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一起回家吗？》桶桶爱喝板蓝根

3、固执

　　“这一段得柔和点！”张老师虽然是和蔼可亲，但在教学上一点也不马虎，宋齐的琴拉得稍有不对，一定严厉教导。
　　老破小的天台、十五中后的秋山公园……宋齐踏足了所有可以练琴的地方，练习了无数遍这首曲子，但仍然没有拉得很好，反复练习的过程说不无聊是假的，但他的固执劲是真的。
　　张老师开这家琴行许久了，他看着学琴的小孩来来去去，但唯一看着长大的就只有宋齐一人。
　　练习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再加上精神的高度集中，宋齐的贴身衣物已被汗水微微浸润，他在张老师的指点下又反复调整练习了许多遍，调与调之间的转换逐渐变得流畅悠扬，曲子也有了饱满的情绪的起伏。
　　完整的一曲落幕，张老师鼓掌说道：“不错，但如果你能改一下你那急性子，为师会更欣慰。”
　　宋齐放下小提琴，扯了扯衣服笑了笑，“还不是张大师指点有加，但这已经急了十几年的性子……难改。”
　　“你小子够了，回家记得勤加练习！”
　　“好嘞，张叔再见！”
　　宋齐一出琴行就被寒风吹得直打冷颤，他想到拉得不是很完美的曲子，又想到等会儿又要见到宋昊，脑袋顿时乱糟糟的，他立马戴上耳机听了听纯音乐，古典的调子稍稍缓解了烦躁。
　　“嗡嗡嗡……”曲子还没听完，电话声就响起了。
　　“小齐下课了没，快回家吃饭，你爸和秋玉阿姨已经到了。”
　　“知道啦，奶奶。”宋齐用不耐烦的腔调回答道。
　　“别不耐烦，赶快点。”奶奶又叮嘱了一遍才挂断电话。
　　伴着缓缓的音乐声，宋齐坐上了回家的公交，他用手抹了抹车窗上的雾气，发现雪又开始下了，今日街道上的人比昨日多了许多，大家都开始复工，这座小城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不一会的工夫，宋齐回到了老破小大院，随后拖着沉重的步子向二栋的七楼走去，从楼梯间向外看去，院坝里光秃秃的梧桐似乎在昭示着他的心情。
　　插入钥匙，转动门锁，宋齐一开门就见到坐在沙发上的宋昊，淡淡地说到：“爸。”
　　宋昊也没看他一眼，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小齐回来啦，雯雯快看哥哥回来啦。”赵秋玉边用帕子擦手边从厨房里走出。
　　“哥哥。”宋雯对宋齐并不热情，二人的冷淡态度如出一辙。
　　“小雯，秋玉阿姨。”宋齐态度比刚刚缓和了不少。
　　“看这两兄妹，性格怎么都那么酷。”裘奶奶笑嘻嘻地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家人都到齐了吧，可以开饭了，宋齐快来帮奶奶端菜。”
　　宋齐先走进自己的房间放下了小提琴，再去厨房帮奶奶端菜。
　　“你别再像昨天那样，等会儿你爸说什么你就全当苍蝇放的屁，让着他听到没有。”
　　裘奶奶给宋齐小声地嘱咐，接着宋齐又小声嘀咕道：“知道了，他是襁褓婴儿吗？全家都要让着他。”
　　“嘿——你个倔孩子，不听话让你明早没馄饨吃！”
　　“知道了。”宋齐为了挚爱的馄饨，只好无奈地回答道。
　　一家人都坐齐了，气氛有些不尴不尬，奶奶先开口说到，“秋玉买来的这鱿鱼煲还挺不错的嘛。”
　　“妈你不懂别乱说，那是墨鱼。”宋昊提醒道。
　　裘奶奶哈哈一笑，心里默念“苍蝇放屁，苍蝇放屁”
　　“我们这地又不经常吃这个，墨鱼和鱿鱼也都差不多。”赵秋玉立马打圆场，随即话题一转，“来小齐、雯雯给你们两个一人添点。”
　　宋齐递过碗接住了一勺子的墨鱼，“谢谢秋玉阿姨。”
　　“小齐，你小提琴学的怎样啦，雯雯不是快上小学嘛，准备给她报个兴趣班。”赵秋玉问道。
　　“雯雯喜欢小提琴吗？”宋齐说道。
　　不料还没等赵秋玉接上话，宋昊就抢先插话道：“他学个破琴，明明没天赋还往里面砸钱，干脆别学了。”
　　裘奶奶咳了几声，赵秋玉也不敢说什么，气氛瞬间变得僵持了起来，宋齐压着怒火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吃着碗里的饭。
　　“妈妈，我不想学乐器。”宋雯插了一句话。
　　“这样啊，那学其他的也可以的。”
　　大家也没再说什么，转而讨论起来了宋雯学什么兴趣班的话题。
　　这顿饭吃得是度日如年，宋齐如坐针毡，把碗里的饭迅速吃完后，他就借着东西落在同学家的借口出门了。
　　这次出门倒是记住了围上围巾，他记不得何时和爸爸的关系变得如此生疏，他也记不得爸妈为什么要分开，又是为什么他们忘记了祝愿宋齐将成为小提琴家的祈福，宋昊所说的“没天赋”“整天和你亲妈一样乱七八糟”的话语在他脑中不断攒动，他想如果跟着妈妈会不会要开心点……
　　胡同错综复杂，宋齐已经漫无目的地逛了许久，傍晚到来雪越下越大，他刻意避开了开着食品店的小巷，走向了偏僻的深巷。
　　“汪汪汪。”一只圆乎乎的大白狗从前方的拐角处窜了出来。
　　“奶包！”宋齐看到了舔着舌头的奶包朝他冲了过来，绕着他的小腿摇尾巴。
　　宋齐蹲下来，奶包亲昵地蹭着他，“你哥呢？为什么丢你一狗在这里。”
　　话音刚落，就有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了拐角处，宋齐朝那边看去，但天已经有些暗沉看不大真切，他站起来想走近点，走进后老旧的路灯突然亮起。
　　“小齐？”灯下的人被照亮，簌簌而落的雪花也看的更真切。
　　“嗯？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没想到又遇到了余浔，宋齐想明明选了一条不会又什么人走的小巷。
　　“在奶茶店忘记问你名字了，但今早裘奶奶这样叫你的。”
　　“那我求你别这样叫我，很奇怪，叫我宋齐就行，你在这儿遛狗？”宋齐想到奶奶那热情样儿，无奈地回答道。
　　“算是，但是我迷路了。”余浔说。
　　宋齐叹了一口气，他不知余浔才搬过来怎么敢在这巷子里瞎逛，“你跟着我走，我看你再找个半小时也不一定出得去。”
　　“好。”
　　这巷子确实复杂，导航上看可以走的路，不知道何时被封住，又何时被大爷大妈用餐车挡住。
　　二人走在巷子里，奶包边走边撒欢，抬头用舌头接雪花，没走多久它就撞到了电线杆子，撞出它一脸呆样，宋齐忍不住笑出声来，余浔看着也笑了，“傻狗快过来。”
　　也不知道奶包是不是知道自己被余浔叫傻狗，它径直跑向了宋齐露出一脸求安慰的表情，宋齐也笑着揉它的脸，“奶包你个傻狗。”
　　奶包彻底气急败坏了，转身朝着电线杆跑去，抬起小腿开始报复电线杆，电线杆多了一块尿渍，尿完还不忘用后退踢点雪在电线杆上，真是可怜坏了电线杆。
　　二人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
　　途中二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有余浔时不时地搭了几句话，“我们住的那里叫什么小区？”
　　“老破小。”宋齐随意的回答道。
　　“名字挺合适，但那房租不便宜。”
　　“随便乱起的，那儿是老小区没名字。”宋齐又改口道。
　　“……”
　　没过多久，宋齐就带着一人一狗从一条小道绕回了老破小大院。
　　雪已经覆盖满了院坝，居民楼映照出的灯光昏暗，再配合上一栋一楼杨大爷老式收音机传出的咿咿呀呀的戏曲，颇有一番旧电影的氛围。
　　宋齐心想，现在天色已经暗了，秋玉阿姨他们大概已经离开了。
　　“各回各家，再见。”闲逛了许久，宋齐已经被冷得不行，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宋齐，谢谢你，记得下次喝奶茶免费。”
　　宋齐点了点头，虽然他的手被冻得僵硬，但还是礼貌地从兜里拿出手朝余浔挥了挥，回道：“不谢，下次不熟的路别乱窜了。”
　　宋齐快步向楼上走去，撇向楼道外，才发现余浔进了对面的那栋楼，但住几楼宋齐便不得而知了。
　　宋齐进门时，奶奶正坐在沙发上围在电暖炉旁看电视，“小齐回来啦，快来和奶奶看电视。”
　　确认家里人都走光了，宋齐才脱了鞋换好棉拖，走向客厅往沙发上一靠，发现电视上播的又是奶奶百看不厌的宫斗大戏。
　　奶奶随即摸了摸宋齐的手，发现冰得透骨，“怎么拿东西那么久，想被冻感冒吗？”随后又马上起身到厨房烧了一壶热水，装满了暖水袋。
　　“你小子，不知道你奶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成天不让人省心。”
　　橡胶质的暖水袋被烫出奇怪的味道，奶奶的话语间虽然是责备，但是宋齐仍然听得开心。
　　“奶奶我就是忍不了我爸那些话，听着烦。”
　　“管他说什么，反正你在奶奶心里已经很行了，小提琴喜欢就必须学，你奶奶我又不是没钱，我这好手艺，开个早餐店都赚得盆满钵满。”
　　虽然宋齐知道早餐店其实没赚几个钱，但他听到奶奶这样说仍然很安心，从很小的时候妈妈给他买琴，再到带他去学琴，妈妈都全力支持他，但自从妈妈离开后，似乎就只有奶奶支持他学小提琴了，至于他是否有天赋他自己也不知道，知道的只有不停地练习，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固执的庸才，但一当想起妈妈真诚而欣喜的夸赞，他又不自觉得握紧了琴弓，回想起那个满脸挂着自信的小男孩。
　　宋齐斗志昂扬地回道：“那奶奶一定会看到我考上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然后我就带你走上人生巅峰。”
　　“那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我倒要看看你带我走的是什么人生巅峰。”奶奶看着宋齐斗志昂扬的样子，开心地笑了。
　　次日，宋齐被声如洪钟的叫唤给吓醒了，一睁眼，床头赫然是陆行笑得猥琐不堪的大脸，陆行又喊了一声：“齐儿子，醒了一起去庄眼镜家赶作业啊！”
　　“我操！陆孙子你他妈怎么进来的。”宋齐的睡意顿时消失了大半，在条件反射下给了陆行一拳头，条件反射过后又觉得打得不太重，又准备抡起拳头再来几拳。
　　“齐爷，别打别打，错了，裘奶奶放我进来的。”陆行掩住整张脸又连忙说道，“你别打脸，你兄弟我这脸可是鹤立鸡群。”
　　“你这样说我更想来几拳，把你打回鸡群了。”宋齐还惊魂未定，经过这一折腾他清醒了许多。
　　宋齐洗漱完毕就和陆行一起去了奶奶的早餐的，宋齐也顺利地吃到了一碗各种馅料都有的馄饨。
　　“齐哥，你说怎么十五中又那么早开学啊，我作业真的没动过几页。”
　　开学的这几天总是民生哀怨，许多十五中学子都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一夜的奇迹返校，可能这提前开学的几天，就是拿给那些深夜执笔挥墨的“才子佳人”修养身心，重新做人的吧。
　　宋齐虽然也没做完，但总不至于一页没动，他只得安慰陆行道：“鹤立鸡群的你怎么屑于写这点作业，你不是光靠脸就能大富大贵的。”
　　陆行真诚地回答道：“我其实不想靠脸的，想靠才华。”
　　“我真想把刚刚没打的几拳补上。”
　　二人就在一唱一和中走到了庄睿哲家门口，老破小大院四人赶作业小分队总在假期结束前准时集结。
　　按响门铃，万欣微来开了门，“你们怎么才来，庄大神都已经学了一早上了。”
　　陆行讪讪一笑道：“还不是宋齐春秋大梦做过头了。”
　　“……”宋齐无言以对。
　　不得不说，庄睿哲不愧是年级大名鼎鼎的学神，他家似乎萦绕着一股学习的清风，一进书房就连陆行都静得下心来，四人围坐地毯上，庄睿哲贴心的为大家每人准备了小桌子，方便另外三人赶作业。
　　四人分工明确，庄睿哲负责解惑答疑和做自己额外的竞赛题，另外三人则负责奋笔疾书，囫囵吞枣地吸收本应该寒假慢慢吸收的知识。
　　赶了一上午的作业，宋齐和万欣微本也剩的不多，很快就结束了战斗，只有陆行作业还是一座小山，忽而觉着学得头晕眼花，终于是阵亡，睡在了题海里。
　　宋齐和万欣微对视一眼，决定还是拯救一下多年的兄弟，一人一巴掌拍在陆行肩膀上，吓得陆行一激灵。
　　“各位好汉，我陆行和你们认识的十多年也没求过你们什么对吧，求求帮我赶赶作业吧。”陆行一脸窘样地哀求到。
　　“你去暑假也这样说。”
　　“前年也这样说。”
　　“兄弟们，请你们吃麻辣烫、喝奶茶。”陆行又使出了去年、前年的惯用伎俩。
　　另外三人也是习惯了陆行的操作，为了不让陆行落入德育处的处分教育中，他们还是无奈地答应了陆行的请求。宋齐其实想不明白，可能陆行才是真正的天才，平时学习吊儿郎当，一到考试前几天才开始艰苦奋战，考试的结果也都挺理想，实在是令人羡慕。
　　“那不得先给我们点杯奶茶？”万欣微一边挑拣着陆行的作业，一边问到。
　　“好嘞，我马上点。”陆行看到他们三个挑拣着他的作业瞬间笑逐颜开。
　　陆行在手机上的软件里挑挑拣拣，“小广场新开了一家奶茶店诶，新店八折！”
　　“奶包奶茶店？”宋齐问到。
　　“这家店的名字还挺可爱，你喝过？好喝吗？”
　　“只喝过珍珠奶茶，还行。”
　　“那就点这家了，”陆行见大家没有异议，于是问好了大家要喝的奶茶，迅速下了单。
　　不过一会儿，门铃响了，大家才放下陆行的作业，陆行一马当先冲到了门厅，迫不及待打开了房门。
　　门厅正对着庄睿哲的房间，也刚好正对着宋齐坐的位置，门打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白色棉服的外卖员，衣服上还傻里傻气地印着大大的“奶包奶茶店”的 logo。
　　宋齐抬头看去，正是那位余浔，没想到这店员还分担着配送服务，他愣了几秒的时间里余浔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用手扫了扫围巾上的雪，扯了扯围巾对他友善地笑了笑。
　　陆行接过了奶茶，也没注意到余浔的表情，道了声谢就关上了了门。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宋齐接过热乎乎的奶茶，莫名地感觉，自己这几天和余浔有种总能碰见的缘分。
　　天色渐暗，奶茶见底，陆行的“烂尾楼”作业总算是以“豆腐渣工程”的形式完成了一大部分。
　　万欣微怨恨地把陆行的作业往桌上一砸，掐住陆行的小臂大声喊道：“我要吃饭！”
　　“万姐，现在就去吃，我请你们。”陆行吃痛求饶道。
　　最终，同前几年一样，今年的赶作业大餐依然是陆家麻辣烫，不过四人仍然吃得津津有味，霎时间将作业与开学的烦恼抛诸于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