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看向他》折冬

3、03

　　叶盛宁从他手里接过名牌，再次跟他道谢，然后匆匆上楼离开。

　　白色裙摆和帆布鞋在程屿辞的眼睛里摇摇晃晃的消失，他不咸不淡的收回目光，单手插着兜朝二楼的走廊那边走去。

　　燥热的风吹过茂密的林稍，晃悠悠的摆动着，碎金笼罩，刺眼的闪着金光。
　　这番绿意的夏，肆意而热烈。

　　叶盛宁一口气跑上了三楼，小幅度的喘了两口气，又用手拍拍胸口，等自己看起来没显得那么慌乱后，她才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还是跟刚才一样的，她脑袋先探进去，视线在办公室里小心翼翼的绕一圈，才大胆的推开门走进去，到韩明珠的办公桌面前。

　　“老师，我回来了。”

　　她声音响起时，韩明珠才注意到叶盛宁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她手上还整理着文件，利落的叠在一起放到旁边，一边起身跟她说：“走吧，时间不早了，我先带你去教室。”

　　“好。”

　　叶盛宁跟在她身后出去。

　　高二（1）班的教室在走廊尽头，刚刚铃声响过，走廊里很安静，没有跑来跑去的身影。她安安静静的跟在韩明珠的身边，侧头打量着明净窗户里，那些宽敞明亮的教室。教室里的学生穿着统一校服，男生是白衬衫和黑西裤，衣领系着黑色的领带；女生是白衬衫和黑短裙，衣领处的装饰是黑色的蝴蝶结。

　　身上的白色连衣裙顿时衬得她有些格格不入，她下意识的看一眼怀里的校服，想着等会儿下课就去卫生间换上。

　　收回视线，不巧与韩明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撞上，抱着校服的手紧了几分，韩明珠察觉到她眼里的局促与小心翼翼，跟刚到办公室里时一个样子。

　　她出声安慰她，“别紧张，放轻松，大家都很欢迎你的。以后你就是咱们一班的一员了，老师希望你能够和他们开心的度过高中生涯的这最后两年。”

　　或许是她脸上温和的笑容让叶盛宁逐渐放松，叶盛宁眼眸瞬亮，坚定的点点头。

　　到了教室门口，能听得见里面传来的热闹的嬉笑打闹声，但在韩明珠推开门进去的那瞬间，那些闹腾的声音逐渐的像是埋进了深海里，下座位围在一起聊天的同学迅速的散开回了座位。
　　叶盛宁跟在韩明珠身后走进去。

　　视线微抬，她看清讲台底下坐得端正的少年少女，正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那几分刚摁下去的紧张又从心底油然而生，她仓皇的轻颤着睫毛收回视线。

　　她听着韩明珠在跟他们介绍：“这是我们班这学期转来的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讲台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在这片掌声中，叶盛宁听见韩明珠对她说做个自我介绍。她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憋了半天也只有一句话，“大家好，我叫叶盛宁，树叶的叶，茂盛的盛，宁静的宁。”
　　好在韩明珠帮她接了下去，“以后叶盛宁同学就是咱们班上的一员了，希望你们在这最后的两年里能和睦相处互帮互助共同成长。”

　　短暂的安静过后，教室后面有调皮男生开始嘴贫，“那当然啊明珠老师，新同学来了一班那就是一班的人，一班人不是一般人，一班人拥有一班魂！”

　　口号喊得正式又响亮，所有人猝不及防的笑开，叶盛宁也偷偷弯了弯唇角，她一身白裙子被教室外的阳光照得柔亮，弯唇角的时候唇边会显出两个特别可爱的弯弧，像小括号。
　　她抱着校服站在讲台边，听着教室里笑闹个不停的声音，第一次感受到了同学间的温暖。

　　教室里还有两张空桌没坐人，一前一后，都靠近窗边。

　　韩明珠抬手跟她指前面的那张空桌，“你先暂时坐到那个位置上去，等之后月考，我们会重新换位置。”

　　“好。”叶盛宁点点头。

　　韩明珠拍拍她肩膀，“去吧。”

　　叶盛宁穿过大半个教室走到那个位置上，她的同桌是一名女生，乌黑的卷发被高高的束在脑后，露出一整张明艳又精致的脸，白皙的皮肤被窗外的阳光照得吹弹可破，纤细的睫毛扇动，漂亮得像是灵动的精灵。刚刚发了新书，她这会儿正一本书一本书的写名字整理。注意到她的靠近，女孩儿抬起头来冲她盈盈一笑。

　　眉眼弯弯的看向她，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

　　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孩儿吧。

　　叶盛宁也朝她淡淡抿唇笑，刚放下书包坐下时，教室前门忽然传来一道干净清冽的嗓音。
　　像是燥热盛夏的冷冻冰柜里，那一瓶甜甜的橘子汽水。

　　“报告。”

　　叶盛宁下意识的扭头看去，目光微怔。

　　是刚刚那个在楼梯间遇到的帮忙解围的男生，他身材高瘦却并不显得单薄，白衬衫被他优越的骨架撑起来，隐约勾勒着衣衫下平直的肩线。教室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斜斜的在地面上映出灰色痕迹。
　　他是真的很高，似乎一抬头一举手，就能轻而易举的够到教室门上方的横梁。

　　清越的眉眼浸润在明亮的光线里，好看得叫人挪不开视线。

　　手里紧攥的名牌还微微发热，熨烫手心。

　　她想起之前跟他两次的遇见。
　　或许，这将是一个美好的夏天。

　　韩明珠让他进了教室，身高腿长的少年绕过讲台，往她这边来。

　　时钟的秒针像是被故意拨慢，缓慢的滴答声落在这空气尘埃里，一声接着一声的敲击着她的心脏。少年的肩头满载盛夏骄阳，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一秒。
　　两秒。

　　时间好像在这里慢下了节奏。

　　她反应迟钝，还未收回的视线猝不及防的与他下移的目光对上。

　　深眉黑瞳，清澈明亮。
　　他的头发乱了些，微露着额头。
　　却依旧遮掩不了他那张脸的帅气。

　　只是短暂的对视一秒，叶盛宁就跟他很有默契的错开。

　　她又闻到了上次在便利店里闻到的清浅的薄荷柠檬香，紧接着，叶盛宁听见后桌拉动板凳的声音。

　　少年在她身后的那个空位坐下。

　　全员到齐。
　　韩明珠这才拍掌招呼着教室里的所有人，“好了，大家都收收心思，我先说几个事情。”

　　“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高二的学生了，距离高考只有两年的时间，我希望大家都拿出百分百的努力为高考做准备，也希望咱们班是一个友爱的班集体，能够互帮互助成就彼此，在学习中快乐，也在快乐中学习。”

　　“高二（1）班是理科班里的优秀代表班级，我希望这个头衔能够一直维持到高三结束，也希望今后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都能对得上这个称号，未来的日子很苦，但苦后必有甜，或许时间漫长，但忍忍就结束了。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我很高兴也很愿意能够陪你们走到最后。”

　　讲台底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韩明珠弯唇，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

　　“好了，给大家打鸡血喂鸡汤的废话就说这么多了，剩下的时间你们自由安排，但只有一个要求，保持安静。”韩明珠说完这话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继续说：“对了，最后一件事，咱班的司瑶同学因为在开学前出现意外事故而不能照常开学，跟我请了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里班长这个位置就由程屿辞暂时代理。”

　　她说着，视线朝着叶盛宁这边的方向落过来。
　　更准确的来讲，应该是在看叶盛宁身后的那个人。

　　叶盛宁心脏咯噔一跳，在心里想，原来他就是程屿辞，那个挂在成绩排行榜第一名的人。

　　这兜兜转转的，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们有缘分。

　　也没等身后那人同意，说完这句话，韩明珠就离开了教室。

　　原本安静的环境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周围的同学开始交头接耳的聊天，他们的声音很低，但一脸八卦的分享欲是真的开心。

　　叶盛宁环顾着四周，将书包和校服塞进桌洞里。收回视线，她看着桌上重叠在一起形成小山堆的教科书，用手给它们叠整齐。崭新的封面在阳光下泛光，风吹进来，书页哗啦啦的翻动。

　　薄薄的纸页就像是她接下来要去遇见的新篇章，每一张白纸上都会写着不同的内容，或许是快乐，又或许失落。她怀揣激动，同时也忍不住害怕。

　　不过……

　　叶盛宁看着同桌女孩儿推过来的大白兔奶糖，愣了一秒，迟钝的扭头看向她，眼里掺露着半分疑惑。

　　女孩儿的脸上却扬着灿烂笑容，很友好的问她，“你吃吗？”
　　她很自来熟，好像身旁坐着的无论是谁，她都有好多话要讲。
　　“我一直都挺喜欢吃这种糖的，甜甜的，还有牛奶味。”她睁着一双漂亮又明净的眼睛歪头看她，小心翼翼的邀请她，“你要不要尝一尝？”

　　“谢谢。”叶盛宁没拒绝，收下了那颗糖。
　　她似乎有些不忍心拒绝向她流露出的好意，哪怕只是一颗糖。

　　一递一收打破了那种诡异的距离感，女孩儿的自来熟彻底在叶盛宁面前展露，笑着跟她介绍自己，“我叫林嫣然，树林的林，嫣然一笑的嫣然。”
　　说完，还拉着她朝后面看去。
　　林嫣然跟她介绍坐在她身后的男生。

　　“这位是段斯昂，人骚嘴贱，以后要是说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话，你就别理他。”林嫣然拍拍自己的胸脯，一本正经的说：“或者告诉我也可以，我帮你修理修理。”

　　“……”

　　段斯昂人在桌上趴锅从天上来，他半撑起身子跟林嫣然拌嘴，没有恶意，“你会不会讲话啊林嫣然，哥这一世英名全给毁你手上了。”
　　少年身上的白衬衫被阳光照得干净，头顶乌黑茂密的黑发也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他的手臂微屈着，小麦色的皮肤，彰显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感。

　　跟林嫣然拌完嘴，他用手掌懒懒的撑着脑袋，大大方方的扭过来看向她，笑着跟她重新介绍自己，“你别听她瞎说，我那叫阳光开朗幽默风趣，什么人骚嘴贱，压根就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
　　说着，也挺臭美的看向叶盛宁旁边一脸嫌弃的林嫣然，“况且，我这么大的帅哥，用这么low的形容词，合适吗？”

　　“……”

　　林嫣然按着胸口当场表演了一个呕吐，“yue……”

　　“……”

　　还挺做作的抚着胸口顺气，林嫣然放弃了继续跟叶盛宁介绍段斯昂的念头，拍拍她的肩膀，给她介绍段斯昂旁边坐着的那位。

　　“这位是程屿辞，咱临安一中的学霸，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美貌与智慧并存，传说中行走的芳心收割机，咱学校高二高三的芳心都被他收割完了，看着吧，未来的一周，新来的高一小女孩儿他也不会放过。”林嫣然噼里啪啦了一大堆，全是赞美，还做了一个势在必得捏拳头的手势。

　　这动作惹得人发笑，这话里的主人公程屿辞轻哼笑出声来，浅薄气息从喉咙里带出来的声音懒懒的，唇角微勾着，跟故意使坏似的，“够了啊，你说这么多好听的，让我们斯昂面子往哪儿搁？”

　　“……”

　　段斯昂激动，在心里附和：就是啊！让我面子往哪儿搁！
　　半秒过去。
　　段斯昂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呸！这狗东西给的面子，不要也罢！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怼让叶盛宁也没忍住抿唇弯起一点点小弧度，有点像月牙。

　　她不着痕迹的偷偷抬眼去看与自己隔着一张木桌的人，少年眉眼放松，弯起的唇弧有越来越深的痕迹。松弛感叫他整个人有些漫不经心，那种散漫并不是刻意拿捏，好像就是与生俱来的，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介绍完程屿辞，林嫣然这才想起来刚刚叶盛宁在讲台上介绍自己的时候，程屿辞并没有在这个教室里。

　　可就在她刚准备开口跟他介绍叶盛宁时，程屿辞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抢先她一秒说：“你不用介绍了，我认识。”

　　心跳咚的一声，砸在心房特别有实感。
　　她下意识抬起眼皮猛然看去，却掉进了程屿辞的视线里。

　　那双黑澄澄的眼睛里盛满了光亮，从容而坦然。

　　蝉鸣悠长，燥热的夏天好像在这一刻才光临了她的世界，而那个夏天里，有好多个美好，在等着她去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