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赖星光》行也鹤

40、第 40 章

　　霖南。
　　晚上七点。客厅里灯光明亮，照在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的迟深和他腿边的黑色羽绒服。
　　他刚回来不久，他和他的羽绒服现在摸上去还有股微凉的寒意，正与屋里的温度慢慢融合着。
　　他手指缓慢地滑动着屏幕，情绪稳定，一点急切地意思都没有。乍一看，孤独寂寞，像一个压根儿没有女朋友的人。

　　门外传来叮叮咚咚放桶的声音。迟深立马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简文林也不摸钥匙了，直接要去提桶进家门，迟深反应很快，弯腰抢先去提了起来：“我来。”

　　经过整个客厅，迟深将桶提去厨房，里面还有几条乱动着的乌漆麻黑的鱼。
　　简文林在门廊边脱下黑色的棉质厚手套边道：“今天钓了个大的，这么长，能吃好几顿。好久没钓到这样的了！”
　　仔细一瞧，黑色手套的手背处各绣了一只粉色卡通小兔子。简文林拉开抽屉，将两只手套叠好放进去。
　　“叔叔厉害啊。 ”迟深说。

　　迟深洗好手，走到灶台前，熟练地起锅做饭。
　　“唉，要是萤萤在就好了，也知道她在那边怎么样了……”简文林摇摇头，思念女儿的情绪溢于言表。
　　迟深：“我上个月去看她的时候看着挺好的，能吃能玩，还没瘦，没什么问题。只是她要是在的话，这条鱼她一个人就可以全吃了，连条尾巴都不会给我们留。”
　　“哈哈哈——”
　　温度适宜的屋子里，两个男人虽笑着，却始终觉得缺了点什么，空气似乎老透着一股寂寞冷。

　　电视上正播着八点档综艺，传来主持人的说话声和观众的笑声。隔着条落地水晶帘，迟深和简文林正在餐桌上有一搭每一搭地边吃边聊。
　　迟深已经吃好，正在看手机，一只手搭在旁边椅子整个人悠哉悠哉。对面简文林还在埋头吃米饭，桌上只剩下两个快吃干净的素菜，鲜少肉末。
　　“春节的时候你们放不放假？”简文林抬头问，“还是要值班？”
　　迟深点点头：“不放。”

　　“唉，还想着让你陪我去钓鱼呢——”

　　尾音刚落，隔着一个客厅，大门口的门被人“咚咚”敲响。简文林放下筷子，边嘀咕着“谁啊，这个点过来”边站起来去开门。
　　迟深也走到客厅，看着简叔过去开门。门开的那一刹那，他眼前一亮，眼里登时泛起莹莹光泽。这绝对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惊喜瞬间之一。

　　“嗨——爹地，好久没见了！”开门见到简文林的那刻，简萤激动地撇开行李箱，抱住小老头，“屋里好香啊好香啊，你们是不是趁我不在研究新菜系了！！”

　　简文林眼含着浅浅的泪，笑了声，“已经好久没做大菜了，就等你回来呢。”
　　简萤对上不远处迟深的目光，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暗流涌动。

　　九点多，简萤坐在迟深家客厅里的沙发上，一边扒柚子，一边抬眼看肥皂剧。卫生间传来接连不断的“哗哗”水声，空气里不知不觉的就多了分微妙感。
　　可简姑娘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家庭狗血连续剧上。等她扒好柚子，才发现迟深还没出来，她竖起耳朵听了听水声。
　　她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进去洗澡的，但是似乎这个水声已经响了很久了。

　　简萤麻利地起身，去敲卫生间的门。
　　“咚咚咚——”
　　“深深，你干什么呢？怎么还不出来？”
　　过了几秒，他的声音才伴着水声响起：“……哦……马上好。”

　　几分钟后，迟深换了身纯白色短袖，黑色长裤，头发干净清爽着出来，他左手里闲闲地拎着一条毛巾，另一只手关上门。客厅里的灯光打到他表情寡淡的侧脸上，衬得他皮肤像珍珠一样白。
　　看得……她真想咬一口。

　　简萤脸露出不自然的红晕，吞了吞口水，迅速移开目光，落到电视屏幕上。胸口里却像组织了一支小型乐队，敲锣打鼓，提醒她刚刚并不是什么想法都没有，而且非常地令她上头，上头！

　　到迟深晾好毛巾，带着一股清香坐到她身边时，心里那支乐队奏得更欢快了。迟深倒十分淡然，脸不红心不跳，自然地拿了一小块柚子肉放进嘴里。
　　可只有迟深自己知道，他心里早已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我今天……跟我妈摊牌了，说我会留在这边，时不时会抽空去跟她住个一两天。”简萤脸红红的，试探式地偷看他。
　　迟深点头，“嗯，我有时间也会陪你去。”
　　她轻轻“嗯”了声。

　　客厅陷入古怪的安静中，她那软甜的尾音像是指尖轻轻撩拨过琴弦，触及到他自她今晚回来就一直紧绷在心里的心弦。
　　他靠过去，自然而然地伸手搂住她，顺便用另一只手给自己嘴巴里扔了块柚子，压压心跳。

　　简萤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搂进怀里，以这个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振动。
　　“这柚子甜吗？”他问。

　　“嗯？嗯嗯！”简萤从模糊到回神，然后抬手喂自己吃了一小块柚子，“甜，超级超级甜！”
　　迟深再无任何铺垫和犹豫，右手直接抬起她的下巴，结结实实地低头吻了下去。迅速撬开她的唇，火速占领她的口腔。
　　纠缠缠绵，倾诉思念。

　　这个吻就像当年两人的初吻，在当年彻底打碎了两个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现在这个吻打碎了他们因这半年异地时光而产生的失落、委屈和不满的情绪，以及刚刚见面时那份犹犹豫豫的距离和将近却退的隔阂。
　　异地真不行，真的不行，真的真的不是个好玩意。迟深如是想。

　　亲完之后，看着她亮晶晶、似乎有无数话想跟他说的的眼睛，迟深才觉得心满意足，浑身上下透着股轻松，转身给她削起苹果。
　　她像猫一样枕在他左侧大腿上，眼巴巴地看着他给自己削苹果，看着果皮一圈一圈地耷拉下来。
　　“我以前是不是说过我能接受一定一年之类的话？”迟深忽然出声
　　。
　　“嗯……嗯！”
　　“收回了，”他语调沉重，“以后必须天天见面。”

　　简萤侧了侧头，盯着他下巴看了几秒，她发现他有时候还挺孩子气的。
　　“那上班忙的时候怎么办啊？”
　　“……”
　　他脸沉了沉，沉默地削苹果。

　　简萤笑起来，“好啦，我以后肯定不会离开这么久，这次纯属特殊情况嘛！”她又揪揪他的衣服，“笑一个。”
　　迟深勉强且敷衍地冷笑了声。
　　简萤：“…………”

　　昏黄的小台灯幽幽地发着光，一只小虫闪着翅膀扑过去，又一只跟着飞过去。简萤收回视线，抬头看向闭着眼的迟深，她的手压在他的腹部，感受到的是被窝里暖暖的温度。
　　她饶有兴致、不厌其烦地盯着他。
　　他变化真的好大，幼儿园的时候还只是个哭唧唧的臭小屁孩呢。这段时间不见，他是不是瘦了？怎么侧脸看着都没什么肉了呢？

　　迟深眉心突然动了动，半眯着眼瞅下去，接着他叹了声气，毫无征兆地半起身又俯身吻住她。

　　“坐飞机不累？还不睡？”浅尝辄止后，他两只黑眸紧紧定在她身上，背后的灯光淡淡得光晕散发着，天花板上映着他超大的黑色影子，甚至连边缘的小碎发都一根根看得极其分明。

　　她乌溜溜的眼睛朝桌子那边看了眼，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桌上的灯：“你忘关灯了。”
　　迟深“哦”了声，转身去关了灯。
　　他躺下后又重新搂住她，然后就不动了，呼吸均匀沉稳，似要就此沉沉睡去。

　　虽然上个月他来看过自己，可那次他匆匆来匆匆走，只见了几个小时的面就跟生死离别似地看着他走出咖啡馆，去赶飞机了。
　　刚才她就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没说，现在突然涌出很多很多话想跟他说话的冲动。
　　可能是黑暗让人胆大？

　　“深深……我今天在我妈面前强势跟你表白了。”她用一副求表扬的口吻说。
　　迟深沉沉地说：“怎么？你妈妈要给你介绍对象？”
　　“嗯，她说要给我介绍个一米八七，上学时是超级学霸类型的人给我当男朋友，我说不用，我自己就有一个，不劳她费心了。”
　　迟深似是轻笑了一声。

　　“可最重要的其实是后面的话……”她嗫嚅道，“我说‘在我这里绝对没有人会比你更好，绝对不可能’，怎么样？有气势吧？”
　　“嗯，态度很坚决。”
　　“我还说……我不可能抛弃你和爸爸去跟她生活，可她好像挺不开心的。”简萤看不清前面任何，只有他的衣服的模糊影子，“但我没理，就自己跑回来了，按照我心里模拟过很多次的路线。”

　　窗外路过一辆汽车，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过，从天花板和墙上扫过，又归于安静，只剩下清柔的月光。
　　迟深浅浅呼吸着。
　　简萤：“……本来我和她感情就不深，她以后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不会，”迟深想都没想就给了她否定答案，“你人见人爱，没人会舍得完全不理你的。”
　　简萤心里像打碎了一罐蜂蜜，到处都是甜甜的，可她感觉他似乎有点……盲目。
　　“我哪有那么好？”
　　“我心里你就是这样的。”他拉了拉被子，给她盖到脖子处，又抱着她，声音温和，像在刻意安抚她，“不要想了，记得人不能被事愁死。世界上天天那么多烦人的事，你每件都烦个七秒八秒，那就是在浪费生命。
　　“等过段时间你再去找她，冷静下来好好跟她聊聊，都会过去的，那是你妈妈，她虽然不表露出来，但她肯定是爱你的……而且就算真不理你了又怎样，你还有我有很多人，我们都爱你。”
　　“！！”
　　简萤听着心里舒畅多了，“嗯嗯”了声。

　　“乖，快睡，”他依旧闭着眼说，“不然我可忍不住了。”
　　简萤眨巴着疑惑的大眼，动了动，盯他下巴，“什么忍不住。你要上厕所吗？那快去啊！”
　　“…………？”

　　没听到迟深回答，他好像是睡着了。简萤的小脑壳就自己在不停地运转运转、思考……琢磨……琢磨他到底憋不憋的慌？
　　然后就琢磨困了。
　　困着困着她便贴在他怀里睡着了，还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蹭了蹭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