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号的Z计划》吹笛没声

3、zombie

　　经过了白天那一番破事，程十一心情糟糕透顶，实在没力气回家去收拾那一堆程启明喝醉后留下的烂摊子。
　　晚自习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在衣服、书包的各个兜里搜刮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凑出在黑网吧包夜的钱，下课铃一响，立刻随着人潮冲了出去。
　　“刘哥，包夜。”
　　一个耳朵上别了根烟，纹身从脖子连接到手背，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光头男人正握着鼠标挥舞地虎虎生威，沉浸在最近的热门游戏里。
　　听见程十一的声音，抬抬下巴打了个招呼，随手从抽屉里摸了张图案陈旧的卡递给他：“呦，十一啊！来来来，特意给你在二楼留了个角落的位置，安静着呢，去吧！”
　　谢过刘哥，程十一便向楼上走去。路过吸烟区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愣了一下，停住脚步好奇打量。
　　真的是苏昀。
　　只是他不似白天那般柔弱胆怯的模样，手里捏了根抽了一半的卷烟。
　　他的周围围了一群人，瞧着面色不善，但又不像是这个网吧惯有的社会小青年，一群人浑身透着一股子怪异的感觉，像与这个世界割裂开了。
　　站在他身边的唯一一个女人倒是没有抽烟，只是神色冷淡，在缭绕的烟雾中显得格格不入。
　　程十一有些纠结要不要过去管这个闲事，毕竟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好人。
　　但他更感到好奇，这些人是谁？苏昀又怎么在这？
　　似乎察觉到了程十一探究的目光，苏昀偏头看了过来。
　　视线交织，程十一一瞬间汗毛立了起来。
　　漆黑的瞳孔中，空洞无神，没有一丝光彩，仿佛看透了这个世界，穿过程十一的身体，正通过他的眼睛看着一个诡秘的世界。
　　在与苏昀对上视线的瞬间，程十一呼吸一滞，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极其诡异的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呼吸，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脑海深处突然淡淡地飘来了一句简短的命令似的话语，朦朦胧胧的，一闪而过，程十一没有听清。
　　但仔细一想，好像刚才真真切切听清了，却又立刻忘记了。
　　程十一打了个激灵，眼神重新聚焦，却瞧见苏昀已经转了过去背对着他，他旁边的女人半眯着眼睛，远远地朝他笑了笑。
　　这一笑透露着十分的诡异。
　　程十一恍惚的意识瞬间就被吓醒了，但脑子却突然开始一阵一阵的发疼，像小时候喜欢玩的鞭炮，在脑子里一颗颗炸开，噼里啪啦蔓延了各个角落。
　　程十一狠狠拍了拍脑袋，想要以毒攻毒减轻头疼。
　　头疼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然而等到程十一缓过神来再次向禁烟区望去，他们已经走了，只剩下正在角落里吞云吐雾的小青年。
　　程十一心中狐疑，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站在这，方才瞬间的窒息好像也只是他的错觉，只有最后的头疼才是清醒感知到的。
　　程十一想不起来，索性懒得再想，只当自己撞了邪，再加上已经付了包夜的钱，这点疑惑很快便被打消了。
　　他挠了挠头，走向了二楼自己的位置。
　　这个网吧开了很多年，设备多多少少显出些陈旧。电脑的配置比现在时兴的要差了点，但仍带得动大多数大型游戏。
　　皮质电竞椅上覆盖的表皮有些斑驳，坐在上面动作稍微大点，碎皮就窸窸窣窣往下掉，活像现在年轻人的头发。
　　程十一倒是不介意这些，毕竟这是唯一一个他能负担得起包夜的地方了。
　　熟练地开机，他点进了游戏论坛，随手戳开了一篇吐槽的帖子。
　　楼主：“我怎么感觉这个游戏太过真实了？我们市里的标志建筑一模一样就算了，但是连我家这边附近小巷子里的早餐店都有，太离谱了吧！”
　　“家人们，你们怎么看？”
　　一楼：“我也这么觉得，每次玩游戏在里面鲨任务对象的时候，NPC的反应也太真实了吧？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好有负罪感啊，慢慢的玩多了才好一点。”
　　二楼：“就是说啊！而且NPC死了也不会消失，就那样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那叫一个瘆人！”
　　三楼：“但是你们不感觉，这个游戏里面的异能很有趣吗？每个人的异能都不一样，我到现在还没见过几个重复的嘞。”
　　楼主回复了他：“雀食，不过我的异能养了都四个月了还是三级，家人们有没有什么快速提升的攻略啊？我都接不了更高级的任务了，气死了！”
　　四楼：“目前为止除了多接任务，好像没什么攻略吧？”
　　五楼：“同意楼上，我在论坛里翻了老久了，确实没什么人找到升级的攻略。”
　　楼主：“(;??????`)”
　　“呜呜呜呜伤心了家人们。我上号接着肝去了，我不相信我的顶点就是三级！”
　　五楼回复楼主：“楼主加油啊！我也去肝肝。祝我们早日升级！”
　　楼主：“嗯嗯！”
　　帖子到这里就结束了，程十一敲了一下键盘退了出去。
　　这样的帖子他一天能看到不下三百个，都是说这个游戏太真实，异能牛叉很好玩啥的，是不是收了钱啊？程十一无语地想着，但心里还是不由得萌生了好奇的念头。
　　前台的大哥也很沉迷这个游戏，还天天劝程十一也玩玩，说什么，这个游戏是国民游戏，基本上人手一个一年起步的账号。
　　明明脑子里想着怎么可能这么夸张他才没兴趣给一个破游戏花那么多的心思，手却不受控制地点开了游戏的官网介绍页面。
　　程十一重复了一遍游戏的名字：“Zombie？”
　　“丧尸？打丧尸的？！”
　　几乎是看见游戏名的一瞬间，程十一就点了下载。
　　虽然没有透露过喜欢丧尸片这一点，但程十一却是个真正的丧尸迷。倒不是因为他是变态或是喜欢那些血淋淋的躯壳，主要是从小受到妈妈的熏陶，对这一题材特别感兴趣，每次看到题材相关，都倍感亲切。
　　进入游戏，玩家要先实名认证，不仅仅是姓名和身份证号，还要填自己现实中的职业和所在地。
　　程十一皱了皱眉：“查户口啊这是？什么毛病。”
　　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另一个网瘾少年，看见他在注册账号，顿时大呼小叫起来：“你居然现在才玩这个游戏？你知道这个游戏有多流行吗？我奶都在玩诶！”
　　“关我屁事。”程十一很有素质地没有说出来，只是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
　　那人显然是个自来熟的，丝毫不在意程十一冰冷的态度，依旧贴了过去絮絮叨叨：“哥们哥们你要不要跟我加个好友？等会一起做任务啊？”
　　“我跟你讲我可是我们区的能力值前十！前十的含金量你懂不？一个区上万人我排前十的那种哦～”
　　“加个好友吧哥们，保你不后悔，以后你报我名儿，我罩着你！”
　　哎呀我居然还能碰见第一次玩的萌新，运气也太好了吧！以后我带着你过任务，踏平新手村！”
　　程十一觉得头大，这个人怎么这么能絮叨，比那个啰嗦的老班话还多。
　　被迫听了好一会，程十一的脑门上挂满了黑线，于是不耐烦地出声打断：“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加好友是吧，你ID多少？”
　　他嘿嘿笑了一声，迅速地报了ID然后通过了程十一的好友申请。
　　加上好友，他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又突然大叫一声，面向程十一转了过来，声音有些懊恼：“找到萌新太高兴了，都忘了问你名字了。我叫杨小毛，你可以喊我毛毛，小毛也行。你叫啥啊？”
　　程十一眼睛都没抬一下：“程十一。”
　　杨小毛笑眯眯的：“那我就叫你十一吧！”
　　这个笑容让程十一莫名想起了班上那个讨厌的笑面虎，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旋即不耐烦地在桌上敲了敲，语气不是很好：“随便你。”
　　“好嘞！”
　　气氛沉寂了一会，杨小毛的嘴又开始忙活了。
　　“诶你刚来还不知道吧，这个游戏最近要开新剧情了，终于可以开始打丧尸了！”
　　程十一还停留在选择人物属性的界面，听见这话，扭过头看他，疑惑道：“终于？但是这个游戏名字不是叫zombie吗？”
　　“嗨！别提了……虽然游戏确实叫zombie，而且出了都一年半了，但是剧情慢得一批，到现在为止一直停留在zb研究所研制病毒那里。直到上个星期，官方才发通告说要开始更新剧情了。”
　　“那什么时候出新剧情？”
　　“就是今天晚上12点。你还蛮幸运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哎呀，终于可以打丧尸了，好耶！”
　　程十一哦了一声，注意力回到了游戏的剧情中，这个任务有些难度，他控制的角色正在研究所里潜行，目标要求是在不被任何安保和研究所工作人员发现的情况下，找到通往地下实验室的入口。
　　这段剧情不长，但任务很难。程十一需要把握好时机，在特定的时间躲到一个又一个障碍物后面。
　　偶尔被某个NPC发现端倪，就要在他喊来其他人之前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并藏好尸体。整个过程惊险而又刺激，连老玩家杨小毛都忍不住凑过来看。
　　好不容易找到入口进入了剧情，程十一突然想到了什么，瞥了一眼旁边聚精会神的杨小毛，问：“丧尸没出来之前，大家都在打什么？”
　　闻言，杨小毛左右望了望，确认周围没有人在听后，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很经典的一句话吗？”
　　“什么？”
　　程十一被他的动作和语气所蛊惑，也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好奇地望着他。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哦～”
　　明明是很老套的话，但程十一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就在此时，剧情进入了高潮。
　　画面一转，变成了监控的视角，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个男人打电话的声音。
　　故事线开始以诡异的方式收束。程十一扮演的侦探角色其实从进入研究所的大门开始，就已经被监控室探查到端倪，并立刻向主控室打了报告。
　　主控室的工程师在两分钟之内就搜集到了程十一的所有资料，连小学扯了哪个女孩子的辫子被告了老师都给扒了出来，并立刻整理了重要信息打包汇报到上层。
　　而之后程十一的每一步，杀的每一个人，他们都知道，却配合着他演出，甚至故意让一个研究员路过程十一躲藏的书架，并在打电话聊天的“不经意间”透露出地下入口的位置，引诱他自投罗网。
　　成功就在眼前。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程十一被一股扑面而来的气体迷晕，全身发软，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
　　失去意识前残存的最后一丝记忆，是一群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彪形大汉高高在上的身影，是他们身后传来的野兽般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咆哮，是人类痛苦到极致发出的哀鸣和头顶压抑且刺目的冷光。
　　倒下的瞬间，程十一闷哼了一声，然后一切都忽然消失了，屏幕一片漆黑。
　　剧情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