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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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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兕的师父震郁仙尊西野奇,年轻时是白道盟中的风云人物,曾经在正邪仙魔混战中一剑封平大狱炼鬼洞,得到了一个镇狱仙尊的名号。但是后来双方订立了赤水之盟,战乱休止,西野奇的身份和名号就尴尬了起来。正赶上他那时年华初衰,已经不再鲜衣怒马,壮怀激烈,就躲到焦滩上隐居了起来,将名号从镇狱改成了震郁仙尊。
如今三个徒孙找到了他的坟址,是一处高奇凌绝的黑岩下,岩石怪异的走向,仿佛一颗犬齿,包围住了下方的坟丘。
凌焰修在旁边一声不吭,铁锹扛在肩上,要不是被现在这个时代和世界观限制,梅辛怡简直觉得,他郁闷得就差原地点起一根烟来抽了。金烬则一直战战兢兢心绪不宁,要不是知道这一趟是来干什么,就仿佛要拉他去卖。
现场尴尬了一会儿,梅辛怡觉得还是应该自己来开场,她干咳了一声,率先打破沉默,“现在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趁着师父睡着了赶紧开挖,下一次这么好的机会就不一定什么时候了。”
凌焰修转过眼睛,“是的,现在师父是管不了我们了,那她醒了以后怎么办?”
梅辛怡催促一声,“所以让你赶快啊!我们挖开了再填回去,趁着有时间搞快点!”
三个人刚铲了两锹,忽然听到焦土下传来精铁一样铿锵的声音,凌焰修放下铁锹,驻足在一边,“陵寝应该是用什么浇筑过的。”
“你能劈开吗?”
他眉尾一挑,“能我也不干!到时候师父追究起来,倒是我的罪过最大。”
梅辛怡无奈道:“算我的还不行吗?”
凌焰修呵呵两声,“关键是你也劈不开啊,师父根本不会怀疑你。”
金烬蹲下摸了摸,斟酌了一下,忽然说:“我来!我不能看着大师兄心魔入体不管,我来劈!”
凌焰修极其无语,“显出来你了?关键……她说的就一定对吗?万一她猜错了吗?我们就这么挖开师祖的坟,这是大逆不道!”
金烬的意见不同,“为了救大师兄,我愿意冒险!”
“呵,不是你在冒险,我看是师祖在冒险。”凌焰修虽然依然不同意,但是他看来已经妥协了,挥了挥手,对另外两人无奈地吩咐,“站远一点。”
金烬高兴地扯着梅辛怡跑开十来步远,见凌焰修一推剑鞘,宵明剑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流转过一道波光,顷刻携千斤之势坠落下来,一声巨响敲破了陵墓的穹顶,地面向四周塌陷,裂开一道幽深的缝隙。
三个人一起往缝隙里望了望,并没有什么金碧辉煌的装饰,也没有堆积如山的财富,跟帝戎说的一样,西野奇的墓室相当简陋,石棺上盘踞了许多体型还很细小的熔岩晶晶虫,密密麻麻,看着就让人感到不适。
金烬翻入了陵墓,跑过去哄了一声,把那些小虫子驱赶开,露出了石棺前的三只剑匣。
“这应该就是师祖当初收藏的三把名剑了。”梅辛怡小心地凑近观察,忽然惊奇地叫了一声,“怎么有一只剑匣打开过?”
凌焰修比较清楚当时的情况,解释了几句,“大师兄开蒙的时候,师父带他来过一次,让他从里面挑了一把自用,所以这把君子剑现在就在大师兄手上。”
梅辛怡的眼光望过去,分别看了看两人,“那你们两个为什么没有这个待遇呢?”
“可能是师父也怕师祖夜里托梦骂她吧。”金烬耸耸肩,“而且挑选佩剑不光是人选剑,也是剑挑人的。如果你非要使用师祖身前的名剑,但是剑灵狂傲清高,不肯服你,那这辈子可倒霉了。”
梅辛怡点点头,他说得很在理,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她推开了中间的剑匣,往里面张望的一眼,看见一把古拙乌黑的木剑,散发幽微的清香。在炎热的焦滩上令人心魂为之一清,似一道灵泉点在眉心。
“这把幽檀紫叶是师祖最喜爱的一把剑,可是似乎他晚年受了伤,旧疾又发,浑身发冷,寒气侵体,正需要焦滩炎热干燥的环境,于是就换了那把君子剑。”凌焰修认真仔细地看了半天,又推开了右边的石匣。
“这把天火流星是师祖青春少年最意气风发时使用的,据说他就是用这把利器攻破了大狱炼鬼洞,诛杀了三洞鬼王,一战成名。”
梅辛怡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空气中响起一声回音,有些像蛇类的嘶嘶声,又十分低沉,若有似无的,极难听清。接着周围那些被驱赶开的小虫子全部扭动起来,显得过于焦躁了,冥冥当中好像有很巨大的东西正在靠近过来。
“那是什么……”梅辛怡的眼光失神了片刻,被一旁空地上的窟窿吸引了,她径直走过去,见到像口井,但宽阔许多,幽深不见底的一个大洞,洞壁修葺过,拿泥灰抹得很光滑,看样子是为方便什么东西穿行用的……
然后一颗巨大无匹的头颅就钻了上来,就出现在她面前不到一臂的距离。
因为这片刻实在太快了,梅辛怡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呆呆地仰头,看到一双猩红圆硕的大灯笼,一瞬不瞬地垂下头盯着她看。
几秒之内,她先是微微有点发昏,大概是神经反射,身体觉得吓昏过去比较好。但是理智又扛住了,眼前在一阵迅速的昏暗里恢复了清明。身后则是金烬的尖叫声,还有利刃出鞘声。
“冷静!”凌焰修伸出手缓慢往下压了压,低低的声音转告梅辛怡,“我想它的视力应该很差,你不要乱动,千万别惊动了它。”
“谁说本座视力差?”那条大虫忽然开口了,而且边说着话,边往前探身,最后落下地来,形体逐渐缩小,变成用两条腿走路的人形,身后依然还拖拽着一条粗硕的大虫尾。等她走入了头顶天光射落的范围,露出一张异变后被甲壳包裹的面孔,上下四只灰绿色眼睛,轮换着眨动,有一顶原生的夸张头冠。光裸着没有片缕遮身,但周身的甲壳天然形成了一件酷帅的战铠。
“虫姬……哦!你就是虫姬!”梅辛怡可以说是喜出望外,差点扑上去拥抱她,但是看到她铠甲上那些锋利凸起,马上收摄了心魂。
金烬也很诧异,“我们挖了好几天,原来虫姬藏在师祖的陵墓之下?”
四只眼睛往周围瞥了一圈,虫姬确认了几个人身上御龙宗的气味,也挺意外,“你们这是……吃饱了撑的来掏师祖的坟?御龙宗的人真有趣啊。”
梅辛怡赶紧追上问她,“圆月之夜,你是不是和一只花妖在焦滩上决斗,还有互相出题来着?”
虫姬微一愣,“什么玩意?我和阿昙本来就是在此处守墓。不过有时无趣了点,互相切磋一下,猜谜取乐而已。”
“是啊,你们猜谜猜爽了,我们大师兄回去就疯了……”凌焰修吐槽了一句,忽然又发现了华点,“你们给师祖守墓?为什么?”
“没什么,本座与西野奇乃是旧交,还他点人情罢了。”虫姬看来不愿说得太细,将话题又转到了西野奇身上,“当初那老东西带着只小蛟龙来到焦滩上,我们为了争地盘打了好几架,最后决定以丹熏山为界,互不侵犯。不过后来他变着花样,用人间的种种引诱我们。他是修士,可以拿虫蜕和花蜜到市场交易,换一些衣裳、武器,及各地走兽打打牙祭,我们之间的边界也就日益淡化了。”
“听起来日子过得还挺好的。”金烬默默地自语,又抬起头询问,“可是为什么师父说师祖晚年一直闷闷不乐,最后是郁郁而终的呢?”
虫姬摇摇头,“你们人间的是非曲直我是弄不太懂,但是依我所见,他从白玉京回来人就不对劲,身上受了不轻的伤,精神也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整夜喝得烂醉,嘴里念叨着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能念叨上一宿,看来是在白玉京遭遇了重创。”
凌焰修抓住重点,赶紧问:“你的宝贝是藏在陵墓底下吗?真的是一百个身位,再加上三节的身长?”
虫姬轻笑起来,“那里其实是我孵化的地方,藏着我第一次剥落的虫蜕。”
“那花妖说的八百零一处又是什么?”梅辛怡也赶紧追问。
虫姬有些诧异,“当年西野奇创立骖龙诀时,我们两个在他身侧,看着他日日夜夜苦思冥想。最后于一个堂皇银亮的满月之夜,将骖龙八式整整演练了一百遍,一气呵成,势如江海奔流,浩然不息,演到最后一招,忽生出一息绝妙的灵感,福至心灵,随心所欲挥出一剑,剑气荡平丘陵,消解时卷积出了这座石岩。所以所谓的八百零一处,就是最后这一剑所指之处。帝戎对于骖龙诀很熟悉了,简直烂熟于胸,怎么可能猜不透呢?”
梅辛怡听了之后,脸色就不妙起来,自己转身扶着石棺,仰头望了一眼石壁上雕琢的一幅人物小像,见衣带飘然的一位仙人,仰首朝天,眼睛里似乎有淡静的绝望。
看着她满脸忧虑,从墓室出来,金烬在后面追问:“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解开了谜题你不高兴吗?”
“唉——恐怕大师兄的心魔并不是这个。”梅辛怡看了眼正午灿烂的日头,忽然周围炎热的空气也不热了,心里隐隐发凉。“我有种感觉,真正困住他的,其实是当年师祖身上发生的事,换句话说,大师兄真正想知道的,是师祖是怎么登仙阶失败,被白玉京贬斥的。”
“不用猜了,就是这个。”凌焰修也赶上来,并行在她旁边,“大师兄再怎么跳脱不羁,确实不太可能因为几句谜语或者玩笑就生出心魔。刚才虫姬说得也很对,师兄深谙骖龙诀,不可能猜不出这题。所以问题就是:连天之骄子的师祖,尚且登不上白玉京的仙阶,那修炼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梅辛怡啧了一声,“这个问题更难了,之前的藏宝小游戏还能用小聪明对付一下,这些……涉及到藏在历史里的隐秘,还有至高境界,恐怕只能问师傅了。”
“不用等了,师傅就在前面……”金烬原地站住脚,惊骇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冲前方伸出一根手指。
两人循着他指的方向,就看见首兕气得龙首通红,长嘴发出阵阵蒸腾的烟气,横眉怒目,舌头吐在一边,嗷一声腾空而起,跃上了半空,嘶吼如龙吟:“小兔崽子!现在都敢刨坟掘墓了!还想干什么?上房揭瓦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