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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佛家祖庭 ...

  •   等不及到太子驾前喊冤,李方决定先转移藏书。  

      择日不如撞日,是夜,云遮月,星子隐匿,正适合避人耳目。

      萧冉和陆筠也来帮忙。

      书装了几大车,李方擎火把,坐在头辆车辕上。

      四野寂寂,唯闻车轮嘎吱嘎吱响。

      陆小鬼赶着车坠在队尾,萧冉同他一齐坐在辕上。她方向感本就不好,此刻黑茫茫一片,一发判别不出东南西北。

      稍顷,火光拉扯出高低错落的树影,车队走入一片林中。

      “咕咕喵——咕咕喵——”

      夜枭的鸣叫砸落头顶,萧冉猛打一寒颤,仰起脖子,生怕树上跳下人来。

      空中静悄悄的,鸟扑棱都听不见,心下稍安。

      忽然,车轮被什么东西绊了下,她正要下车查看,突听四下里豕突狼奔,嘈杂声如浪涌,举火一照,只见林中跳出许多人来。

      “停下,停下,不许动!”

      劫匪。

      李方今夜挑的全是壮小子,血气正旺,岂有任人宰割之理,抄起家伙与匪徒厮打起来。

      萧冉的车落在最后,混战之中,暂时没被盯上,她焦急地观望混乱的场面,盯了片时,注意到一蒙面匪徒靠着一棵大树,观察着乱作一团的战场,不时喝一声。当是匪首。

      萧冉努努唇,臂膀一伸,火把交到陆小鬼手中,自个跳下车,直奔匪首而去。

      陆小鬼拦她不住,又不敢高声喊,只好在心里祈祷她那时灵时不灵的工夫能显灵。

      萧冉飙风般袭向匪首,近在咫尺时,匪首仍没发觉,萧冉窃喜,高高举起了刀。

      变故发生于瞬息之间,匪首后脑开眼般,遽然后仰,躲开了来刀。

      萧冉劈了个空,大吼着再度出刀,奈何失了先机,那遭瘟的匪首早在闪避之时,便已亮出短刀,刺向萧冉。

      萧冉躲避不及,小臂被擦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流出。萧冉恼羞成怒,爆喝一声,欺身向前,觉察到扑面的寒意,好似匪首身上藏了许多冰块,她不及细想,只顾照准匪首的头颅砍去。

      匪首没料到这厮如此难缠,躲避迟了些,面巾被跳开了——周远之!

      萧冉一愕。

      趁她错愕的空档,周远之举刀挡开了她手腕,又迅猛抬腿,一脚踹在她心口,踹飞了她。

      陆筠窜天猴似的飞将而来,接住了石碾子般滚来的萧冉。

      “周远之,我杀了你!”

      萧冉再提刀,奈何牵动了伤口,疼得靠树蹲下。突听拉车的牛哞哞叫,一匪爬上了陆筠所驭之车。

      “小贼,好大的狗胆,敢抢乃公的车!”

      陆筠想夺车,却听有人喊:“你们这群狗贼,放了李郎君!”

      李方被周远之挟持了。

      家丁投鼠忌器,不敢恋战。

      匪徒很快驾车离开,周远之持刀逼迫李方上最后一辆车。众人紧追不舍,驶出林子时,李方被踹下来。

      众人近前搀他,他颓丧地瘫坐地上,“嗷”一嗓子:“书,我的书!”老泪纵横。

      ***

      获姑——获姑——

      一场春雨后,获姑鸟奔走于巷陌街衢,呼唤农人移犁耙于田岸,要插秧了。

      建康无田,循旧例,太子将前往周边郊县巡视,劝课农桑。临行前,受慧兴大师之邀,前往湘宫寺晤谈。

      太子微服出访,只带了几名贴身亲卫。

      慧兴大师弥勒佛似的笑着:“昨日山中友人来访,赠了今春嫩笋、新茶,斋堂新制点心,特邀殿下一聚。谎冒佛理之名,殿下勿怪。”

      “法师哪里话,孤感激还来不及。”太子笑靥若春风。

      “殿下请。”

      方丈中,素面红木几支起,陶炉中飘出袅袅香,青瓷杯盏中,茶膏徐徐注入,激起细密的泡沫。新叶苦香,掺着桔梗、白芷、牛乳,各种香气混合,冲击人的五官。

      “孤想起一人来,他饮茶的法子,独辟蹊径。将新采之叶于镬中炒干,饮时只以干叶片投入沸水中,不另加他物。初饮苦涩如嚼草,再饮回甘,当真是妙。”

      太子的描述,勾起了慧兴的兴致。“倒与佛理无二。先苦后甘,滋味无穷,足见万物皆具佛性。”

      小小一物,惹来大师一席大道,太子正要赞和,忽听佛龛后发出哐啷响动,佛像显灵了?!神情为之一肃。

      虔诚敬佛的慧兴大师笑容瞬间冻结。

      只见,佛耳边罩上一只人手,须弥座边伸出一只麻履,继而一颗人头钻了出来。

      慧兴大师咬到舌头:佛成精了?!呸呸呸,辱佛了,大不敬!

      大师扯开喉咙:“来人————”

      “大师莫慌!太子殿下,是我!”

      那人爬下香案,虔敬地拜伏在地。待她抬起头,太子细审之,不由莞尔:是如假包换的萧平。

      “阿弥陀佛。”慧兴揩掉鬓边汗渍,不住向佛告罪:宽宥弟子失态。

      “萧郎——”太子哭笑不得,“你真是……别出心裁。”

      萧冉心底石头落地。

      裴五那边没动静,反倒从其他路子得知,太子要来湘宫寺。

      思来想去,她兵出险招,藏到了佛龛后。

      太子问她缘何在此,她自称来湘宫寺游玩,无意间在人群中见到了太子,恰巧她有要事欲面见太子,然太子微服出行,她不敢贸然上前打搅,便想了这么个馊主意。说着,还大言不惭道:“慧兴大师,您这后窗,可得加固了。”

      太子没怀疑,问她如此这般,是有何要事?

      萧冉从怀中掏出一卷腐旧的帛画,趋步至太子案前,将卷帛缓缓铺开。

      画上赫然出现二位高鼻深目鬈发的胡僧,二僧牵着一匹马,马驮着书箧。二人一马,朝着一座四方形浮屠走去。线条简单,画风浑朴,不似今时,反类汉风。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太子和慧兴互视一眼,彼此均发出低沉的惊呼。

      “这难道是……”太子指腹颤抖着点着画中白马,十分激动。

      萧冉会心一笑:“殿下慧眼。不错,画的正是白马寺,二位胡僧正是摄摩腾和竺法兰。画是永平年间,洛都一居士所绘。”

      白马寺。

      太子面上腾起别样的华彩。

      五百年前,汉明帝于梦中见西方金人,醒后便派人西行求法。三年后,西行使者与天竺僧人摄摩腾、竺法兰携一匹白马一同返还洛阳。明帝于洛阳雍门外,造浮屠一所,名白马寺,以旌表白马驮佛经、佛像之功。白马寺乃中土佛寺之祖庭。其名之盛,其位之重,自不待言。

      令人叹惋的是,汉末天下大乱,白马寺毁于兵祸。

      相传,汉时有人曾摹绘出白马寺的形状,可惜年深日久,战火连年,画早不知流落何方。

      太子笃信佛法,而今得见此圣物,怎能不激动?

      “萧郎何处得来?”

      萧冉道:“我一友人,名叫李方,经营书肆,这是他先时游历旧都时,购于一户农家。他素闻殿下虔诚敬佛,故托我献于殿下。”

      太子婉拒:“万万不可,此画世间独一份,孤岂能做夺人所爱?”恋恋不舍卷起画卷,欲交还萧冉。

      “殿下,画还回去,恐难保全,在您手中,反倒安全。李郎此举,亦是为了替画寻一稳当主人。”

      “此话怎讲?”太子听出了话外之音。

      “唉——”萧冉长吁,作愁苦状,“做生意的,走南闯北,难免与人生龃龉,李方,与人结仇了……”

      她寥寥数言讲了原委。

      “与其令明珠蒙尘,不如为其另寻玉匣。”

      那夜遭抢的,是李家大半藏书。唯独小部分珍贵秘籍,李方恐有差池,埋于后宅地下,逃过一劫。觐见太子,空手说不过去,李方便忍痛割爱献出了这幅古图。

      李方这名字,些微耳熟,太子:“可是前次风波中遭构陷那书商?”

      萧冉喜点头:“正是正是,殿下好记性。”

      太子问及李方与何人结仇,如何不去官府鸣冤。

      萧冉上牙在下唇摩挲许久,方痛下决心道:“殿下,今我来此,亦为私事,实不相瞒,那仇家,不是旁人,正是周远之。”

      太子一愣。

      说着,萧冉捋起右袖,露出一截缠着纱布的手臂。“这正是拜他所赐……”

      讲完那夜经过,萧冉肃然拱手:“世人皆知周主事与殿下情笃,但某亦知,殿下仁慈爱民,决不容许以权势压人。”

      张有余说过,太子宽厚,却非东郭先生那样的滥好人。他幼时审理狱讼,宽宥犯人,却不放过罪大恶极的人贩子。因此,纵使希望渺茫,她仍坚持铤而走险一回。

      太子顿觉掌中丝帛异常扎手。“萧郎,你给孤出了道难题啊。”

      萧冉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讳。太子也是人,是人就难免护短。而况,她此番当面指斥太子亲信,驳了太子面子。

      霎时,汗出如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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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新文《战国女商发家记》已开,感兴趣的小可爱请瞄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