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荷灯》椰唐

6、第 6 章

　　我是被捡来的。
　　师傅说，他是在躲仇家的路上，在永州的一片森林里捡到的。
　　本来师傅说，光自己一个人逃命已是十分麻烦，常常东走西逃，东奔西走，连多一些行李都是累赘了。
　　但是，师傅说，他曾经在一间小庙里躲雨时，碰到一个僧人在给一妇人解语。
　　妇人虽家中还算富足，但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子，多年里求神问佛、喝汤药、吃斋积德都无法。听说永州有一座小庙，为苦行僧的落脚地，颇为灵验。遂不惜长途跋涉，也要参一下佛理。
　　妇人苦苦不得其解道：”我已虔心求佛，多年不闻荤腥，每逢天灾人祸，必门前施粥，广为布施……为何，只是求一子如何难呐？“
　　妇人惊疑道：“莫不是前世作贱，毁了下世好德，乃我之罪过？”
　　僧人沉吟不语。
　　妇人道：“可有破解之法？只求师傅指点一二，信士管保庙里香火上供不断！”
　　僧人叹气道：“世上之法千万条，施主已在行好事，积好德。只是命里因缘未到罢。”
　　妇人仍是不解。
　　僧人再道：“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下乱世危国，人命如草芥。行一好事需图图徐之啊。”
　　妇人半疑半惑，但僧人已无可奉告，最终也只好打道回府了。
　　这话听在师傅耳中，只当是僧人故作玄虚唬人罢了。
　　但在次月逃亡的路上，他在一个黄昏的深林里碰见我的时候，身体打了一个激灵。
　　前有豺狼之危，后有仇家追杀，这小婴孩怎的不哭不闹，惹人怜爱。
　　师傅说，当时心一软，就把我抱上了马车。
　　他这样说到，只要我一哭，他就把我扔出马车喂豺狼，只是没想到我一路上安分得很，只乖乖看着人不吵不闹。出了县城到了较安全的地方才开始饿得哭起来。
　　师傅说连哭声都恹恹的，嚎了一声便没声气了，师傅赶紧把街上买的奶水给我喂上。
　　没想到，真的应了那僧人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那以后，师傅一行顺顺当当到了目的地，找到了靠山安扎了下来。
　　师傅至今未婚娶，年已过半百却膝下无一子。我将将到了四岁的时候才开口说话，模糊不清的一个词，听起来倒像是一句“爹爹——”。起初，师傅颇为震惊，但也只是缓了一会儿，便由着我去了。自此我跟在背后喊师傅“爹爹”，他也只当多了个女儿。
　　但要说到，最后我为何唤师傅为“师傅”，而不再是“爹爹”，也有一番渊源在。
　　等长到五岁的时候，仇家最终还是根据踪迹找到了门口，师傅跟江湖上的一些跟门打交道的人有一些来往，因为世间总有疑难杂症，有钱有权的人总要治病，所以一路有人追杀他，一路有人找他医病。其实，所谓医生是个高危工作，那些治不好的人偏要认为是医生的问题，患者出了差错，便追究到医生身上。师傅正因为这样到处躲着追踪。结果得罪了一个大人物，真的杀过来了，师傅便连夜投靠了门。从此江湖上踪迹全无。
　　师傅收留我，只是因为一次因缘际会，抛弃我也只是一念之间。
　　其实，说起来，他也没投入多大感情在我身上，从小豢养在身边，只当我是逢凶化吉的吉祥物，只是多管一口饭罢了。因此，师傅把我当作了给门里投诚的诚心之礼，再一次利用了我。师傅对我说：“从今往后，你只有师傅，没有爹爹。”便抛下我一走了之。
　　在暗无天日的门里，每一个孩子都是一把未开刃的刀剑。很快，我便被姑姑挑选着成了那一堆孩子中的一个。

作者有话说

　　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