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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爱的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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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里的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那声雷鸣帮沈念从江南的一句“想你”中挣脱，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将撩起的发放下来。
“下雨了，我们回去吧。”沈念如同肇事逃逸一般站起身来，与江南拉开距离。
“你就这么怕我吗？”江南紧蹙着眉心。
闪电把沈念脸上的神色照得死白，怕吗？或许二十三岁的沈念是怕的，源自于对痛苦根源的逃避，但如今二十七岁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害怕，她躲了太多年，也伤害了江南太多年。
她本就应该任凭她处置。
除了重新相爱，她愿做一切赎罪。
沈念没有回答，只是从餐桌前绕开，驻足在原本江南的房门边，她透过那扇防盗窗看到从前自己的房间，血红色窗帘在破碎的窗后摇曳狂舞，记忆不断倒退回溯至多年前的某一天，那时的尖叫和哭泣重新砸在耳边，如同那场坠落。
手机的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突兀地亮着，是唐依娜发来的短信。
“资方负责人要求更换女主角。”
沈念按熄手机屏，固执地往前走，她的沉默不语像是一把野火，烧尽江南理智最后的枯草。
“沈念！”
沈念回过头去，摇曳的暖黄色电灯被风吹得晃荡起来，光影在江南那双眼睛里明灭，她时常想起她的眼神，想起她琥珀色的眸子，干净得像是只存在于自己幻想中晴光潋滟的湖水。如今眸子下正氤氲着雾气，发着淡淡的红色。
她怎么能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呢。
沈念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叹出，她该恨自己的，报复和仇恨都比纠缠不清更适合她们之间的关系。
“明天下午还有一场访谈会，回去吧。”
声音是冷的，比窗户外灌进来的风还冷。
江南走到沈念的身边，一字一句地说着。
“沈念，你爱过我吗？”
闪电在暗夜里劈开，生出无数细小的触角。
白，整个房间被照得像天明。
然后江南看见沈念那张似乎毫无半点反应的脸，她的嘴唇张了下，却始终没能说出半个字眼。
雷声接连砸在窗边，如同来自神明的震怒。
沈念轻声笑了下，如今千万人追捧的影后在一所老屋里固执地要一个答案，爱没爱过在这一刻难道真的这么重要？
这里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漫长无边际的梦魇，困住了江南的十九岁，那时候二十三岁的沈念落荒而逃，她当初不得不逃，这是得以生存下去的解药。
“你忘得了吗？”沈念指着从前自己房间的方向，那扇如今烂掉的窗户，“在那个房间发生的一切，你忘得了吗？”
江南不说话，通红着双眼极力想说出些什么来反驳她，最后却只能颤着声音抖落一句。
“你忘不了，所以就要连同我一起抛下吗？”
温软的眼泪顺着江南的脸颊滴下来，却比窗外凶猛的雨来得更狠，沈念不再反驳一切，她抬起头走到江南面前。
“对。”
“江南，我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所以别再妄图让我回头看了。”
“因为每一次回头看，我只会无比后悔十七岁那年夏天敲响了你的门，让你插手我的人生。”
她的声音和雷声混在一起，每一声都凿在江南的心口。
江南哽咽着，零碎的语气凑成一句话。
“我到底算什么？”
“算我年少时犯的一个错误。”
沈念背过身，她忽然解离，从这场大雨和悲伤之中解离开，精神飘忽于□□之外，毫无感情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每当精神难以承受某种苦痛时，处于自我保护中的大脑便会短暂地让她解离开，被罩进玻璃罩中无限凋零的玫瑰花，外人进不去，她也出不来。
雷雨声是上帝的诅咒，此刻我超脱于世界之外看人间邀我受罚，我欣然前往受这鞭刑，却也无法洗刷我手上温热的血液。
沈念这样想着，她分明笑了，却看不到自己上扬的唇角。
她站在自己的肉身旁，看江南在自己身后低低地落泪，连抽泣都没发出声响。
错了，江南，你的十三岁被我书写错了。
你该是局长的掌上明珠，是陈志远从小哄到大的青梅竹马，你应该张扬地过活，受万人青睐，而不该如此，在我身后哭泣。
错了，江南，你的一切都被我的生命线纠缠错了。
回去的路上江南开得很慢，沈念看着被雨冲刷的车窗发呆。
车里的电台放着容祖儿的习惯失恋，不知道是哪位听众今夜失恋，竟将它点上二十三遍。
【为何这么快看清楚落得这结果】
【相恋一刻只是我的侥幸】
【我可讨厌到如此乞你憎】
【知我连眼泪也绝不感人】
下车的时候唐依娜和顾春笙正举着伞在雨中等待。
于是江南和沈念下车，如同奔赴往各自的命运那般，走向各自应当走向的人。
江南的套房里顾春笙温了一壶姜茶，她倒出一杯来递给江南。
“你是哭过了吗？”
“没被记者拍到。”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春笙的眼色冷下来，“你跟沈念，去了哪里？”
江南喝一口姜茶抬眼对上顾春笙的神色，她认得这个眼神，从前自己和沈念走得太近时她见过的，这样尽力掩饰住急切和惶恐的眼神。
她没可能不知道顾春笙的心思，从很早以前就有过察觉，只是如今她身边已经不剩下什么人了。
曾有一次顾春笙在酒会上为江南挡了太多酒，她氤氲着酒气拉住江南的手腕，支支吾吾就快要将那份喜欢大白于天下，江南最终只是告诉她。
“你喝醉了，有些不能说出口的话，最好别说出来。”
她抹杀了顾春笙喜欢自己的资格，也是那一天顾春笙才明白过来，这世界上人人都有爱她江南的资格，人人都有和她说，江南我爱你，江南我们爱你的资格。
唯独她顾春笙没有。
一旦开口，就意味着江南会失去一个老友以及一个得力的助手。
“回永庆看了下。”江南回答，发梢被雨滴打湿乖顺地贴在胸口。
“江南，沈念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做了逃兵，你什么时候可以清醒一点？她不爱你，你们不可能了！”
她把姜茶放在桌上，沉默良久后站起身来面对着顾春笙。
“我说过我是去找她复合吗？我又有哪一句说了我爱她？你们拿着我的一举一动做阅读理解，却从来不问过我本人的意思。”
“江南，那你什么意思？你难不成恨她？”
江南恍惚了一瞬。
“对，我恨她。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想要拖她下水，从蓝色森林这部电影开始，我要她永远翻不了身。”
“什么意思？”
江南红棕色的唇开合着，吐露的尽是些顾春笙听不懂的字眼。
“她的老东家已经要撤资了，歌利影业会上场，到时候我也会注资，要是沈念知道我拿她的电影洗钱，不知道什么反应。”
“我会跟她一起死。”
一字一句碾过顾春笙的大脑：“你疯了江南。”
“我的确是疯了，很早以前就疯过了，我说了，我恨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窗外仍旧下着雨，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如同警示。
“江南，爱的背面从来不是恨，爱的反面，是不爱。”顾春笙转身走出门，“我不会眼看着你这样作践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