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你好，谢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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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范无救的肚子里，谢必安只想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这尸体手中紧握的眼睛。
谢必安虽然错过了地上那出“戚十一抢眼”的大戏，但依靠着对戚十一眼罩下眼眶诡异的凸起和对戚十一对范无救坟墓超乎寻常的执念，谢必安可以确定这就是戚十一本人的眼睛。
当然，戚十一的眼睛为什么会丢在这里，他不关心。
戚十一的眼睛丢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他也不关心。
谢必安只是在原地想了想戚十一对范无咎造成威胁的可能性，发现这事约等于不可能后便放心下来。
所以他开始思考第二件事。
地下这具尸体是谁？
如果按范无救对谢必安的态度，这具尸体当然也应该是谢必安。
何况这具尸体长得同谢必安本人一模一样，他当然应该是故事里那个被谢七杀害，直接导致范无救发狂的好“哥哥”。
这是个很合理的解释。
但这个解释没法解释谢七的去向。
这个调查局最可怕的叛徒，杀害了包括范无救在内整整843人的恶魔。戚十一说他一手策划了范无救的死亡，却又说他因范无救而死。
他因范无救而死，他的尸体当然也该在范无救的肚子里。
可范无救的半座雾山里，只有一具同谢必安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
说实话，谢必安一开始还真没把谢七同自己联系在一起。戚十一给他的情报中只有谢七杀了范无救，而基本能确定范无救等于范无咎的谢必安拒绝承认自己会杀死范无咎。他宁可前世的自己是个废物，死在谢七对谢家的屠杀中，也不愿意去想范无救竟会死在“谢必安”的手里。
谢必安怎么能杀死范无救？
他怎么能杀死无咎？！
只是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性，谢必安就几乎要窒息了。
但看着范无救腹中的半座雾山和唯一一具尸体，谢必安不得不意识到什么。
【雾山】是一个【地缚】，是一个持续时间长达百年的【地缚】，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地缚】。
所有人都觉得【雾山】早该升格成为【凶灵】了，但【雾山】却一直保持着【地缚】的位格。虽然早在几十年前，【雾山】就曾尝试着引诱人类进入雾山，但几十年过去，【雾山】的雾气却仍旧被紧锁在雾山之内。
这不正常。
调查局给出的解释是【雾山】的实力不够。
但如果说这不寻常的原因不是因为【雾山】的实力不够，而是人为呢？
谢必安盘腿在尸体旁坐下，或者更像是无力地瘫倒，他闭着眼，重又开始梳理目前已知的所有线索。
——首先是【雾山】本体，不知为何一直保持着【地缚】的实力无法升格。
——而能够造成【雾山】无法升格的原因共有三个：出土镇魂伞的古墓、雾山的跗骨之蛆雾山君以及与雾山君对抗的谢家。
——这是雾山明面上最强大的三个诡异，消息的来源是张陵。根据谢必安的分析，古墓和雾山君都是谢家的附属，雾山真正的源头，应当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道貌岸然的谢家。
——而在他们探索谢家的过程中，再次出现了四波势力：正常的怨魂、不正常的“人”、实力强横的戚十一以及连戚十一都觉得棘手的饿鬼范无救。
——怨魂已经被范无咎尽数杀死，戚十一隶属于调查局，自是不必多言。但与怨魂同时出现的人们却十分诡异，能够在【雾山】中保持人形的正常人或许有，但绝不可能有这么多。他们当然应该是鬼，问题只在于他们究竟是什么鬼怪。结合雾山的背景，谢必安猜测祂们大约都是【雾山君】的伥鬼。如果谢必安不知道雾山已被封锁，或许连他也会尽力去救助这些被鬼怪困住的“正常人”。
——至于范无救，虽然在谢必安心里他还是个孩子，但看他对戚十一造成的威慑力，大约他才是这座雾山中最恐怖的诡异。戚十一说他生前是个地地道道的饿鬼，谢必安也同意这点，毕竟范无救肚子里还装着半座被他吃干净的雾山。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足以与【雾山君】争辉，那必然该是饿鬼范无救。同样作为【雾山】内部的本土诡异，【雾山君】或许只是山间精怪成灵，但【范无救】的身上，恐怕凝聚着谢家千百年无数个被活活饿死的小孩子的怨念。更不要说【范无救】体质特殊，连他的转世【范无咎】都能以五周的鬼龄硬撼调查局A级的调查员。
——所以，回到那个问题，【雾山】为什么不能升格成【凶灵】？
是【雾山君】出了问题，还是【范无救】？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雾山】的扩张本该由【范无救】主导才对。
——可事实是，在雾气散去前，【雾山】唯一一次与外界的交流，是以雾山君的名义出现的。
那么范无救去了哪里？
他的腹中，又为什么只有半座雾山？
他停下了对雾山掠夺的脚步，是因为他的执念不再是吃饱。但就连戚十一本人都觉得奇怪，谢七到底做了什么，才能把一个饿鬼的执念，从吃饱变成哥哥？
谢必安痛苦地睁开眼。
他已经明白谢七或许什么都没做。
倘若照戚十一的说法，谢七同谢必安是两个人。那么谢七扮演的角色或许有些微妙，张陵说谢七抱着一具尸体跑进了雾山深处，戚十一则说范无救一开始就被谢七带走了，直到范无救真正相依为命的哥哥谢必安死去，范无救才发狂杀了谢七。
这当然没有道理，因为根据谢家的悼词来看，范无救是献祭给城隍爷，用以让谢必安获得力量的祭品。
那谢必安怎么可能是范无救相依为命的哥哥？
他应该是饿鬼第一个复仇的对象才对。
但这两个角色放在一起，就显得正常了许多。
要让谢必安活下来，除非当年的献祭从一开始就没有成功。范无救没能成为谢必安的力量，反而成为了谢家无法控制的饿鬼。
所以，谢家的惨案不是谢七做的，是范无救吃掉了谢家除谢七以外的所有人。
而过高的伤亡率，引来了对恶鬼零容忍的调查局。
于是意识到范无救吃人破戒的谢七，为了范无救的安全，自愿成为了专属于“范无救”的“谢必安”。
他控制着范无救与来到雾山的戚十一周旋，这时候他还不知道雾山会变成生灵禁区，不知道戚十一和自己都会葬身于此，他只是独自一人承担了杀人的因果，并渴盼着不沾杀孽的范无救可以被戚十一带去调查局好好活着。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他觉得自己能做到。
在他看来，他只要在范无救吃掉整座雾山前，把范无救的执念从吃饱变成其他随便什么东西就可以了。
可任他机关算尽，还是走错了路。
谢必安咬紧牙关，感到某种深深的无力。
如果我就是谢七……如果我就是谢七……他自虐一般地想，那么，只有一件事能超越生死，跨越执念成为无咎的心魔。
那就是“谢必安”死了。
是“谢必安”死在了他的面前，是范无救没法救下“谢必安”。
所以，那个范无救才会对他喊“无救保护你”。
——简直蠢透了。
谢必安想，他向来承认自己偏执成魔，以至于对自己为无咎而死的猜测甘之如饴。他唯一不爽的是谢七未免做得太蠢，竟然将自己的死变作了范无救魂体的枷锁。如果让谢必安来做的话，他大约会给范无救留下一个无法追寻的背影，将追逐自己变成范无救新的执念。这样，范无救还有机会重新走入人世。
那么，谢七的计划一定是出了问题。
问题能出在哪儿呢？
谢必安于是盯着谢七手里的眼珠子好一会儿，终于上手扒开了谢七的眼睛。
他一开始遗漏了这一线索，是因为谢七闭着眼睛的样子很正常，同戚十一那凸起诡异的眼睛完全不一样。但当他看到谢七手中的眼球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傲慢。
谢七的眼睛有问题。
他的眼眶中没有真正的眼球。
虽然谢必安没能在地上看到戚十一的纽扣眼，但地下的谢七也不遑多让。
——因为谢七有着一双纯白的、如同玉石一般的眼珠。
谢必安手一抖，谢七的眼睑便再次合拢了。这死人有着一副温柔缱绻的好相貌，嘴角微微上翘，合拢的眼帘下却藏着一双可怖的眼睛。而这眼珠的伪装又是如此之好，以至于如果不是谢必安特地扒开了谢七的眼睛，任谁也不会知道谢七的眼睛有问题。
就像戚十一的眼睛一样。
谢必安反应过来了。
真正的眼球会对人造成影响，而伪装的眼球一旦被人所知，就容易招来祸患。
在雾山，还能有哪个群体如此排外又恶毒呢？
“终于抓到你了，”谢必安喃喃道，“属于【雾山君】的【伥鬼】们。”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你好，谢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