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列传》灰橙

109、第一百零九章

　　何贞紧紧盯着对面的赖临，估么着他的实力，她迅速通过过往的生存求生能力，参悟到了眼前最优的解决方式，急匆匆冲着他喊：“你这个便宜徒弟都是骗你的，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你没看我拿着两把小锈刀吗？我们这幅样子，哪里像是身怀重宝的人啊？”

　　公冶鲜急着大喊大叫地驳斥她，“她在骗你师父！她……这个小胖妞是个张嘴就来的大骗子啊……”

　　何贞朝着他的后脑勺狠狠一拳，“叫谁小胖妞？你的小命还捏在我手里呢。”

　　赖临左右打量了几眼两个目标，粗短的手指打了个响指，地穴开始震颤，一尾巨型的地龙闯入了洞里，十分鲁莽不分敌我地撞开了几个人。梅辛怡离得最近，被扬飞了撞在石壁上，摔得七荤八素。

　　她刚想挣扎起身，一排尖锐的节肢从头顶经过，在石壁划出尖利刺耳的声响，她只能抱着头团缩在缝隙里。

　　何贞赶忙甩开公冶鲜，自己往旁边一滚，也想躲进石隙，可是她现在的身体过于臃肿累赘了，原地翻了半圈，愣是没翻转得动，被巨大的地龙口器衔住，巨响之下被顶撞在身后的石壁上，撞裂开一道口子，同时不由自主地喷出了一口鲜血。她在瞬间觉得自己就像颗饱满的果子，被一只大手捏出汁水。

　　梅辛怡听到巨响抬头一看，就见到了令自己肝胆俱裂的一幕，她看见何贞软软地坠落下来，落进地上自己滴落的血泊里，黏糊糊地滚了满身。她甚至看不出生命迹象，完全就是死了的状态。梅辛怡怒吼了一声，一腔孤勇激得血灌瞳仁，脑筋一片空白，拔下头顶一根荆钗，冲着蛟龙一般的大蜈蚣冲过去。

　　荆钗尖利的一端刺进了虫身一侧，周围炸响了兽类的尖叫，她利用发钗把自己悬挂在半空，原本想利用另一只手抓住甲片，攀着虫身跃上虫背。结果看见断腕处的伤口才反应过来现在自己的残缺，她又气又急之下，右臂一发力把自己拉起，用牙齿咬住钗柄，腾出右手又往头顶一抓，薅到了一丛鞭毛般的组织，硬生生把自己拉扯了上去。

　　艰难地攀爬到了地龙脊背上，但是这条大虫的身躯实在太坚硬了，光是靠一只右手把自己固定在不停挣扎扭动的畜生身上，就已经很不易，到底怎么才能靠一个凡人的力量重创它呢？梅辛怡忽然灵光闪现，从箭袋里抽出一枚翠绿的箭矢，高高擎起了，狠狠刺下。

　　她连续不停地扎刺着同一个地方，终于刺得大片的鳞甲碎裂，露出底下猩红的血肉。直到机械性的动作让她疲软不堪，地龙终于不堪疼痛，狂乱疯癫地撞向了另一侧石壁，把梅辛怡从背上颠下来。

　　她这回摔得太重，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飞，耳朵里也全是盲音，抬起头抹了一把脸，感觉自己眼鼻口都在渗出细细的鲜血。眼前能望见何贞就躺在五六步开外，她也踉踉跄跄挣扎着爬起身，用口型跟梅辛怡比了两个字：

　　闭气。

　　她遵从地捂住脸，看见何贞花尽了最后的力气，洒出一把白色粉末。药粉纷扬漫天，就连庞然的地龙也迟钝了片刻，赖临也不敢轻视，忙着捂住口鼻。但他还是吸入了一点，感觉到一阵昏沉。

　　梅辛怡忍着剧痛爬起来，想冲过去抓起何贞，赖临不甘心放跑她们，一指地上的雷公钉，指尖一弹。那枚简陋的铁器浮空而起，刺穿了梅辛怡的小腿，差点把她钉在地上。

　　这回她没有惊慌，迅速侧转身体，从腿肚上把铁钉拔出。何贞察觉到赖临还有行动，大概也是逼急眼了激发出的潜力，凝神聚气运起了合欢宫的摄魂术，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赖临，幻化出两团氤氲迷离的光泽。

　　十香软筋散加上摄魂术，好歹拖住了他，赖临失去神志，坠落进入幻觉的迷境。梅辛怡抓紧了片刻的机会，提起一口气，勉强架起何贞，连滚带爬地往洞外逃。

　　何贞嘶声力竭地喊：“杀了他们两个！趁现在!”

　　“……别置气了，万一人家有护身的法宝呢？赶紧时间扯呼吧！”

　　何贞边被拖着走，边不服气地尖叫，“不行！你怕什么？大不了两命换两命！咱们只是下线，又不是真的挂了，你怕个鸟！今天这两个吊人就是不能活着！！”

　　梅辛怡用右手架在她身侧，伸出断腕堵住她的嘴，一口气强撑着拖行了半天，脚底忽然一轻，也看不见眼前的光景，黑黢黢天翻地覆栽愣了下去，扑通一声跌进冰冷的水里，又被湍急的水流推出老远。

　　等到再清醒过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浑浑噩噩地看见头顶似乎是一片星光，星子闪烁着璀璨的光泽，荧荧惑惑，明明灭灭，忽而被惊动了扑飞而起，原来是一片小飞虫。

　　梅辛怡呻吟了半天，怎么也挣扎不起来，身体沉重得像一块大石头，到处都在散发瑟缩的痛意。

　　“何贞……何……”她很担心两个人被水流冲散了，努力呼唤了几声，从不远处听到了几声似乎是回应的嗯嗯。

　　草丛里响起了脚步声，听起来只有一人，梅辛怡心里警铃大作，右手胡乱在身边扒拉，想抓一根武器在手里，但是只抓了一团泥土。

　　那个人走近到跟前，就看见了一双狠绝狂怒的眼光，被吓了一跳，急忙拱手道：“在下洗剑门师小玉，不甚与师兄妹走散，若能与两位仙友同行，等到重归师门时，定重金酬谢。”

　　梅辛怡只是警觉地瞪着他，反而是一旁的何贞，一听见重金酬谢就虚软地喊了一声，“又一个骗子……梅梅，别信……他的……鬼话……”

　　梅辛怡自己分辨了一下，要是说西崆峒的风评毁誉参半，那洗剑门的声望就正面多了。她望了一眼己方的状况，又看了看对面的师小玉，他的年纪很小，看着也就十六七，长得唇红齿白玉雪可爱，有几分像个小姑娘。

　　“他要是有歹意，还跟我们废什么话？直接砍死我们，我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何贞仍然不肯放松警惕，还是声嘶力竭地辩论，“那也不行……现在是什么……状态……”

　　“行了，你省点力气喘气吧。”梅辛怡打断了她，伸手示意师小玉扶自己起身。他看见断手处黑红色的布带愣了一下，小心地抓住小臂处，把梅辛怡拉拽起来。

　　“两位是遭遇了什么状况，搞得伤痕累累？”师小玉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着梅辛怡半坐半趴在地上，检查何贞的伤情。

　　“遇见了西崆峒的人，他们有一个……长得像只大癞蛤蟆的糟老头子。”

　　师小玉露出微微惊恐的表情，明显不喜她提到的人，“是西崆峒的丑武罗长老，赖临。他……他确实不好惹。”

　　何贞想要冷呵一声，结果痛得哎哎哼哼了半天。

　　梅辛怡对她极其无语，轻轻把她已经破烂的袄衫扯开，看了一眼血淋淋的胸腔，“……断了几根肋骨。”

　　“几根？”

　　梅辛怡撇撇嘴，“七八根……原本没有这么多，只是无移位的绽裂，可是刚才又是落水又是挣扎的，现在就麻烦了。”

　　何贞咬着牙，忍着痛，摆出一个狰狞的笑，“我没事……这算什么，离死……早着呢。”

　　师小玉急忙掏出两丸雪白的丹药，“我这里有两丸人参雪莲丹，于内外伤都有用。”

　　梅辛怡也不客气地接过来，塞进何贞嘴里，“我现在要把断裂的肋骨接回去，然后用布带固定住，可是没有麻药，连瓶酒都没有。”

　　何贞扯着嘴角，不屑地说：“太看不起我了……什么伤我没受过？不死之身……马赛克组……我早没有神经这东西了，我早已经不算人了……”

　　梅辛怡直接上手了，用仅剩的右手五指穿过一滩血肉，隔着软滑的脂肪层，把断骨推回原位。

　　何贞仰着头，看着上方一团虚无的黑暗，好像正被对待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茫茫然说个不停，“……那时候我刚刚被冥王星抢了，身上一个点数没有地返回了公司，我很害怕……那时我刚刚燃起希望，我不想重新一贫如洗，所以……我就又走了老路，我又卖了自己一回。”

　　“我盯上了梵东归，他那时在我眼里是个成功的员工，不算很有野心，属于小富即安的类型。我就……言语挑逗，勾引了他一下，谈好了一笔价钱，但是……我忘了那里是公司，不是外面的世界，那里的人都是身怀绝技的非人类。他跟外面的男人也不一样，他更……暴力、野蛮、变态……”

　　“他用一把刀……剖开了我，看着我愈合，又反复地剖分、切割，享受凌虐我的快感……最后我受不了了，求他中断买卖，但是他不肯，于是我就……和他挣扎扭打起来，最后混乱之中把他的那玩意儿割掉了。”

　　梅辛怡手里不停，但是一直沉默地听着，本以为她会哀叹着过去，流下眼泪。但是相反，何贞越说越凶狠，最后眉眼猩红，迸射出强烈的恨意，一只手死死抓住身侧的土地，直抠进泥土深处。

　　“我发誓，没有人再能凌驾在我头上！我永远不要再尝到那种软弱无助的滋味！哪怕道德败坏，哪怕心黑手狠，哪怕逆天下之大不违，我也一定要爬上去，世界践踏我，我就掌控世界！”

　　“行了……”梅辛怡接好了断骨，呼出一口气，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弄好了，你不必再用精神胜利法来麻醉自己了。”

　　“谁说是精神胜利法？啊！”何贞刚想下意识抬头，又因为剧痛躺回了地上。

　　梅辛怡按住她，“短时间内你别想行动了，有时候吧，苟命也很重要。你不是老告诉我，不要动不动和人同归于尽吗？”

　　师小玉乖乖地一个人在旁边守着，见到梅辛怡处理完了同伴的伤情，才小心地凑近过来，“不知道这位仙友师出何门？”

　　梅辛怡正把满是血的右手送进冰凉的小河沟里清洗，一边拆了左腕的布袋清洗一下染脏的伤口，一边随口回答：“御龙宗，首兕座下梅辛怡。”

　　师小玉听得两眼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敬味道，“原来是赤炎尊者首兕仙姑，从小师父就与我讲过许多首兕仙姑的行迹，她斩盐池大蟒，丑阳山收服?鵌鸟，焦滩以北无不称颂。”

　　梅辛怡挺意外，没想到竟然还遇见了一个掌门的崇拜者。她试探地问：“这些传闻都是几百年前的了，你师父还在讲啊？”

　　师小玉点点头，“师父他老人家三百年前命劫降世，洗剑池遭到大狱炼鬼洞伏击，幸得首兕仙姑相助，才转危为安的。”

　　“真的？”梅辛怡心思一动，或许自己之前想得太浅了，这个考核副本里，每个穿越者都有自己的宗门加持，单打独斗实在是下下策，团结更多的势力，打团队战才是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