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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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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是一片喧嚣。
许多纷繁杂乱的声响堆叠在一块。
城外叛军放肆的叫嚣,宫中仆侍惊慌的呼嚎,还有一截截木料在火舌中持续骇人的无声嘶吼……
陆白川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就踏入了承光殿内。
空荡的大殿内,颓坐着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
陆白川拖着长剑,一步步向着那个身影迈进。
锋利的剑尖在石砖地上摩擦着,刺耳的刮擦声引得那个身影缓缓抬起头来。
“白川,你来了……”
萧越泽颓然地跌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手执长剑的陆白川在自己眼前驻足停步。
“萧越泽,”陆白川缓缓抬起手臂,平举长剑,“你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然而萧越泽看着对准自己的剑尖,却突然阖上双眸,嘴角上扬,浅浅一笑。
“来吧。”
陆白川眼眸微眯,举着长剑,静静地看着眼前面容平静的萧越泽。
片刻后,陆白川挥动了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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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陆白川,是贤王爷的养子,这位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萧越泽。”
顿了片刻,萧越泽还是轻轻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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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太子殿下,这下你可跑不掉了吧!”
萧越泽面色平静地看着放课后拦住自己的陆白川。
“嗯,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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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你莫不是没有心?为什么从来不笑,你看看我呀,笑一个给我看看。”
太学后山的池塘里,陆白川支着手肘靠在岸边问萧越泽。
然而萧越泽只是自顾自地拧着方才被陆白川故意打湿的衣袖,并不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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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烧的烈火前,陆白川在萧越泽的怀里拳打脚踢。
“太子殿下,你放开我啊!我求求你放开我啊!”
萧越泽收紧了手臂,死咬着牙,出口的言语沙哑得可怕。
“白川,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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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川,你当真这么恨我吗?”
“别这么叫我!”
南平王的密室里,萧越泽突如其来的称呼,让陆白川不由失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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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川!”
“该死的,你放开!”
巨石落下的时候,对于在一瞬间飞身扑来的萧越泽,陆白川真的很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这个该死的蠢货究竟在想些什么?!
该死的,该死的,萧越泽!就不能让我省点心?!我这次回来,是、是要杀你的啊!我是要杀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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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
长剑直直地落下——
深深地插入萧越泽脚边的石砖。
“萧越泽,你给我听好了。”
萧越泽疑惑地睁开眼,入目是陆白川深邃的眼眸。
“这个天下需要你。所以……”陆白川用力拔出长剑,缓缓站起身来,最后看了跌坐在地上的萧越泽一眼,“我不准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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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
陆白川一路提着长剑向宫外飞奔,恰好撞见了匆匆集合前来救驾的羽林军。
“末将来迟!”
陆白川略一点头。“集结了多少兵力?”
“回丞相大人,现下羽林军共有八万人马。”
“很好,”陆白川调转剑锋,“立即随我出城迎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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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白川在羽林军将领的护卫下登上城墙。站在高耸的城墙上,往外,是气势汹汹的叛军,往内,是四下溃逃的百姓。
“丞相大人……”
陆白川略一皱眉,而后便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过将领手中的军旗,抬脚踏上城墙!
“乡亲们!”
陆白川这声呼喊卯足了气力,引得城内百姓三三两两地停下了脚步。
“诸位乡亲们,请听我一句!”
陆白川又吼了一声,终于引起了城内大半人的注意。
“诸位乡亲们,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害怕,但是我恳请大家仔细想一想。自陛下登基以来,内修道筑桥,外抗敌卫国,他所做的一切大家有目共睹,天泽国在他的治理下一直海晏河清,山河无恙。我们在他的庇护下一直阖家欢乐、生活安康。”
陆白川单手扬起军旗,“而现在,叛军临门,欲攻皇城,你们想任他们这群狼子野心之徒蹂躏吗?!想任他们欺凌吗?!想任他们掠夺走我们原本安定的生活吗?!”
军旗迎着风飒飒作响,陆白川扬声而喝。
“告诉我,你们允许吗?!”
“不,我们不准!”
突然有人丢开了手中的包袱。
“对,我们不准!”又有人举起了双拳。
“那群杀千刀的狗贼休想进城!”
“丞相大人!我们听你调遣!”
“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那群贼人得逞!”
越来越多的人纷纷高举双臂,齐刷刷地看向城墙上的陆白川。
“看呐,是陛下!”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喊。
陆白川惊诧地回过头,竟发现萧越泽不知何时已经登上了城墙。
“陛下!是陛下来了!”
“陛下来带领我们教训那帮不知好歹的狗贼了!”
“陛下万岁!”
城下的人群骤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喊。萧越泽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
“陛下,过来,”陆白川轻轻握住萧越泽的手,牵着萧越泽走到城墙上正对着百姓的方位。
“这,是你的天下,”陆白川笑了笑,“而我们,都是你的子民。”
萧越泽看看身侧的陆白川,又看看城内慷慨激昂的百姓,突然扬唇一笑,而后转过身,对着万千民众,迎着万家城郭,朝着万里山河,极目远眺,一振袖袍!
“诸位,请随我一同,抗击叛军,护我天泽!”
“抗击叛军,护我天泽!”
“抗击叛军,护我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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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飘扬,战鼓擂擂。
陆白川披挂上马,出城迎敌。
城门大开,陆白川率数万羽林军直冲向浩浩汤汤的叛军阵营!
角声嘶鸣,两军对峙!
陆白川的眼神猛地凝住,定睛在了敌方将领的其中一人身上。
“你……”
“呦,首领大人,久违了。”林时绝骑在一匹白色的河曲马上,与崖州王并肩。
“林时绝,你竟然……”
“首领大人,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林时绝不屑地瞪了一眼陆白川,从嘴角溢出一抹嗤笑,“呵,你根本不是真的仇恨这狗皇帝,你又怎么会理解我的痛苦?”
“丞相大人,看样子你还是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右侧方的冯将军策马停在阵前。
“王爷,你身为天泽国皇亲国戚,却公然勾结外敌通敌叛国,就不怕日后为天下人唾弃吗!”陆白川不理冯将军的讥讽,恶狠狠地怒瞪着面前处于正中的崖州王。
“哈哈哈哈哈,外敌?不,丞相大人,你错了,比起那姓萧的狗皇帝,单于首领可是一个十分亲切的朋友呢。”崖州王拍了拍一旁匈奴首领的肩膀。
“能与王爷合作,是我们部落的荣幸。”
陆白川死咬着牙,眼眸微眯。身后的羽林军缓缓推进,将他簇拥起来,柄柄青锋早已对准前方,蓄势待发!
“丞相大人,我记得你明明是一个聪明人才对,怎么现在竟这般愚蠢,”崖州王状若惋惜万分地摇摇头,“你当真要以这么弱小的兵力对战我们十万大军?若我没看错,你这里面甚至还有许多连装备都不齐全的民兵吧?”
“我既敢出城迎战,结果如何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哼,看来当初还真是我看走眼了,你根本不是真的恨那个狗皇帝,你不过是一个执迷不悟的‘跳梁小丑’罢了!”
陆白川知道再不必多言,随即高举起手——
令旗挥下,两军对哮而出!
陆白川紧拽着缰绳,马蹄翻飞,一路直直掠入沙场!
剑刃所过之处,颅骨同热血一齐迸发!
声声惨烈的呼嚎随着折断的头颅在沙地上滚动,簇簇鲜血随着剑锋扬起落下在陆白川的面颊上绽放成一朵可怖的罂粟!
周遭充斥着嘈杂至极的马鸣,四面俱是折剑箭弩的铿锵碰撞!
阵阵厮杀下,陆白川的眼底逐渐被血腥浸染,紧锁着瞳仁中的敌军将领,一路挥刃而去!
“是,我并不恨他,我在意他!我在意他!”
喊声畅快淋漓,鲜血喷溅若雨!
“砰——”
崖州王不甘的断颅被凛冽青锋一剑挑起又高高落下,瞬息间被遮天蔽日的尘沙吞噬!
陆白川腕间翻转,剑锋于虚空中勾勒出一道张狂的血痕,随即又朝着沙场另一方狠狠落下!
万马嘶鸣的沙场上,血腥和沙土肆意弥漫,恍若于瞬息间结成一张极其细密的网,铺天盖地般朝着这片天地,疾如雷电地压将下来!
终于,战况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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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泽国,月玄六年,春分。
新朝朝议。
萧越泽坐于重新修缮完毕的承光殿内首座之上,下首是经过新一轮选拔刚刚上任的百官。
“眼下翼安已经安定,也是时候给诸位爱卿论功行赏了,”萧越泽看了一眼下首百官,“诸位爱卿都是在抗击叛军一战中的有功之人,那么,就先从功劳当居首位的陆爱卿开始封赏吧。”
陆白川应声上前。
“陆爱卿,请问你想要什么奖赏呢?”萧越泽微笑着看向陆白川。
“回禀陛下,”陆白川先是躬身一礼,而后才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在百官众目睽睽的视线中,慢悠悠地指向上首御座,对着萧越泽勾唇一笑道。
“微臣,想要这个。”
殿内百官当即哗然,以为丞相大人篡位之心仍旧还未打消,正想出言呵斥——
萧越泽却知陆白川所指为何,拂袖淡淡一笑道。
“这不早就是你的了吗?”
在百官面面相觑的视线中,陆白川上前一步,躬身一礼,朗声道:
“陛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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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百官都散了,萧越泽便也自行前去崇政殿。
谁知,萧越泽刚迈入崇政殿,关上殿门,甫一转过身,便猝不及防地被抱了个满怀。
“阿川……”萧越泽无奈地笑道。
“阿泽,我想吻你。”
一语毕,陆白川就从萧越泽的肩头仰起脸,未等萧越泽回应,便急不可耐地寻着萧越泽的唇吻了过去——
往来几番,娇喘迤逦,面颊灼烫,躯干瘫软……
如斯沉醉……
情弦挑动,一如彼时的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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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川!”萧越泽迎上领军回城的陆白川。
“陛下,我们胜了!”陆白川欣喜若狂地朝萧越泽挥了挥手中的军旗,随即将军旗丢给一旁的将领,自己则从马上一跃而下,直奔城门口的萧越泽而去。
“丞相大人!大军……”
“大军交给你们了!”陆白川急急地高喊了一声,随即拉着萧越泽一下逃出了众人的视线。
“白……唔!”
萧越泽一直被陆白川拉到一处无人的墙角方才停下,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自己被陆白川猛地拢入怀中,下一息,唇上便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唇瓣被粗暴地撞开,灵巧的舌也径直闯入玉齿微张的口腔,横征暴敛般席卷走每一丝甜腻的气息,津液在唇齿间翻转流淌,却仍挡不住急不可耐的啃噬,循环往复的舔咬,碾转厮磨间,只余下颤颤的絮语……
等到陆白川终于意犹未尽地放开萧越泽,萧越泽早已失了气力,只得瘫软着倒在他的怀里。
“白、白川,你为何突然……”
“阿泽,”陆白川轻轻握住萧越泽的手,眼眸中溢满柔情,“我心悦你。”
萧越泽闻言惊诧万分地抬起头,愣愣地凝视着陆白川的面庞。
“怎么,傻啦?”陆白川轻笑着勾了勾萧越泽的鼻尖。
“阿川!”萧越泽突然嘴角上扬,对着陆白川绽放出一个粲然的笑来,“我也是!一直一直,都只心悦你!”
陆白川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喜不自胜地拥紧了萧越泽,用力回应道。
“嗯。”
“对了,阿泽,你看!”萧越泽突然对着陆白川眨眨眼,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件来。白玉红绳,赫然是那块白玉玦。“我还收着这块白玉玦呢!”
陆白川微微一笑,接过白玉玦,放在手心里看了看,而后又珍重地握住红绳,将它挂在萧越泽的脖颈上。
“给了你的,便是你的,好好收着。”
“好呀,”萧越泽握住胸前的白玉玦,“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旁人敢抢,就是舍了我的命,我也不给。”
“放心,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允许,谁也抢不走。”陆白川轻笑着拥住萧越泽。
正温存间,城内却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声。大概是百姓们在庆祝终于齐心打败了叛军。角落里的两人相视一笑。
“阿泽,我们去看看。”
“好。”
陆白川牵着萧越泽的手,两人一道缓缓登上城墙。
城内,只见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幸存者们不顾满身的血污,举着手中的刀刃,在翼安城的土地上兴奋地尖叫,有人捧起脚下的泥土跪拜,有人朝着横尸遍野的沙场嚎啕大哭……
但无论怎样,这里,仍旧还是翼安,这里,仍旧还是天泽。
“阿泽,你的天下,我们守住了。”
“嗯,谢谢你,阿川。”
城墙上,两人执手远眺。
入目,是大好河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