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列传》灰橙

165、现代桃李劫06

　　正在这个诡秘的场面上，何贞磕磕巴巴地说：“它、它看我。”

　　梅辛怡皱着眉转过脸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它看你就让它看看呗，又不会看丢了一块肉……”

　　“嘻嘻——哈哈——”那只木偶终于开始动了，扭来扭去，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杆子操控着，在半空癫狂地抽搐，还不停地发出尖锐的疯笑。

　　笑得几个人无法忍受时，它张开那张黑洞洞的口腔，一条黏糊糊触手般的舌头伸展开，竟然开始唱歌了：

　　“兔子喜欢果果，长长圆圆又黄黄，
　　士兵跟着公主，卷卷头发蓬蓬裙——”

　　嘶哑低沉的声音，却唱着一首幼稚的童谣，让眼前的场景更加诡异惊悚了，简直就是视觉加听觉的双重污染。

　　渐渐地，唱腔的回音加重了，好像有两个嗓子在一起吟唱。木偶右侧的拼字游戏也全部开始无声自动了，无数的小方块飞快旋转，红红白白不停地切换，最终——停止下来，凝固成一句血红的问话：

　　大的就要来了，准备好了吗？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何贞的表情很复杂，有点不忍直视，“很少有这种副本拟人格，能把猥琐的抠脚大汉和天真童趣结合在一起，真是开眼了……”

　　“这种眼不开也罢……”梅辛怡一伸手，想把那只在空中抽搐的木偶嘴堵上，结果这一推竟然从中间把它推成了两半，沿着额心开始的正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左右两片各自向中间折叠，展露出了另一处空间。

　　裂成两片的木偶还在不停地抽动着唱歌，分割出的横截面上血淋淋的，滴坠着血迹，宛如一个大活人被剖开。

　　对面是一个完全相同的空间，仿佛是这边的镜面空间，门上也有一只割裂开的木偶，正在抽搐着唱歌。左侧也有一盘巨大的拼字游戏，连上面呈现的文字都是一样的。

　　但是再往深处的景象就不同了。地上迸溅着几条鲜红的血迹，一条人类断臂孤零零地丢在地面，何贞隔着两步远用脚尖翻检了两圈，马上辨认出来了，“是个男人的手，应该是竹筠的，伤口很不整齐，似乎是撕扯掉的。”

　　梅辛怡马上也发现了一边的玻璃管，酸液撒得满桌都是，将桌面腐蚀得坑坑洼洼，一只空了个玻璃管里还漂浮着一层肉色的泡沫。

　　“看来他们是活生生用肉身抠出来的。”

　　何贞又迅速看了看地上的断臂，“那应该是先找到了玻璃眼珠，竹筠重伤，才又遭遇了傀儡人偶的攻击。不然他们完全可以用这只断手把眼珠勾出来呀。”

　　梅辛怡不太想猜测对方的遭遇，她奇怪的点在另一处，“那么说，上一个房间选兔子洞还是藏宝箱，都没有区别了？反正都会通向一个地方。”

　　“不一样，这里有个……铁俑。”何贞从墙角扒拉出来一件造型奇特的东西，屈指在金属表面敲了敲，“看起来像个刑具，叫……铁娘子。”

　　“里面有呼吸声。”洛蛳的听觉比较敏锐，把耳朵贴在金属表面，屏住呼吸听了片刻，比较能肯定里面的倒霉蛋是谁了。“我觉得是柳絮，而且她受了点伤，呼吸有些微弱。”

　　梅辛怡朝两边嘘了一声，示意她们安静点，自己双臂抬起，一发力肌肉鼓胀，皮肤上稍稍显出了鳞甲状的原形，把铁娘子的前端外壳搬开，终于露出了里面那个倒霉蛋的真面目。

　　果然是柳絮，弄得脏兮兮血迹斑斑的，她看起来大哭过一场，满脸又是血又是泪，狼藉凄惨得不行。自己小心地捧着一只右手，手掌表面的皮肤都被腐蚀掉了，露出坑坑洼洼的肌肉和骨头，确实伤得不轻。

　　她迷迷糊糊间发现了三个人，当场又崩溃得哭出来。

　　何贞简洁地调侃了一句，“唐大小姐把你卖了？”

　　柳絮抽抽搭搭的，“只剩她一个了，竹筠牺牲得很惨……”

　　梅辛怡看了看她的伤口，忽然追问：“你在恐怖箱里摸到了什么？”

　　“胡桃夹子……”

　　三个人又对视了一眼，何贞提醒另两个人：“还记得刚才那只奇怪的小木偶唱的是什么吗？”

　　梅辛怡点点头，重复了一遍，“兔子喜欢果果，长长圆圆又黄黄。士兵跟着公主，卷卷头发蓬蓬裙……所以，意思是——”

　　“我们需要找一种长长圆圆的黄色果子，他们需要找一只小公主造型的东西，可能是玩偶。”

　　洛蛳忽发奇想，“我们抽到的是小兔兔，那不就是要去找一个胡萝卜给兔兔吗？”

　　“她身后有出口。”梅辛怡把柳絮从刑具里搬开，铁娘子的空腔里，出现了一个不太规则的空洞，勉强能允许一个人通过。三个人凑过去往洞里张望了一下，何贞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说竹筠挂了，那他的尸体呢？难道唐璃砂带走了吗？”

　　柳絮迷惑地点点头，“好像确实，她是带着尸体下去的。”

　　梅辛怡皱起眉，不解地问：“为什么？她是怎么想的呢？”

　　谈及缺德，何贞很有经验地侃侃而谈，“因为尸体很有用，你看看木偶工坊这一关，断手又断脚的，随身携带几个替换零件是不是很有用？”

　　“那她为什么把受了点伤的柳絮扔下了呢？”

　　“因为柳絮是个活人，刚刚亲眼看到了她是怎么对待同组小伙伴的，肯定不可能再信任她了，所以丢下她自己单独行动反而更方便更省心。”

　　梅辛怡啧了一声，挑挑眉，“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里有点欣赏？”

　　何贞点点头，“大小姐狠毒又高傲，我是欣赏啊。不过梅梅你放心吧，这种类型的公司里多的是，我还是更喜欢你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

　　“你起开。”梅辛怡被她说得直皱眉，回身把柳絮交给洛蛳，并且嘱咐她，“把伤员带上，保证她活着，你能行吗？”

　　洛蛳一脸的单纯，“我行啊，很简单啊。”

　　说完就一把将柳絮抓过来，在她啊的一声尖叫里把她顶在肩膀上。四个人排成一线，先后从朝下倾斜的孔洞里通过，在黑暗里快速滑行，最后落进了一片光明里。

　　梅辛怡打头，所以她最先落地，地面弹软，好像一张弹床，装满了各种颜色的海洋球。梅辛怡小心地站起身张望，这是个圆形空间，头顶满是气球，漂浮在天棚上，垂落下来无数线绳。

　　“儿童乐园吗？”何贞默默自语，一伸手捏住了一条粗一些的红色线绳，扯着上头的气球拉扯下来。

　　但是顶上的那只气球现出本相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是竹筠。

　　他被充满了某种气体，皮都展开了，整个轮廓膨胀得滚圆，好像已经没有了骨头和血肉，空荡荡的外皮里面都被挖空了，被制作成了一只人/皮气球。那张难以辨认的脸没有表情，双眼上翻着，只剩下两片灰色眼白。

　　死寂的气氛持续了一小会儿，何贞一撒手任凭他又飞回了头顶，装作没事的模样，“每个场景都先给个下马威，习惯了。”

　　梅辛怡观察了一圈，又把视线重新投落在头顶的气球，嘶了一声，“会不会……其中一只气球里面藏着胡萝卜，要我们找出来？”

　　洛蛳一跳，先抓了一根线绳，拽着绳子把气球扯下来。那是一只黄色的圆圆小气球，洛蛳轻轻一捏，捏爆了表层，一枚小小的白色东西掉落下来。

　　洛蛳急忙蹲下，在一大堆海洋球里翻找，很快莫名其妙地站起身，将一枚小小的牙齿捏在手指间，“是一颗乳牙。”

　　嗡嗡声，先于所有人的发言，在空气中回响起来，逐渐接近。梅辛怡迅速捕捉到了方向，猛一转身，看到了一只……手掌大小的蜻蜓？

　　同时间许多只类似的飞虫扑闪着接近，嗡嗡声不绝于耳。何贞脱掉了外面的衬衫，只穿着运动内衣，把衬衫兜在两肘之间，当成一个简易的网兜，往头顶方向一扑，果然扑中了一只。

　　她伸手从衬衫里掏的时候，感觉那只飞虫狠狠在指尖咬了一口。她哎呀一声，但没有缩回手，而是顺势包裹着衬衫一捏，把飞虫捏在掌心，赶紧仔细看了看。

　　那是……一只小精灵，拥有精致的类人的轮廓，像个小娃娃偶人，四肢修长，背后四片透明翅膀不停扑腾着。但脸部却只有一张深渊巨口，没有五官，层层叠叠的牙齿互相嵌套着，利齿摩擦发出嗡嗡声。

　　“是牙仙。”何贞一发力，把手里的小怪物捏死了，赶紧挥舞着衬衫继续捕捉。

　　但是那些小东西太过灵活了，上下飞舞，快得惊人。有七八只飞近过来，把受伤的柳絮包围在中间，有的咬肩膀，有的咬后背，直接扯着他吊上了半空。

　　“救命！救命啊！”她还捧着自己受伤的右手，不停地尖叫。

　　梅辛怡抽出金弓来，一摆箭筒斜挂腰间，抽出一枚翠绿色羽箭，朝上大吼一声，“别动！乱动脑袋会不见哈。”

　　柳絮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只感觉一股疾风掠过周身，吊着自己的几只小魔怪被瞬间撕碎了，零星的血迹洒落下来，溅了下面三个人一身。

　　又接连几箭，把牙仙清空了，梅辛怡把飞羽离仙弓背在身后，也不打算收起来了，皱着脸抬头望着满天的气球，“这么找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抽中胡萝卜？”

　　“这是个抽卡游戏啊，我们需要来个欧皇。”何贞转头看了一眼倒霉蛋柳絮，忽然有了些感悟，“怪不得唐璃砂不带着你，我悟了。”

　　洛蛳一抬手又拽了一只气球下来，这次是只鲜丽的橘色气球，捏爆了之后，里面的东西更细碎了，她趴在地上拱在海洋球里找了半天，最后捏着几片小小的东西站起身，“这是什么？”

　　何贞只是看了一眼，就有了很不妙的感觉，“是两片指甲，还是刚薅下来的，还很新鲜呢，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说完，她就感觉一股凉凉的触感贴到自己的脚踝，好像有一只大爬虫顺着自己的脚往上摸索。

　　柳絮还没从上一场惊吓里平复下来，直接嗷一声尖叫，跳起来蹦到了梅辛怡身上。她的这一跳把脚上的那只东西带动着，飞到了半空，何贞顺手丢出袖剑，把那只东西钉在了墙壁上。

　　她两步飞过去，踩在海洋球上一把抽出袖剑，那只东西顺势掉下来，何贞伸手一接，摸到了温热的触感。

　　它摸起来跟人的皮肤很像，外形就像两只手掌并拢，手腕部位粘合在一起，五指各自朝着两边伸开。它的习性却更像昆虫，将十根手指当做节肢，帮助自己爬行。指尖位置又尖又长，微微向内部弯曲，方便抠住缝隙往上攀爬。

　　洛蛳忽然感受背心飞上来一只东西，温热的体温贴着自己，她慢慢扭头，两只手掌正巧从后肩爬升上来，刷拉一声展开，中间的缝隙裂开一张昆虫才有的口器，层层耷拉着的皮剥开，吐出一条长而尖利的刺。

　　“别动。”梅辛怡低声嘱咐，把金弓拢在身后，右手抽出开明金枝剑，一招裁花剪叶轻轻挑开了那只怪手，凌空变招风流云散，两剑将怪物劈散。

　　“小心一点！”何贞站在下方提醒她，“别把头上的气球挑破了……”

　　梅辛怡闻声扭头去看她，结果就听到斜上方砰一声，已经有一只气球被剑气撕裂爆开了。她一脸麻了的表情，顺手一接，接到了一只小小的金色东西。

　　那是个小玩偶，有一头金色长毛卷，戴着顶金色小王冠，塑料脸上画着简略的五官，身上是一件亮粉色公主裙。

　　“我好像……抽中对方小队的道具了。”

　　她刚说完，空间就开始发生隐隐的震动，一声极其低沉的嗡嗡声从地面之下响起，一只巨大的半圆形眼睛代替了整面墙，出现在前方。那是一只庞大的锡人士兵，举着一把西洋长剑，一下一下正在击打这个乐园空间。

　　地面开始倾斜，弹床被利刃撕破了，海洋球噼里啪啦朝着裂缝倾落，几个人也随着空间的倾斜朝着裂缝滑落下去。何贞一手托着柳絮，一手抓着地上的弹床，朝另一边吼：“快点！把气球全戳破，肯定能找到胡萝卜！”

　　梅辛怡无奈地用吼叫回答：“这一听就是个烂主意！”

　　“那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洛蛳一抬头，忽然看见头顶有个影子拨开了重重的气球，一个稍显笨拙的飞跃跳上了锡人士兵的头顶，她指着远处的一点，提醒另外两个队友：“唐璃砂在那里。”

　　何贞当时气得破口大骂，“这个老阴比一直躲在顶上等着我们抽卡。梅梅，快点把她射下来！”

　　“听我说！”梅辛怡艰难地扒在倾斜的弹床上，对着周围的几个小伙伴大喊，“咱们一人抽一个，从洛蛳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