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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鬼新郎,诉衷肠 ...

  •   “请所有候选者准备好,放空头脑,我们的选拔即将开始。”
      考官微曲了下手指,数以千计的智械便铺天盖地地向候选者们飞去,扇动翅膀的嗡嗡声让沉夏有些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只一瞬的功夫,天旋地转。
      等到沉夏再次醒来时,选拔、考官、候选人、智械全都消失不见了,而他则披着红盖头坐在摇晃的喜轿里。

      耳边毫无征兆地响起一道感情充沛的男音,“候选者在游戏成功活过七天便认定为考试合格。”

      这…这是在做什么?
      沉夏指尖刚刚搭在盖头的流苏上,还未有掀的动作,便得到一句厉声警告,“沉姑娘现在是张家的新娘子,不比过去是在家的大姑娘,如今做什么该守规矩才好。”尖利的声线,糟糕的发音,仿佛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一般吐字不清。

      沉夏悄悄收回手,看来自己是完全被监视的状态,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
      沉姑娘、张家、喜服、出嫁,线索少得可怜。

      “沉姑娘,请下车吧。”
      喜轿停下了,有人拉开了帷帘,“您扶着老奴,慢些下。”
      沉夏凭感觉去摸,猝不及防碰到一只——一只长满绒毛的爪子。是的,是爪子,它的毛很硬很密,指甲极锋利。

      “怎么,您嫌我邋遢,还不肯下车了是吗?”讥讽的催促。
      “哪里哪里,有劳了。”沉夏调整好情绪,虽然整张脸藏在盖头后,但他仍笑得灿烂,仿佛此刻真是一位满心欢喜的待嫁新娘。

      白皙修长的玉手搭在黑褐色的爪子上,四周寂静,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啊!”
      沉夏左脚故意往前扯了一大步,理所当然的摔下轿子,理所当然的——红盖头也跟着落了地。
      一双双脚爪子出现在沉夏的视线里,他眉心狠狠一跳,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在场的唯一一个人类。

      森寒之意不断上涌,几乎要把人吞没。

      刚刚自称老奴的怪物用指尖划破沉夏的后颈,笑眯眯道,“沉姑娘,你父母把你嫁到张家是来享福的,你可莫要辜负他们的一片好意。”话刚落,指甲又深入一分,“走吧,莫要误了吉时。”

      沉夏定了定神,转过头露出一个甜笑,半是讨好半是威胁,“您看这盖头已经脏了,这样大喜的日子我顶着一张脏盖头必然不吉利,说不定您也落得个坏名声。不若就让我这般打扮进去,您瞧好也不好?”
      “少女”的唇鲜红欲滴,一双天真纯粹的水眸,令人无法生出拒绝的心思。

      考场内,主考官轻轻点头,“魅惑能力,的确是个稀有异能。我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其他考官皆是附和一笑。

      “那便只好这样了。”

      得到应允,沉夏慢慢起身,看似坚定地走向喜堂,实则余光一直在四处乱扫——观礼的群众里只有三成是人的模样,其他的全都不知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有的五官扭曲、嘴大到占了半张脸;有的脸还是人脸,身体却是透明的,沉夏能瞥见他正在冒着黄脓的内脏;有的华袍加身,露出的皮肤上却长满了大小不一的眼睛,每一双都是血红的,像是极恶毒的诅咒……

      “哒哒哒。”沉夏听见了脚步声,紧接着是清润的一句,“抱歉娘子,我来迟了。”

      他抬眸,站在面前的是一位翩翩公子,美玉一般的人物。

      “无妨。”

      终于来了个正常人,看样子他该是自己的新郎?

      沉夏状似娇羞地去拉那人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沉夏哆嗦了一瞬。
      男子一怔,随即反握住了沉夏的手,瞧着倒真有几分夫妻恩爱的样子。

      坐在高堂上的老夫妇笑呵呵道,“景初既然来了,那便快拜堂吧,可让新娘子好等。”

      沉夏不懂什么是拜堂,池镇给他安排的老师没教过这种事。他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跟着我学。”那男子微微向前靠近,轻笑一声“别怕。”
      “一拜天地。”
      沉夏学着他的动作拜天地,蓝黑色的天空、酱色的大地怎么看也没有喜庆的氛围。

      “二拜高堂。”又是深深一拜。
      “夫妻对拜。”
      沉夏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抬头起得猛了些他的头撞在了男子的鼻梁上。磕地很结实,沉夏听见那人倒吸了一口气。

      “没事吧?”
      “无碍,我眼睛不好,不关娘子的事。”

      听见这话,沉夏方才注意到他似乎是看不见。他的眼睛生得美,让人下意识就忽略了其他异样。

      “好好好,这般就算是礼成了。”高堂上的老夫人抚掌大笑,“老妇我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不嘛?看这新娘子的屁股大,是个好生养的。”大嘴怪物一抛手绢,嘴角和耳根粘在了一块。

      长着数不清眼睛的怪人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周身的眼睛更红了些,渗出泪光。

      “随我进去吧。”新郎牵着沉夏的手,温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嗯?”
      “好,有劳了。”
      “你我一体,无需说这些客套话。”

      “主考官,我怎么觉得张景初这个新郎官的NPC有点不对劲?和我们设定的情节有出入啊!”黄头发的女考官盯着考场中间巨大的悬浮屏幕面露疑惑。
      主考官显然也发现了纰漏,一皱眉,“考试已经开始了,贸然修改程序会伤及候选者的精神体。先看着吧。”

      沉夏被新郎带进了婚房。

      “我眼睛不便,很多事还请娘子多出力。”张景初端坐在榻上,用手指试探着描摹沉夏的眉眼,忽地笑了“娘子生得真好看。”

      “你看不见,又怎知我生得如何?”
      “看不见皮相,却可摸得出骨相。娘子的骨相极佳,适合……”
      “适合怎样?”
      沉夏最讨厌被人话说一半,勾得人心痒难耐。

      “没怎么。”他岔开话题,呼吸喷洒在沉夏的颈侧,“娘子不困吗?”
      “不困不困,”沉夏连连摆手,微微后仰,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

      张景初责备道,“你今日奔波,该早些睡才好,听话。”
      沉夏的脸色难看得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种选拔不应该是打打杀杀吗?怎么还有洞房花烛?清理部的主管人脑子是坏掉了吗?

      张景初看不见,但却异常敏锐,苦笑一声,“我知晓你是被迫嫁过来的,不会与你过分亲近的。你早些歇息吧。”他说着,磕磕绊绊地去搬床上的被褥。

      他这幅可怜模样,沉夏试探着问了句,“你要打地铺?地上凉,不如和我一起睡吧?”
      男子摇摇头,面上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意。
      他似乎从未因自己是个盲人而焦躁不安,这个人做起事来总是那般从容不迫。

      “听我的。”沉夏夺过他手里的被子,硬气地将人抱上了床榻,“你睡里边,免得掉下去。”
      “好。”张景初竟真的乖乖地卧着不动了。

      沉夏没想到他真的会这般听自己的话,两人离得极近,他能嗅到枕边人身上清幽的药香。

      “你似乎身体不太好?”这样说话显然是有些冒昧的,沉夏赶紧补上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你。”

      “娘子不必解释,我懂的。”他毫不介怀,“我自打出生起便体弱,大夫说这是娘胎里带的,治不好,会早夭。”
      “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张景初将沉夏的被子向上提了提,“我早就接受事实了,不过比旁人少了些寿数罢了,没什么好伤心的。”
      沉夏用手在他的眼前轻轻晃了晃,不知怎么,他总觉得有目光在盯着自己,后背一阵凉意。

      “沉姑娘不必试了,我真的看不见。”
      从娘子到姑娘,张景初确确实实有些不悦。
      “抱歉。”

      张景初唇角勾了勾,“你好像总是喜欢说抱歉。”
      沉夏不作声了,他心里认定这个试炼肯定不会简单,但现在的种种又让他无从下手。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从你小时候到现在的日子。”
      张景初一愣,“你想听什么?”

      沉夏几乎要脱口而出“你的父母”,那对老夫妻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但为了让人卸下防备,他改口道,“随便什么都好。”

      “我出生的时候,眼睛还是好的。那时候,我还有个姐姐。”
      “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并没有多少钱,但父母很疼爱姐姐。他们会给她买各种漂亮的衣服,各种好吃的,那些都是我没见过的新鲜玩意,我常常会羡慕阿姐。”

      沉夏轻轻嗯了一声,“看来你父母对你姐姐真的很好。”

      张景初一笑,“是啊。不过他们从不让姐姐上学堂,说是女子单纯烂漫些才好,这样未来的丈夫才能喜欢。他们也不愿意让我见姐姐,说是怕我把病气过给姐姐。于是,姐弟五年,我只见过姐姐一次,还是偷偷的一次。”

      “那次我下了学堂,便悄悄溜进了阿姐的房间。她的房间很干净,很漂亮,姐姐就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奇地望着我。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
      “我姐姐极美,肤若凝脂,冰肌玉骨。她只穿着一件肚兜,将案几上的茶点递给我。很奇怪,她似乎是不会说话,只是指了指嘴巴,然后轻轻地笑了。”

      “我嘴馋,拿了一口糕点藏进袖子,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口阿姐的脸颊,然后便匆匆离开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也是最后一次。”

      张景初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来自远方缥缈的歌声。

      沉夏疑惑,“那后来你姐姐呢?她嫁人了吗?”
      “没有。她离开了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刚刚我们拜堂的正厅上挂着的那只小鼓,是阿姐留下的遗物。爹娘将它悬于正殿,就是为了祭奠阿姐。”

      沉夏蹙了蹙眉,还想张口问些什么。

      “乖,睡吧,睡吧。”张景初轻轻拍了拍他,沉夏意识混沌一片,他强撑着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身体弱,把被子盖严。”

      张景初瞳孔放大,捏着符纸的手一顿,脸上闪过挣扎。

      最终将那张符被贴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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