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列传》灰橙

161、现代桃李劫02

　　她在高速坠落当中迅速转过了好几个想法，但是身体还是比脑子先一步动作了，右手抽出开明金枝剑，一发力插入了身旁的建筑，一路在水泥表面割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最后在离地面十来米处停住了自己的坠落。

　　现在的场面更尴尬了，她被悬挂在半空，上方高不见顶的建筑物表面，还残留着一道热烫的裂口。下方偶尔走过几个面无表情的人，他们对悬在头顶的梅辛怡似乎没什么兴趣，径直穿过天井，进入了建筑物内部。

　　恰逢此时，头痛剧烈地传来，这副躯壳的记忆开始复苏。

　　必须要找到工作！

　　这句话呈现出一行鲜红粗大的字体，烙印般深深地植入了脑子里，正在思维中阵阵作痛。

　　她从学校毕业了，作为一个成年个体，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工作，不然——

　　不然会怎么样？梅辛怡敲了敲脑壳，感觉对原身的记忆继承不是很顺利，她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只知道没有工作，就会得到一个相当残酷的结局。所以这就是之前这幅身体选择跳楼的原因吗？

　　凌空抽出长剑收起，从三层楼的高度跳下，落地翻滚了两圈卸掉了力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时候才发现，周围景物一派萧索，死气沉沉的。

　　头顶只能看见一小块灰白色天空，简陋的水泥建筑物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视野。这个方格小广场也就30来平方的大小，四周由规规矩矩的灰色墙壁圈起来，正面是一幢铝合金大门，逼仄的小窗口都焊接着防盗铁丝网，显得空间更加的简陋和昏暗。

　　她推开门进入大厅，脚底是暗绿色花岗岩地砖，墙壁是陈旧掉漆的绿色涂漆，原本贴了很多小广告，现在都被撕掉了，像没愈合完全的狗皮癣，一块块斑斑驳驳。

　　正对着正门的墙上，用鲜红油漆涂刷着一行大字：你找到工作了吗？

　　旁边跟着一行略小些的文字：没有的话，你就要完了。

　　梅辛怡兴趣缺缺，根据记忆乘坐电梯，上到14楼，回到自己的房间：1414号。

　　黑黢黢的走廊里，门口等着两个人，通过优秀的夜视功能，她一眼就认出了前面是何贞与洛蛳。

　　何贞等了好一会儿了，好奇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跳个楼，花了点时间。”梅辛怡掏出钥匙开门，一边随口说：“这地方真复古，装修跟废弃的古董一样，还在用这种普通的金属钥匙开门，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值得提取的科技和能量。”

　　“可能是副本变异了。”何贞从塑料鞋架上给自己找了双拖鞋，换好之后在屋里转了一圈。这里的风格很像车站附近十几块就能住一晚的非法小旅店，破破烂烂，什么都没有。

　　靠墙放着一张小床，是两个纸箱拼在一起组装的，床品就是一张防水布，还有一块暗红色毡毯。屋里连个窗户都没有，采光全靠头顶一枚小灯泡。

　　“这间房子……户型和装修风格，简直跟公厕一样。”

　　何贞很少吐槽得这么直接，梅辛怡没忍住瞪了她一眼，“不用着急，你们的小单间也是一样的。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一条要紧的信息，“你们进入副本时，登录身份后面有编号吗？”

　　何贞一点头，“我是1002号。”

　　洛蛳马上说：“我是1003号。”

　　梅辛怡陷入了沉思，“看来跟我花了点数，买的三个身份有关，你们说，这三个码号有含义吗？”

　　何贞想了半天，“光是凭着三个号码，透露出的信息太少了，不过有一点我能马上想到的——之前沈老板进来过，他会是第1000号吗？”

　　梅辛怡一挑眉，“所以他消失了，是因为——”

　　“他正巧是第1000号幸运号码，可能中奖了，现在正在某个旅游景区度假？”洛蛳极尽了自己的想象力，也只能想到这个离谱的答案。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何贞尴尬地转换了话题，“我饿了，之前光是考试，然后就是跟这个谈话，跟那个谈话，我真的想吃饭了。”

　　这幢建筑物里是存在“食堂”的，但是这也是一个相当程式化的世界，要遵守严格的时间表安排，现在肯定没饭吃。

　　洛蛳摇了摇自己的百宝袋，掏出来一把小零食，“我带了卤鸡爪子、酱猪耳朵、辣鸭脖子……”

　　梅辛怡的眼睛都瞪直了，“你带这些干什么？”

　　“你不是说带一些食物吗？”

　　“……不是，你只带了这些吗？”梅辛怡觉得自己大概是习惯了，现在甚至都不太意外，也不觉得震惊，只是一股淡淡的死意。

　　洛蛳又掏了两下，“还有两包核桃酥。”

　　“……”放弃了这头，她转向另一边，用希望的眼神看着何贞，“你一定靠谱多了吧？”

　　何贞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伏特加，“你看啊，有这么多下酒菜，没有酒多可惜。”

　　“……”梅辛怡捂着脸，现在只想从水泥墙上掏出一个洞，把头伸出去冷静冷静。

　　三个人一手鸡爪子，一手猪耳朵，就着伏特加又吃又喝，把肚子糊弄饱了。梅辛怡掀开了桌上铺着的一层旧报纸，想抽几张纸巾擦拭一下手上的油渍。

　　“不用那么麻烦。”何贞随便撕掉一块报纸，擦了擦手指，“要是平时，也没有别人看，我就直接擦身上了。”

　　“桌上有字。”洛蛳扒拉开报纸被撕掉的部分，露出一截用黑色油漆笔写的字：

　　想不想玩个小游戏？

　　句尾还画着一枚小箭头，指向墙壁方向。

　　何贞没绷住，调侃了一句，“你这幅身体之前是不是寡疯了？都开始自己跟自己玩了？”

　　梅辛怡回忆了一下记忆库，“这个鬼地方确实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何贞点点头，“只学习不玩乐，聪明小孩儿也变傻，这是个真理啊。”

　　“但是这些文字不是我写的。”梅辛怡一把撕掉了整张报纸，有半张被浆糊牢靠地黏在桌子平面上，那句手写的文字也愈发鲜明。

　　三个人顺着纸上的小箭头，看向所指的墙壁，墙上跟走廊的风格一样，上半截是已经陈旧的白色腻子粉，下半截涂了一层简陋的绿油漆。何贞撸起袖子，抽出荷花袖剑，扭了扭手柄，先把金色光亮打开，暂且当成手电筒使用。她朝着墙壁上的油漆刮了刮，剑刃轻松刮掉了表层的涂漆，露出底下的水泥基底，还有一行同样用油漆笔涂写出的大字：

　　游戏开始！——先看看口袋。

　　几个人互相望了望，何贞指了指梅辛怡，“这是你的房间，应该是说你的口袋吧？”

　　梅辛怡摸了摸自己身上，她此刻穿的是一件十分简单的白色衬衫加黑色运动裤，衣料毫无弹性，又薄又硬，应该是最便宜的那种。衬衫两侧确实有两个浅浅的口袋，但是空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两外两人也掏了掏口袋，同样什么都没有。

　　梅辛怡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到门口的衣架上翻了翻。破旧又沉重的木质衣架上挂着唯一一件外套，是跟运动裤同款的黑色运动装，宽松得要命。她掏了掏口袋，果然，从兜里摸到了一张小纸条，从对折处打开，上面只有一行数字：

　　38/38。

　　何贞过来看了看，“什么意思？它骂你三八？”

　　梅辛怡皱着眉，尝试着解谜，“我有一种预感——我穿38码的鞋子。”

　　洛蛳跑到门口，从塑料垫子上拾起她的鞋子，翻开了鞋垫，果然又找到了一张小纸条，这回上面写了四个字：

　　对称一下。

　　三个人又愣了半天。

　　在屋子里徘徊了几圈，何贞坐回小沙发上思考，“纸上已经写了，这是个小游戏，所以应该不会很复杂，游戏范围应该固定在这个房间里——”

　　她的视线落在门口的那一面穿衣镜上，镜子是固定在一面木质衣柜的柜门上的，风格跟这间屋子的其他部分完美重合，又破又旧。

　　何贞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反射出的自己，“屋里能对称的东西，那只有通过这面镜子——”

　　她通过镜面看见了身后的墙壁，腻子粉被刮掉了，露出一行粗糙的手写文字：游戏开始！

　　文字与感叹号经过镜子的反射左右颠倒过来，然而镜子上有一小块碎裂痕迹，正巧和感叹号相重叠，构成一枚箭头图形，指向了房间的一侧——

　　那里是小厨房，虽然叫做厨房，但根本不能算作个房间，只是一处凹槽。两旁墙壁，正中间一只绿色壁柜，柜门都掉了一半，原本有两个合页，现在只剩下一个。

　　何贞不自觉吸了口气，伸手把柜门拉开，柜门一开，里面隐藏的小壁灯就亮了，一张大脸瞬间出现在眼前——

　　何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才慢半拍地发现，那是她自己的脸。

　　空空的柜子里只有一面化妆镜，镜面朝外，用红色口红写着两个字母：

　　SB。

　　何贞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它要不是在骂人，我就把镜子吃下去！”

　　梅辛怡愣了一会儿，走上去把镜子从柜子里拿出来。何贞才发现，镜子的背面夹着一张纸条，她伸手掏出来，上面又是一行字：

　　玩得不错！给你一个小小奖励，明天加油！

　　何贞挠了挠脑壳，“所以奖励是什么？”

　　梅辛怡犹豫地回答：“……挨了一句骂？”

　　“所以说——这是m模拟器？”

　　洛蛳也好奇地问：“明天有什么活动？”

　　梅辛怡猛然想起来，“明天有个面试，在4楼6号区域！”

　　“我也想起来了。”何贞尝试着把镜子放回橱柜，柜门一打开，里面的小壁灯又亮了，白炽光惨惨地照亮了墙皮脱落的一面墙，上面用口红涂写着一行字：

　　你还有29天。

　　“真好玩。”何贞毫无感情地说，顺便和了个哈欠，“这一会儿工夫挨了两句骂，还接到了一句威胁。我第一次遇见天道这么俏皮，挺稀奇的。”

　　“所以说——这个副本的规则就是30天内必须找到工作，不然就惨了？”梅辛怡目前还处在迷惑的状态里。

　　洛蛳马上跟着猜，“那沈连城是因为没在规定时间里找到工作，所以被扣留了吗？”

　　何贞哈哈两声，笑得一点都不走心，“很有道理啊。沈老板做惯了个体户，肯定是不愿意给别人打工的。”

　　“明天的面试，我们要认真对待。”提到这一点，梅辛怡就头痛。她看着对面自己两个不靠谱的小伙伴，她们从来就跟认真没有关系，实在难以想象，自己明天会经历什么东西。

　　吃完喝完，晚上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到了睡觉时间，几个人又开始了一番谈论。

　　梅辛怡的意思是：“这地方太诡异了，我们尽量不要分开，而且每个房间都一样烂，我看我们三个人挤在一个房间好了，随便打地铺坚持一个月。”

　　洛蛳忽然发癫一样跑到卧室兼客厅的空间里，捶着一面墙，“没关系，我可以把我们的房间打通。”

　　“不不不！别——”梅辛怡刚刚大喊一声，想制止住她，但已经晚了一步，水泥墙在洛蛳的锤击下破开了一个大洞，尘土飞扬中，露出对面的房间。

　　“旁边不是你的房间……”梅辛怡的吐槽已经晚了，烟尘逐渐清除，一条人影踩在破洞后面的纸箱上，正把自己的脑袋往房梁悬挂的一枚绳套塞。她被适才的巨响惊呆了，保持着一脸呆滞表情，愣愣地望向这边。

　　“咳咳——”何贞挥动了两下，望了望破洞里，“有个正在自挂东南枝的人，你——你随意，我们不打扰你了。”

　　梅辛怡只剩捂着脸，她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隔着破墙打了声招呼，“你好。”

　　对面的人身材细长，过分消瘦，长得像根豆芽菜一样。她大概是刚刚哭过，原本细长的眼睛红肿着，挂着两团浮肿的眼泡，本就带点病容的脸上更加显得病怏怏的。

　　“你好……”她犹豫地打了声招呼，“我是柳絮，请问你们在干什么？”

　　何贞从来不会尴尬的，扶着墙摆了个潇洒姿势，“我们在……搞装修。”

　　柳絮哦了一声，“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在想办法结束自己。”

　　梅辛怡觉得要是一句都不问，未免说不过去，“为什么要结束自己。”

　　大概是提到了她的伤心处，柳絮抽噎了一下，两行热泪跟扭开了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倾泻而出。“因为我找不到工作！呜呜呜——”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何贞莫名其妙地问：“找不到工作有这么严重吗？进快穿公司之前，我就从来没有过工作，还有一段窝里吃窝里拉的日子呢，我也没想过要结束自己啊。”

　　柳絮抹了抹脸，忍住抽噎回答：“可是——没有工作，就会被回收处理了。”

　　“被回收？”梅辛怡马上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难道沈连城被回收了？”

　　“先别考虑他了。”何贞啧了一声，眼光复杂地望过来，“先考虑一下我们自己吧，明天的面试，可能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