但是别光顾着解说。”梅辛怡占据着另一个墙角，忽然勉强站直了，打定主意大步到了门口，“我要出去跟她拼了！也好过猫在屋里躲躲藏藏。”

　　“等一下！”何贞扑过去一把薅住她，“拼了也要讲究对策。”

　　“好，你说。”梅辛怡停住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

　　何贞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又屈起手指，比了个三，“我们有三个人，我们是一个小团体，要发挥群体优势。”

　　眼看着她比划的二和三，梅辛怡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哈——”冥王星隔着一扇门板，听得一清二楚，无聊地和了个哈欠，她眨了眨眼，浅棕色的瞳仁底边闪烁起一条荧亮的光带，忽然屈指弹了一下硬实的墙壁，整面墙当时碎裂成规则的小方块，向着远处多米诺骨牌一样倒过去。

　　屋里的一切情景马上暴露，眼前的一切也格外惊悚。世界忽然之间变得极不真实，所有的东西都在瞬间碎裂，各色的小方格一簇簇耸起。炸开，成环形旋转、排列，最后露出中央几个人。

　　沈连城的表情是快要吓尿了，“那个……虽然我排名靠前，但我可不是战斗人员啊！”

　　梅辛怡就像只老母鸡，展开翅膀把几个人护在自己身后，独自上前一步。看清冥王星的刹那，许多已经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刺激得她眯紧了眼睛，“我记得你……你骗过我！”

　　“我也记得你这个新人，”冥王星含着抹稍显阴郁的眼光，依旧觉得没大意趣，“初来的员工都有股冲劲，就像你这么热血，容易上头。时间长了，慢慢就会油滑和惫懒下来，就变得像她了。”

　　被她手指指着，何贞有瞬间很紧张，“大佬，你抢也抢了，我们几个现在也是毛干爪净。要不然，你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我们直接掏出来给你，行吗？我们就省去动手的麻烦，怎么样？”

　　“我的建议是，省掉尔虞我诈的麻烦。你是个老员工了，应该明白，在我面前，你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不要再玩花样了。”冥王星最先对准何贞，张开了右手五指，外力张开了她的思维领域，让何贞原地陷入了呆滞。

　　梅辛怡冲着她的背影扑过去，冥王星立马张开左手，她同时掌控住两个人，眼光却看着一旁的沈连城，满腔的调侃意味，“下一个是不是该你了？”

　　“错，是该我了！”裴萌举着一只花瓶，一发力正好敲在她后脑勺正中间，瓷花瓶碎裂成了三四大片，哐啷啷散落一地。

　　冥王星的反应，就跟被人弹了一指头，不疼不痒地转身，她的双手还虚虚举在半空，攥住梅辛怡两个人。

　　通过简单的一个对视，裴萌当时就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把她怎么样的，双方之间力量上的差距，就好像珠穆朗玛峰顶，到马里亚纳海沟那么远。

　　“等一下！”沈连城自己站在一角，忽然张开手，试图做最后的沟通，“你到处抢劫，就是想要一些点数嘛，我有！我是致富经研发小组的，我有不少私产，你等我去取回来。”

　　冥王星觉得很好笑，“你能在排行榜上名列前茅，那应该不傻啊。你就没想过，我又不可能回到公司，也没法去前台兑换道具，那我要点数干什么？”

　　“对啊……”他仿佛才想到，“你到处抢劫别人，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我无聊，我闲得慌，就是这么简单。”

　　现场陷入了尴尬和沉默。

　　“等等！”他又试图在其他方面补救，“你需要一个内应……对没错！你需要我，我可以替你去前台兑换道具，我还有很多的点数，我对你太有用了！”

　　“我想干什么，自己就能干，不需要兑换道具。”

　　“不不……”沈连城慌乱地给自己找个用处，摇头晃脑，手脚局促地引起对方的注意，“就算不为了道具，也可以为了趣味，换点小玩意啊。你总有想要的东西吧，聪明药？性转丹？能上天的魔豆……”

　　冥王星浅浅地蹙眉，“你在拖时间？为什么？你们在等什么东西？”

　　一个剧烈的冲撞，将她单薄的身体从空间顶端撞下了深渊。在掉落当中，冥王星看到了对方，是个小朋友，消瘦干瘪。她迅速起翻阅了一遍原身的记忆，很快找到了相关信息，“洛蛳？你是那个小护士？原来你们还藏了一个人。”

　　因为这个冲撞，何贞总算摆脱了控制，跟随着掉下了深渊，她被摔得够呛，挣扎着爬起来，走调的声音冲着远处打成一团的两个影子喊：“她锁定了我们，让我们不能下线，你想想办法，能不能解决？”

　　洛蛳目前是没有出声回答的余力，她感觉身下的冥王星并没有用尽全力，好像还是观望，或者游戏的心态。于是挺直了上半身，右手攥成拳状，轰然一拳捣穿了对方的胸腔。

　　冥王星没有一丝血迹流出，被洞开的窟窿里隐隐闪烁着机械的冰冷光泽。她咔吧咔吧眨眨眼睛，整个胸廓的机械组织张开，她没有肋骨，保护住中央一颗蓝色能源核心的，是两侧甲片状的金属。

　　看到她心脏位置的蓝色核心，洛蛳一时情急，以为她暴露了自己的弱点，从空间掷出武器双股剑，青铜纹饰与材质，在幽冥中隐现着清幽的光泽。冥王星被机械动力推动着，一鼓作气起飞，除了一颗头颅外，其余部件都已经脱离了皮肤的伪装，暴露出金属材质。四肢修长，没有肌肉的包裹，只剩下无机态的线路与传感器。

　　洛蛳持着毒信双股剑，凌空一个下劈，携着天地间一股凛冽破灭的苍茫，巨大的力量霎时催破了金属体，将冥王星的下肢斩断，几节金属义体零落着跌下去，只剩下燃烧着苍蓝之火的核心，还拖拽着其余身体部分在爬升。

　　洛蛳仰头往上张望，趴伏下去变出了一半的原型。她的两条腿向后弯折，变成四足动物一样的反关节，末端也变得粗大，形如马蹄，整个人好像一只半人马，足踏着虚空，步步生莲，矫首昂视冲上了半空，直取冥王星。

　　冰冷的苍灰色机械义眼朝下看过去，胸廓周围张开了两排炮管，飞射出的火焰弹在洛蛳体表炸开。她两臂收拢挡了挡，高温和弹片造成了一些外伤，不过坚硬的皮肤抵挡了大部分的伤害。

　　何贞还站在深渊下层，仰着头喊：“别关顾着痛快，想办法打断她的精神控制，先把我们弄出去再说！”

　　洛蛳对精神控制之类的技能完全不懂，对她来说只有一种解决方式，就是打倒对方。她的两只眼睛盯着那颗蓝色火焰形状的心脏，霍然将双手插进了金属的胸腔，但是下一刻，极其灼热的高温就让她难以忍受，尖叫着拔出了手掌。

　　失去皮肤后露出嫩红色肌肉组织，不过她在迅速恢复了。冥王星用惊悚的灰银色眼珠瞪着她，嘴唇启开，吹出一股与能源核心相同的蓝色火焰，霎时布满了洛蛳的全身。

　　高温的烧灼下，洛蛳拼命打滚，想要把身上燎起的火焰扑灭。

　　沈连城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从百宝袋里掏出一只海螺，打开封口，将无源之水朝着下方倾泻，那只小海螺里似乎装着整个江山湖泊，怎么也倒不完，把下方深渊里的三个人都浸泡在洪涛里。

　　何贞从浪涛里钻出来，先呸出一口水，然后大叫：“行了，她暂时被淹没了，我们走！”

　　梅辛怡还是紧盯着洪水，“洛蛳呢？”

　　“洛蛳用不着你担心，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何贞没好气冲着她吼了一声，然后自己就掉线了。失去了灵魂支撑的躯壳往后倾倒，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了洪水里。

　　梅辛怡沉默地一转头，看见身后的沈连城也半句废话没有，直接下线，身体失去了控制，只剩下一具软绵绵的空壳，一头栽下了深渊。她自己犹豫了片刻，偏过头又看见满脸懵逼的裴萌，根本没搞懂眼前发生了什么，光是看见小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地倒死过去。

　　“对不起……”梅辛怡只留下了半句莫名的道歉，自己扭过脸原地倒下。

　　“……”裴萌看看那边，又看看这边，除了一脸莫名其妙，就是难言的恐惧感。

　　冥王星很可能昏迷了片刻，她失去意识起，一切虚妄的幻象都消失了，深渊与黑暗全都不见，周围恢复了原本的狭小卧室，满地的积水直没脚踝，不知道的还以为卫生间的水管爆了。

　　裴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里还因为一切海市蜃楼般的变故，含着生理性的泪水，“总、总裁……”

　　“小伙伴丢下你跑了，现在知道害怕了？”范瑰从十公分的积水起站起身，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人类形象，四肢和皮肉都归位了，只是歪头讥笑的时候，眸底还流过一丝不同寻常的荧亮光泽。

　　裴萌忽然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