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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现代桃李劫09 ...

  •   元迟先生是个青年人,面相安详宁静,略显得消瘦了点,脸部的骨骼凸出,更显那张脸有一些执拗。他穿着病号服,被平放在一张铁架床上,要不是摸起来冷冰冰硬邦邦的,仿佛还能呼吸。

      三个人盯了半天,梅辛怡的眼光瞥了一眼门口,“去试试,门是不是又打不开了?”

      洛蛳过去扯了扯,“确实,感觉钉死了,跟早上在玩具工厂里一样,把门把扯下来了也打不开门。”

      梅辛怡赶紧表示,“行了行了,别扯了。”

      何贞还捧着文件夹在翻看,“这里有一些检查的条款,包括五官、四肢、内脏,最后一页还要填入答案,说明元迟先生的病因到底是什么。”

      “五官……”梅辛怡看了看他的脸,又扒开眼皮观察了一眼,马上觉察到了异样,“他的眼睛是假的,是后来填充的。”

      “什么?”何贞马上凑过来,看见的是一对晶莹剔透的棕色眼珠子,“确实啊,挂掉的人眼睛都会逐渐浑浊,不可能这么清透。”

      她伸手直接摸了摸,啧啧两声,“是玻璃的,跟我们在木偶工坊里弄的一样。”

      梅辛怡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扒开了尸体的下颌,滞涩的下颌骨已经僵硬了,动起来很困难。

      “他的舌头也被割掉了?”梅辛怡皱着眉嘀咕,“而且牙齿也都拔掉了,可是这并不是尸检的正常流程啊,谁对他做的这些呢?”

      何贞凑到口腔边,看了看,啧了一声,“元迟是抱着谁家孩子跳井了吗?谁对他这么狠啊?”

      “牙齿……”洛蛳想起了之前在玩具工厂的经过,“我们从气球里抽奖的时候,抽到过牙齿。你们说,是不是那些零件都是从这个人身上割掉的?”

      “哎?你这么说,确实很值得怀疑。”何贞肯定地点点头,然后就更加迷惑了,“可是为什么是他呢?他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落得这么惨的下场?”

      梅辛怡又从黑洞洞的口腔里查看了半天,好像看到了什么,恨不得把脑袋塞进他的嘴里,又凑近到侧面的耳廓里,往里面细细地观看,“他的耳洞里伤口也不小,只是比较隐秘,所以不好发觉。看起来就像……那些牙齿是从耳朵掏出来的。”

      “我好像懂了,”何贞忽然有了灵感,“会不会是牙齿变成的牙仙,从他的脑壳里钻出来的?”她又顺着身体往下看,抓起他的手。果然,他的双手从手腕开始被切断了,留下一个平滑的断面。

      “你看,不光是指甲,连手都没了。你还记得我们遇到的那种长得像手掌一样的蜘蛛吗?”

      “可是……”梅辛怡不由皱起眉,还是很难想得通,“我们遇到的牙仙,还有手指蜘蛛数量都超过了这具人体能提供的,这么说,还有其他的受害者了?”

      洛蛳举了举文件夹,“那最后一页答案应该填写,他的病因是受虐待吗?”

      梅辛怡迷惑地摇摇头,“我想不是,你看看他的身上,没有多余的淤痕和伤口,不像是受过虐待的样子,如果对一个人挖眼又砍手,他一定会剧烈挣扎,在身体上留下痕迹的。而且他剩余的血液也有不少,如果在活着的时候砍断双手,那流的血液比现在多多了。”

      滋啦一声,头顶那盏陈旧的白炽灯管开始闪烁,屋子里一明一暗,不停地变化。

      “啥呀,啥意思呢?”何贞莫名其妙地摸不着头脑,无意中一侧脸,忽然看见墙壁前杂物堆积遮掩住了几行字,惊得她指着墙壁方向喊,“快看,墙上有字,还是夜光的,我懂了!关灯就是为了让我们看见字。”

      洛蛳扑过去几下将桌面上的杂物清空,露出完整的墙壁,上面有四行简短的文字,在黑暗中散发着蓝紫色诡异的光泽:

      开灯请随意,

      关灯请小心。

      抽屉与壁柜,

      暂时可栖身。

      洛蛳摸了摸脑壳,“所以这个意思是……”她一转身,已经看见梅辛怡一半身体埋进柜子里,正要关门。何贞也缩起身体把自己埋进水槽下面的柜子,看见她蠢蠢的表情,急得压低了声音喊:

      “快点找地方藏起来啊!你还问什么?”

      洛蛳慌忙在屋子里转圈打量,唯一的立柜梅辛怡已经进去了,一旁放料理台下还有几个柜子,但是何贞占据了一个,剩下两个里面都堆积着瓶瓶罐罐的零碎。头顶的灯光也立时熄灭了,最后一秒的光景,洛蛳一个闪身,像只炸毛的猫一样飞身窜上了立柜顶部。

      整片空间被黑暗吞噬了,与刚才平静的气氛相比,此刻只剩下死寂的肃杀,似乎连气温都阴冷了下来。梅辛怡躲在柜门后,双眼亮起一弯灿金色的圆环,透过一条轻合的缝隙,看清了柜门外的光景。

      铁架床上已经空了,原本凉透了的尸体现在不翼而飞。

      咚咚的脚步声却由远及近,停在了一门之外,梅辛怡想凑近一些看看,忽然看到了一枚深深凹陷的黑洞,那是个……萎缩的伤口,她半天才逐渐反应过来,那是失去了玻璃眼珠后的眼洞,驳杂的伤口细密地交叠在一起,伤痕边缘的皮肉有一些翻卷。

      梅辛怡就像见了鬼,缓慢地往后挪动,不再看外面。脚步声又响起,那个东西应该走了,他没穿鞋,脚步声轻而闷,在屋子里徘徊了一圈,最后停在水池边。

      龙头里的水在滴坠着,发出滴答滴答的空灵声音,一声嘶哑的呼叫声,在屋子里炸开,何贞蹲踞在地上,感觉自己面前的柜门被轻轻踢中,咚——咚——地回响着。

      呕哑的嗓子像是撕裂了一样,极其难听,诡异的问询声在空间内盘绕:

      “元迟先生怎么了?请回答——元迟先生怎么了?”

      没完没了的问题不停地重复,弄得梅辛怡脑壳疼,她抱着脑袋忍了半天,声音总算渐渐平息下来,外间的灯光也重新亮起,她尝试着推开柜门,发现尸体重新躺回了铁架床上。

      三个人拖拖拉拉地回到床前,洛蛳一个健步从柜顶跳下,第一眼就发现了一个华点,“他的眼球不见了。”

      元迟双眼的位置瘪了下来,明显塞在里面的东西不见了。洛蛳一把薅住他的下巴,撬开嘴巴往里望,“难道他自己吞下去了吗?没有哇。”

      “我们得快点了。”梅辛怡有点着急,忙乱地在尸身上翻找,“一会儿一定还会关灯,不知道他又要弄什么幺蛾子……你在干什么?”

      她奇怪地看着何贞,她似乎对尸体没有兴趣,反而是在屋子里到处寻找什么。

      “有没有看到不对劲的地方?”何贞站到清理出的桌面上,伸手丈量了一下空间,“这里变小了一点,还变脏了。”

      “有吗?”梅辛怡比较迟钝,一时间没感觉出来,她先到门口处,比量了一下门到墙壁的长短,“好像确实是变小。至于变脏了嘛……”

      放眼整个屋子,墙上多了几条不慎显眼的血痕,好像有脏手摸过。一切家具桌面上除了灰尘,还多了些猩红的锈迹,地板上也积满了污垢,似乎是陈年的血污,已经变得污黑。

      “完了……”梅辛怡感叹一声,“游戏有时间限制,拖拖拉拉下去,很难想象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洛蛳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他……他在灯灭之后问我们,问元迟先生到底怎么了?他应该是要我们回答他。”

      “可是怎么才能知道嘛。”何贞拉长着脸,用一根手指捅了捅他,忽然动作顿住了,表情也魔幻起来,“我好像……感觉到他的心跳了……”

      “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凉透了吗……”梅辛怡趴过来,负耳在尸身的胸膛位置,霍然瞪大了眼睛,“真的有……我也感觉到心跳了……不过非常微弱。”

      洛蛳还是不信邪,“怎么可能,他都开始臭了,我都闻到了。”她抓起一把手术刀,在心室位置开了个十字形小口,剥离开上层的皮肤和肌肉,隔着一排胸骨看不太清里面。

      “这个地方没有开胸器……”

      “我来。”梅辛怡把洛蛳往后推了推,自己对着尸体一拜,默念:“就当为科学献身了,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哈。都是你要问我们的,别怪我下手狠一点。”

      她一伸手,手掌上的鳞甲铺张开,尖利的指尖一把抓破了肋骨,穿进胸腔,掏出了一个大洞。

      “你看,他的血肉都萎缩了,干巴巴快变成木乃伊了,怎么可能还活着?”洛蛳凑近到伤口,捻了捻伤口周围的皮肉。

      梅辛怡把掏出来的心脏攥在掌心,无奈地提醒她,“可是你别忘了,刚才关灯以后,他满地乱走,还又喊又叫的,那是个死人做的吗?”

      何贞指了指她的手,“那心脏还在跳吗?”

      梅辛怡脸色紧张起来,“是的,心脏还在跳。”

      她小心地将外层薄膜剥开,把已经没有新鲜血液流动的软管拨弄开,忽然一片翅膀状的东西钻出了肌肉,那好像是……一只枯叶蝶,羽翅扑闪着,钻出了一只、又一只,外层腐朽的薄膜彻底垮塌了,里面挤成一团的蝴蝶纷纷飞离,只剩下一坨跟心脏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的皮口袋。

      三个人懵逼了一会儿,梅辛怡又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小心地把皮袋子打开,惊喜地发现,“有字!上面写着字。”

      “我看看。”何贞抢过来,展开阅读了出来,“东西南北有疾来……什么意思呢?”

      洛蛳回到铁架床边,又推了推尸体,“他的其他地方也很可能有线索啊,我们把别的器官也掏出来看看呢。”

      话音刚落,头顶的灯光又开始闪烁,何贞反应最快,蹦起来瞬间就把自己塞进柜门,“快快!躲起来!又开始啦!”

      梅辛怡还是闪身进了立柜,这次洛蛳的时间比较充裕,躲进了何贞旁边的柜子里。三个人刚关上柜门,眼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铁架床似乎被什么东西拖动着,发出了一串刺耳的刺啦声。

      啪叽啪叽的脚步声,又在外间响起,但是这次不是那个嘶哑的老烟嗓了,而是个嫩嫩的童音,嘻嘻哈哈地唱歌一样,“元迟先生怎么了?请回答,元迟先生到底怎么了?”

      何贞翻了个白眼,隔着柜门喊了一声,“他死啦。”

      外面的童音没有停止,仍然在反复地问:“元迟先生怎么了?元迟先生怎么了?”

      “他瞎了。”梅辛怡也跟着回答了一句。

      洛蛳也随了一句,“他哑了?”

      “他的手断了?”

      “他的脑子坏了?”

      “他的心碎了……”

      三个人来来回回地瞎猜,最后何贞放弃地嘟囔一声:“再猜不对我就要疯了……”

      外间的声音好像忽然遭遇了刺激,软嫩嫩的童音一停,开始全面暴走,越来越嘶哑而疯狂,“他到底怎么了?你们说呀!为什么不说?!元迟到底怎么了?他究竟怎么了?!!”

      所有的柜门都被疯狂地敲响,以一种极快的频率,柜门都要被敲裂了,这简直是种剧烈而愤怒的发泄。

      终于——外面的东西敲够了,一切止息,顶端的白炽灯又亮起,三个人推开了柜门,看见了一副……凋敝而凄惨的景象。

      屋子又变小了不少,只有原先的一半大,从这一端走到另一边仅需五步。墙面上满是抓绕出的血痕,好像有一只巨大的血爪,在屋子里狠命地扑腾过。地面上乱糟糟出现了很多血脚印,还有一些黑红色的擦除痕迹。水池里也积了一层黏糊糊的血水,还有一团团头发,到处显得又脏又旧,气氛还很惊悚。

      “要不然……我们直接上吧。”何贞已经失去了耐心,开始胡乱提议,“咱们干死他,行不行?”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洛蛳歪着头,满脸天真地问,“他还能再死一次吗?”

      何贞一抄武器,冲过来,嘴里念叨着:“都别拦着我,我不客气了!”

      说完毫不留情,一剑插到了身体胸腔,再纵向一划,横向一扯,来了一个大开膛。肠子稀里哗啦掉落了一地,肝花五脏脱垂出来。

      “哎哎?停一停。”梅辛怡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乱来,“你把他越剁越小,他一会儿爬进柜子里怎么办?”

      洛蛳还弓着背在地上的一盘大肠里翻找,终于搜出来一张小纸条,兴奋地蹦起来,“有线索!真的有线索!”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看见上面两行小字:

      枫红无木广开遍,谷岚不凝疑在山。

      何贞转了个身,开始原地破口大骂,“我再也不想看见任何小游戏,还有猜谜语啦!真是够了!”

      头上的顶灯又开始闪烁,三个人急急忙忙把自己塞进柜子,梅辛怡也已经玩腻歪了,不满地嘀咕:“间隔越来越短了,赶快猜出来吧家人们。”

      外间传来刺耳的响动,好像许多的家具都被推动了,想象里很可能房间在急速缩小,所以柜子和桌子还有铁架床都被挤在一起。

      梅辛怡猛然感觉到,面前的柜门被一只干瘪枯瘦的手扒住,那只明显是死人的手掌,伸到自己面前,作势要把整面柜门从外打开。她眼疾手快,一把扯住的柜门,口不择言:“英雄别呀,有话好说,咱们做个笔友挺好的,何必非要见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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