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初霁》青鱼山

43、第 43 章

　　重新在一起之后，那个人畜无害鬼灵精怪的苏禾晚彻底回来了，那些被逼出来的防人之心尽数退去，只剩下一副纯良模样，脑回路简单得像一只快乐的鹌鹑。
　　说要带方淮初去寻觅美食，信誓旦旦说要亲自当司机结果开错路的情况屡次发生，还要坐在副驾的他全神贯注全程指导，否则不知道哪一秒钟就会拐上岔路。
　　现在叶闻笙不需要每日随行，一般身体还好他们出门就只带小魏。而每当这种时候，小魏就觉得自己是个发光发亮又发红的大灯泡，明明前面两位才是他的雇主，他却像个大爷似的坐在后座上，听他们讨论“一会儿带小魏吃点什么呢”“欸，不是啦，我觉得是往这边走”“错了错了，不行，小魏都饿了”。
　　与其说是讨论，倒不如说车里叽里呱啦的基本都是苏小公主的声音。
　　后座上高大健壮的男人恨不能将自己收缩成一个质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想着应该如何在生活琐事上更加尽心竭力的让他的雇主好受一点点。
　　苏禾晚心里偷着乐，她就是故意的，就是要吵吵闹闹，看方淮初摇着头连连叹气的模样说：“欸，方阿淮，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然后狡黠的朝他眨眨眼笑。
　　在她又一次“不小心”走错路之后，方淮初忽然意识到，小家伙可能是被他那段时间的消极厌世吓到了。时不时后怕一下，又不敢跟他说，只三番两次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他，于她而言自己有多不可或缺。
　　唉，说好的护她一辈子，到头来成了她处处护着他。

　　今年春天多雨，最近天气都不好。昨天晚上也是，从后半夜就开始雷雨交加，方淮初被一声炸雷惊醒。
　　苏禾晚也被吓得浑身一抖，眼睛都没睁开，在黑暗中就立刻摸索着去捂他耳朵揉他心口，还是没防住心悸发作，咳喘个不停，膝盖也凑热闹的疼，折腾了半宿，天擦亮才倦倦睡去。
　　叶闻笙说最好休息两天，苏禾晚第二天就没让他去上班，说：“淮初，钦差大臣苏阿禾替你去上班，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还有晏文他们嘛，我看你只管做个甩手掌柜，我们都能给你把方氏打理得井井有条，绝对不让你亏本，要不要试试？”
　　他倚在床头吸氧，闻言温吞笑起来。
　　论工作能力，几位助理自然是不在话下，但不管怎么说，他才是老板，是决策者。决策做得好，大家尊他一声“方总”，做得不好，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也是他，他们几个只是拿一份薪水，没道理让他们去替他担这个责。
　　他虚着声音调侃道：“阿禾，给你股份你不要，替我打工倒是分外积极，傻不傻？”
　　“你不懂，这是我的策略，只要牢牢抱紧你这颗摇钱树，比什么身外之物都管用，是不是？”
　　苏小公主“吧唧”讨了个吻，留下一句“乖乖在家”便出门快乐打工了。
　　下午下班回来，发现自家摇钱树没乖乖躺在床上，目光寻了一圈，在卧室连着露台的廊下找到了人——方淮初披着羊绒针织外套，正坐在地上抬头看天。
　　“淮初，怎么坐这里？”她快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还好，不算太凉。
　　他明知却不答：“别担心，闻笙看过了，说没什么事。”
　　“是问你怎么在地上啦。”
　　“唔，这样看世界也不错啊。”
　　她戳破他：“你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屋檐和乌云好吗。是不是站不起来？”
　　她淡淡问，也不难猜。
　　确实。
　　方淮初本来是站在屋檐下看雨的，看了一会发觉有些站不住，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站不起来了。干脆顺势坐下来，想着是要喊小魏过来帮忙，还是缓一会儿再自己试试看，苏禾晚就回来了。
　　她戳戳他的脸，有些心疼：“我扶你起来，这样坐久了膝盖不舒服的。”
　　他借着手杖和她的搀扶慢慢站起来，胸口隐隐还有些闷，在站直的一瞬间眼前飞过了一群黑色的不知名大鸟。
　　苏禾晚一直仔细看他神色，第一时间发现，揽着他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让他把头抵在自己肩膀上，等他缓过来。
　　过了一会，他把头挪出来，轻咳着说：“没事了，就是气压低，有些闷。”
　　“嗯，我们去沙发坐。”
　　两人在沙发上落座，她习惯性去听他心跳，一贯是比旁人轻的，现下还有些忽快忽慢，她又抬手想替他揉一揉。
　　方淮初握住那只已经放在自己心口的手，低头看见那双清亮又盛着担忧的眼睛：“阿禾，不用这么懂事，总替我着想。在家休息了一天的是我，我都还没问你今天辛不辛苦累不累，反倒是你一回来就担心我照顾我。”
　　“你不舒服嘛，我当然要关心你呀。”苏禾晚眨眨眼，回答得理所当然。
　　真是小傻瓜，他倒宁愿她像以前一样任性撒娇多一点，也不想她时时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阿禾，是不是从未和你说过，你有多让我心疼？”他温柔抚摸她的发顶，缓缓开口。
　　“嗯？什么？”
　　“你呀…受了那么多苦，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忍受失去至亲的痛苦，以为我背叛了你，肯定哭了好久…回来以后又独自承受残忍无比的真相，为了不影响我，选择只身离开去流浪，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就疼得厉害…”
　　他声音很低很柔，说出这些惨淡的事实，苏禾晚也并不觉得突兀，又或许是因为有他在身边，什么苦都不苦了。
　　她双臂一环抱住他，这个清瘦的男人有全世界最宽广牢靠的胸膛，包容她，给她力量。
　　她抬头看他：“可是，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你在默默保护我啊。”
　　“不够的，阿禾值得所有人爱。”他眼里全是怜惜疼爱。
　　听见这话，苏禾晚忽然笑了，笑得灿烂明媚，弄得方淮初有些莫名其妙。
　　“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停顿片刻，附耳过去：“我的淮初超厉害。”
　　“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