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沂》滴嗒嘟

22、第22章

　　铃铃铃……

　　唐梨接起电话，“喂？”

　　“唐女士吗？您的外卖到了，放在前台可以吗？”

　　“可以。”

　　“好的，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

　　唐梨挂了电话，趿拉着人字拖下楼取外卖，她这几天心情不好不愿意吃东西，熬了几天胃开始抗议了，她扛着胃疼继续熬，昨天下午浑身冷汗直接疼昏过去了，刚刚才醒，在床上躺了半个钟头回了点气力，她拿手机点了碗小米粥外卖，算是妥协。

　　前台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头发烫着流行的小卷，穿着一身印鲜艳大丽花的黄底裙子，正一边看剧一边嗑瓜子，见了她热情地打招呼。

　　“今天中午客房阿姨敲你门没人应，里面又打了反锁进不去，就没有给你那间房打扫卫生，阿姨得明天中午才过来了，明天给你打扫行啵？”

　　“行的。”

　　唐梨没什么意见，她那时候还昏着没醒，好在习惯性的打了反锁，才没吓到人。

　　阿姨上下打量她一眼，把放到嘴边的瓜子放下，皱起眉头盯着她的脸。

　　“生病啦？脸怎么这么白？”

　　“有点不舒服，一会就好了，”唐梨坐过去拎起桌上的外卖，准备上楼。

　　“真的？”

　　阿姨狐疑地看着她，伸手探唐梨的额头，唐梨没什么力气，也懒得躲开。

　　“倒是没发烧啊，是痛经吗？”阿姨声音关切。

　　唐梨没得力气说话，干脆顺着阿姨的话点头想糊弄过去。

　　“这可马虎不得的！”阿姨扔下瓜子，从里面绕出来，搀着唐梨往靠墙的小沙发走，“你在这儿等等哈，阿姨去给你煮杯红糖姜茶，就几分钟的事，喝了会舒服很多的……”

　　热心肠的阿姨在唐梨耳边絮絮叨叨，唐梨坐在沙发上觉得眼眶发烫，她垂下头遮掩。

　　“谢谢阿姨。”

　　“哎哟！不用谢啦！你在这儿吃饭，阿姨马上回来！”

　　阿姨亮黄的裙摆一转，踩着坡跟鞋噔噔噔就走了，颇有气势。

　　唐梨把外卖袋放在桌上，手抖得厉害一连几下都没解开，她朝右手虎口里狠咬了一口，手吃痛，再去解时就没那么抖了，唐梨掀开盖子舀了勺小米粥放进嘴里，手还是不稳，一勺撒了一多半，温热的小米粥进嘴，唐梨品了品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饿过头了反而不觉得饿了。

　　她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玻璃桌面映出她苍白没有生气的脸，唐梨移开视线看着碗里金黄色的小米粥，连着想到了阿姨亮黄色的印花连衣裙。

　　真漂亮，阳光一样。

　　自下了岛以后天气就变了，没了太阳，一连串的雨水噼噼啪啪地下个不停，她喜欢阳关，不喜欢下雨，沉郁的心情每天都在跟着雨水一起下坠。

　　这一趟旅行唐梨本就没有多做计划，除了终点以外，其他都是随遇而安，提前下了岛她一时间无处可去，找了个民宿暂且住下，谁知一连住了好几天。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唐梨放下勺子慢吞吞地把手机拿出来。

　　下午四点二十八分。

　　那她昏的时间还挺长的，比一天一夜多一点，二十五六个小时吧，唐梨笑了一下。

　　信息是一条台风预警，除此以外手机信息栏里干干净净的，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需要查看的短信。

　　她在那个二十五六个小时里被所有人遗忘，即便是死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亲人各自拥有新家，她没有朋友，也没有恋人。

　　孤伶伶的。

　　也挺好。

　　唐梨想起海边戴着笨重机车头盔的宋沂，开心的，开朗的，自信的，美丽的……

　　宋沂从过去长成了一个小太阳的模样，小太阳不应该被水鬼拖入冰冷昏暗的海底。

　　唐梨又笑了一下，比上一个笑要开心。

　　挺好的，真的。

　　她放下手机，拿勺子慢慢搅着碗里的小米粥，金黄色的小米翻滚，升腾出温暖的香气，玻璃门外乌云低沉，暴雨如注。

　　“你好，请问这里还有空房吗？”

　　有干净的女声响起，唐梨被吓了一跳。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拖着一个银色的二十六寸行李箱，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书包，脚边放着一把便利店里那种小小的透明雨伞，衣服几乎湿透，头发一直往下淌水。

　　“请问这里还有空房吗？”年轻女人又问了一遍。

　　唐梨摇头，“我不知道，你稍等一下我给前台阿姨点电话。”

　　“好，谢啦，”年轻女人把湿淋淋的头发往后一捋，在行李箱上坐下。

　　唐梨再次放下勺子，拿起手机给前台阿姨打电话，阿姨热情的声音响在电话里。

　　“有的有的，我马上过来！”

　　唐梨得了回信，转告年轻女人，“还有空房，阿姨马上过来。”

　　年轻女人有些高兴，在这样车都打不到的暴雨天再去找住处可不方便，她朝唐梨点点头，把脚边的透明小伞收起来靠在行李箱上，“这伞我还不如不打，”她嘟囔着。

　　唐梨摸摸口袋掏出一包纸巾，“给，擦擦。”

　　唐梨想站起来走过去递给年轻女人，腿上却使不上劲，棉花一样软，她只得扬手扔过去，力气不够，距离又些近了，年轻女人伸长手臂往前一捞。

　　“谢啦！”

　　“小事。”

　　唐梨收回手拿起勺子继续喝粥，她需要些气力。

　　没喝两口门口又有声音，有人推开玻璃门进来，裹着雨水的味道。

　　又有客人来了吗？

　　唐梨咽下嘴里的小米粥，抬头看向门口。

　　又一个湿淋淋的女人，拖着大号黑色行李箱，脖子上挂着游泳用的手机防水袋里面装着手机和手表，丸子头和身上的衣服一样都吸满了雨水，黑色吊带背心紧紧贴着皮肤勾出曲线，脚下踩着一双天蓝色的纯色人字拖。

　　很是狼狈，连伞也没有一把。

　　女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水珠顺着下巴滴到她本就湿透了的黑色背心上。

　　“你好，请问这里还有空房吗？”

　　唐梨张了张嘴，还没等发出声音来，前台阿姨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热情洋溢。

　　“有的！有的！”

　　阿姨金色的印花裙摆从门里晃出来，手里端着一个装满红糖姜茶的玻璃壶，她麻利地从墙上取下三个纸杯倒满，一人递了一杯。

　　“喝点，淋了雨驱驱寒气，省得感冒。”

　　“谢谢阿姨，”三人道谢。

　　“别客气！过来登记吧！一会儿好好洗个热水澡，头发一定要记得吹吹干……”

　　唐梨低头啜着红糖姜茶，刚煮出来的，烫嘴，甜蜜的红糖味混着老姜的辛辣，把她的额头熏出一层薄汗。

　　可不敢抬头。

　　要降低存在感。

　　宋沂在。

　　“快擦擦，这雨可真大……”

　　“好像是因为台风要来了……”

　　“我查查哈……”

　　“就……剩一间房了……”

　　“……”

　　短暂的沉默，气氛尴尬，凝滞。

　　门外紫色的闪电在空气里闪过，几秒后响起一声炸雷，暴雨倾盆。

　　门内几人的眼神反复飘进大雨里，又飘回来，最终一齐定格在那张房卡上。

　　阿姨的眼神在空气里飘啊飘，面前站着两只落汤鸡，惨得不分伯仲。

　　“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凑合挤一晚，等明天雨小了再……就是要委屈点，不是大床房……”

　　唐梨硬着头皮坐在沙发上，旁观这一场戏剧，嘴边的红糖姜茶烫得她眼皮直跳的同时，她感觉到宋沂的眼神刀一样从她的头顶划过。

　　她不曾想到下一秒她就被迫从旁观观众，变成了戏剧演员。

　　“唐梨！”

　　宋沂突然叫她。

　　“啊？”

　　唐梨下意识抬头应下。

　　“你是什么房？”

　　“大床……房？”

　　唐梨蒙圈中。

　　宋沂得了想要的回答，冲唐梨露出一个笑来，狐狸似的，冒着坑人的泡泡。

　　然后她转头冲前台阿姨和那年轻女人说：“我和唐梨凑合一下吧，你比我先到，按理这间房也应该是你的。”

　　年轻女人道谢，接了房卡上楼去了。

　　前台阿姨解决了棘手问题，开始八卦，“你们是朋友啊？”

　　“是。”

　　“不是！”

　　宋沂拿眼刀刮唐梨，唐梨缩头，下意识喝了一口手里的红糖姜茶，被烫得眼泪哗哗。

　　她只得改口，“不是。”

　　阿姨永远热情，刨根问底，“你们不是朋友，那是？”

　　这个问题唐梨现在不敢答了，她闭嘴等宋沂答完，再抄“正确”答案。

　　宋沂答得飞快，“前女友。”

　　阿姨瞪大眼，手往桌下掏出一小兜瓜子包在手里，磕了一颗嚼吧嚼吧，道，“然后呢？”

　　跟看电视剧时一模一样。

　　宋沂在阿姨八卦的眼神里止住话头，“阿姨，我得先去洗个澡了。”

　　“是哦是哦，快去，别感冒了。”

　　“嗯。”

　　“那个……下次继续聊哈！”

　　……

　　宋沂拎着湿答答的行李箱上楼，唐梨这会儿也缓得差不多了，有了几分力气，跟在宋沂后头慢吞吞地爬楼梯。

　　她见宋沂拎得吃力，伸手想帮一把，宋沂避开她的手，眼睛盯着脚下的台阶。

　　“你带路。”

　　“哦。”

　　唐梨缩回手，手指头尴尬地蜷在裤缝旁边。

　　房间在三楼，唐梨刷卡开门。

　　暴雨天的下午本就黑，房间里拉着窗帘，黑咕隆咚的一片，地上摊着她的行李箱，床上的被子没叠，乱七八糟地拱起一团。

　　唐梨等宋沂推着行李箱进来了，走到门边把门合上，她背对着宋沂，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准备开打。

　　冷不丁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制住了她摁开关的手，还带着雨水的手把她的手按在墙上，宋沂的气味混合着雨水的潮湿变得浓郁而霸道。

　　“你不准备给我一个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