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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吉时庄园·私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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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他们。”应恣生突然上前,从人群里拉出一男一女。
男人面容憔悴,头顶有些秃,女人看不出年纪,妆发精致。
“这个是我家的两个亲戚,负责收礼金和发伴手礼的。”应恣生说。
孙策划沉默了一瞬,扬起笑容,“那这两位一会儿就坐在这个桌子前,来的宾客要记下名字和礼金数量,然后发一份伴手礼。”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俩?”施今遥凑过来假装为他整理裙摆。
应恣生悄声道:“我不知道啊。”
施今遥:“?!”
“但我是新娘,我说是谁就是谁。”应恣生理所当然道,“孙策划又不认识我们这边的亲戚。”
新娘就是婚礼当天拥有最大决定权的人,打工人应恣生深谙这个道理,也因此备受新娘喜欢,每次都会给他额外包一个红包。
“还有两位引导人员。”孙策划接着点人。
应恣生绕过周香宝又拉出两个人,“这两个是引导人员。”
现在就剩下周香宝和那个叫杜寄春的女人不知道自己的角色身份了。
等应恣生和丰濯草草走完流程,草坪入口已经有人过来了。
“来客人了!”孙策划激动地搓着双手,“新人和父母们都快去入口迎宾吧!”
来的第一位客人穿着一身鲜红的衣服,在逐渐耀眼的阳光里更加夺目,看得人眼睛有些恍惚。
应恣生蹙眉,却被丰濯按住了眉心,“大喜日子,皱眉可不吉利。”
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估计有六十来岁,面容憔悴,眼周和鼻子边的纹路很深,看上去是个劳碌命。
“请在这里写下您的名字。”负责记礼金的古童态度冷淡,只在接过放着礼金的黑色信封时愣了一下,强压着心中的不详预感,打开数起了钞票。
女人也不在意,俯身在卷轴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古童点好礼金,正要看一眼女人的名字,然后另一份单子上写下姓名和礼金金额。
应恣生看见他的紧绷的神情变了,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上露出了迷惑与不解,以及淡淡的惊恐。
他想走过去看,女人已经迎面走过来了。
她握着韩欣乐的手,眼中含着泪,“不容易啊,不容易,总算是给女儿找了个好人家,你辛苦了。”
韩欣乐不自在地想抽回手,女人的力气太大了,根本不给她机会,硬是把韩欣乐的眼泪握了出来。
“是、是啊。”韩欣乐求助似看向身侧的施今遥。
施今遥没看见她的眼神,他正认认真真上下打量着这位老妇人。
老妇人除了衣服颜色以外,穿得很得体,甚至还老派地戴着礼帽和手套,都是鲜艳的红色,她脸上的笑容与其说是庆祝,不如说是庆幸。
好像这场婚礼历经许多不好的事情,终于办成了似的。
应恣生轻轻杵了下施今遥,“你再不帮你老婆就要被孙策划拖出去了。”
施今遥下意识看向孙策划,果然他正用那双简笔画的眼睛定定瞧着这边。
“老太太,您快跟着引导员入座吧,年纪大了别磕了碰了。”施今遥立刻把老太太拖开交给其中一位负责引导的楚曼。
老太太:“……”
应恣生想笑,但丰濯掐着他的腰,手劲又变大了。
“你松开。”应恣生推他。
丰濯:“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我看人间的婚礼都是这样的。”丰濯一脸正色,“我做过功课的。”
应恣生:“……”不要以为耍赖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弄疼我了。”应恣生拿着他的手腕丢开。
丰濯黑色的眼睛里含着歉意,然后又轻轻地将手搭过来,“那我轻一点。”
应恣生:“……”
跟在后头的周香宝捂着眼睛:“!!!”这种虎狼之词岂是他这样的未成年能听的!
老太太被带到了左侧后排,那里是女方亲友的位置,她规规矩矩地坐着,双手合十,像在祷告又像在忏悔。
这真的是婚礼吗?
应恣生在心中想,虽然场景布置、流程、人员配备都和婚礼一样,但来的宾客实在太不对劲了。
老妇人之后,宾客陆陆续续来了。
进站者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有几个年轻些的,已经面色惨白,几乎喘不上气了。
这些客人无一例外,都穿着一身鲜艳的、好似被血染过的,红色衣服。
嫩绿色的草坪,纯洁的婚纱,白色的背景和白玫瑰的布置,这本应该是一场无比唯美的户外草坪婚礼。
现在,这漂亮的场景,被一片片的红所覆盖。
好似婚礼上的一场凶杀案,让所有人都沾了血。
“应哥……”周香宝紧张地凑过来,“好像没人知道我是谁……婚礼马上要开始了,怎么办?”
他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但是所有人都在扮演角色,只有他和杜寄春茫然地站在原地,显得格格不入,实在是让人恐慌。
应恣生对着宾客维持着微笑,“别怕,你跟着新郎。”
周香宝不明所以地看向应恣生身侧那个高大陌生的男人,“你认识他吗?”
“认识,我的一个……”应恣生笑了两声,“我是他的债主。”
周香宝眼里长相平平无奇的男人也笑起来,笑容里竟还带着几分满意,显然比起“朋友”“内部人士”这样的称呼,他更满意“债主”和“债务人”的关系。
毕竟他作为天下鬼魂之宗,地府之主,没及时发现系统将应恣生一个生魂卷进黄泉,是他欠的债。
周香宝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默不作声地调转方向,跟在了丰濯身后。
宾客几乎已经坐满。
他们虽然样貌不同,但都穿着红色衣服,要么坐立不安,要么和老太太一样垂首双手合十,总之不是参加婚礼的样子。
进站者们也都意识到了,他们开始寻找新的出路。
叫房永年的伴郎有张阳光明媚的脸,带着和煦的笑容,能轻松捕获大部分长辈的喜爱,他在人群里穿梭,半蹲着询问那些老头老太太的身份。
“啧。”施今遥发出了不悦的声音。
应恣生:“怎么?”
“他在坏我的事。”施今遥摊开的手上放着一只小小的望远镜,“我在看这些人的危险指数,说不定可以找到入手点,但前提是没有进站者搅和。”
望远镜是最初级的道具,只能以范围来示警,一旦其中出现进站者,就会失效。
施今遥本想趁着宾客进场的时间寻找契机,结果没想到房永年像个花蝴蝶似的满场子飞。
“新娘可以去换主纱了。”孙策划过来提醒,他又像应恣生身后望去,“您的伴娘们怎么不陪着?”
应恣生看向不远处三个呆呆站着的女生,弯了弯眼睛,“我让她们帮我招待朋友,没关系,我……”
他在身侧的人里看了一圈后,“让周香宝陪我去吧。”
孙策划不赞成道:“我知道你和弟弟的感情好,但这毕竟是要换衣服的,还是让伴娘来吧,我去叫她们。”
周香宝摇着尾巴过来了,“应哥!原来我是你弟弟!”
不知道身份的杜寄春跟在周香宝边上,“那我可能是新郎的姐妹?”
孙策划带着三个女生过来了,他敲了敲手腕上的表,“咱们必须在10:40前回来知道吗?错过吉时就不好了,小乙,你抓紧点时间。”
小乙是那位女化妆师。
婚礼的吉时一般是中午尾数带8的时间,为了避免拖得太久,宾客不耐烦,大多数会选择11:18或者11:38之类的时间。
草坪婚礼会在户外举办完仪式后,进入酒店内用餐。
“好的。”应恣生点头,带着四个女生回了化妆间。
小乙动作飞快地将应恣生头上的发夹换下来,让他先去换主纱。
主纱比现在穿的这身还要华丽,铺满了璀璨的钻石,应恣生一时间都有些提不动。
但他身体并没改变,还是男性,只是头发长了,所以也不好意思让三个女生帮他换衣服。
帘子拉上后,应恣生一个人在庞大的婚礼里挣扎,好不容易把人塞进去,后面的拉链又够不着。
“结婚可真麻烦。”他皱着眉头嘟囔,“这也太考验体力了。”
兹——
拉链被顺滑地拉上,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真漂亮。”
应恣生:“……”
“你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迎宾吗?
丰濯眨了下眼睛,“我的新娘有困难,不应该主动过来帮忙吗?”
应恣生:“孙策划就让你来了?”
“对呀,我说我要去找你。”丰濯将他额前凌乱的头发拨开,露出那双琥珀色如蜜糖似的眼睛,“他显得很高兴。”
应恣生若有所思:“所以被替换掉的人就不用守规则了吗?还是只是因为是你,所以不用守规则?也不对,你只是进了别人的壳子,只有我看得见你……”
丰濯看着他在一堆蓬蓬纱里思考,就觉得十分可爱。
就像……他养过的一株山茶花,盛开的时候纯洁漂亮,惹人怜爱,枯萎的时候整个花头猝然坠地,决绝干脆。
他抑制不住自己落在花朵上的眼神,那是他作为天生地养的魂魄,唯一的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