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听风（现代父子）》云玿

1、收养

　　初冬已至，大漠戈壁滩的一座小城镇里，飞雪混着沙尘，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在414所出差的研究员欧阳羽，正开着车往镇子里唯一的孤儿院奔去。
　　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点着，等红绿灯。身上穿着厚实的墨绿色冲锋衣，面容俊秀，眉间却是展不开的阴霾。
　　前几日父亲同他说时，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母亲对此也不知道，闹了一气。
　　据说这位“哥哥”犯了事，夫妻俩带着一大堆重要资料跑到了国外，估摸着再也回不来了吧。
　　走归走，却把孩子丢了下来，这算什么事？
　　父亲的意思是把孩子接回来，毕竟是自家血脉。
　　终于，绕了几个弯，拐了几条街，汽车在孤儿院门口停下。
　　三层小白楼，墙脏兮兮的，外面栏杆也掉漆了。
　　欧阳羽下了车，快速跑到门口，跺跺脚，再拉门进去。
　　入眼是一群孩子，三个大人，围在一块吃饭。瞧见人来，都齐刷刷朝这边看。
　　“请问……收养小孩在哪边？”欧阳羽礼貌问道。
　　一位四五十岁的女人连忙起身，堆笑道：“您要收养哪个孩子？”
　　“有个叫云明的。”想了想继续道，“三个月前来的。”
　　“奥对！但是这个小孩有家人，是暂住的。”
　　“我就是他家人，我来接他回家。”欧阳羽斩钉截铁道。
　　“这……”
　　“前些日子你们不是联系了一个叫欧阳甘的人吗？”
　　“是，他父母说，三个月回不来，就让联系这个人。”
　　“欧阳甘是我爸爸，这孩子是我亲侄儿。”欧阳羽道。
　　“原来如此，那再容我打个电话。稍等。”
　　欧阳羽点点头，负责任才会如此谨慎，可以理解。
　　趁着间隙，扫了一眼周围，忽而瞧见一个孩子忙低下头去，扒拉碗里的面条吃。
　　“明儿？”欧阳羽试着叫了一声。
　　那孩子本能抬头，眨巴了几下眼睛，还是低下头去继续吃。
　　只等到大妈妈把他拉过来，才看清男人。高大帅气，嘴边永远浅浅笑着，很是儒雅。
　　领着孩子办完收养后，就要开车带他回去。
　　“坐后面去。”欧阳羽吩咐道。
　　小孩怀里抱着毛熊，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的，小脸小手脏兮兮的。低着头，站在车门前不知所措。
　　害得欧阳羽刚准备上车，又得折回来给他开门，再给他把安全带系上。
　　孩子坐在后座，第一次挨男人这么近，都能感受到面前的人身上一股冷气。
　　咔嚓一下，安全带扣紧，车门关上。
　　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暂住的酒店，拿了房卡，领孩子上楼安顿。
　　卡片放在感应锁上，滴的一声，再旋门把手，把门推开。
　　“进来，把包放那。”欧阳羽指了指边上的沙发。
　　小孩不敢吱声，缓缓脱掉小书包，坐在沙发上，小手紧紧攥着毛熊，都快把毛薅秃了。
　　欧阳羽把外套脱了挂在架子上，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叉着腰呼出口气。
　　“稍微休息会儿，晚点我带你去吃饭。”欧阳羽说完，便拿出笔记本，准备明天会议的内容。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小孩既害怕又无措，好容易鼓起勇气，张口第一句弱弱道：“我找妈妈。”
　　欧阳羽抬眼望了一下，没理他，继续校对资料。
　　“我要找妈妈。”明儿大声说。
　　又叫了几声，还是没人理。
　　明儿便带了哭腔，开始声音小，渐渐的才大着胆子哭起来，刚嚎了两句：“妈妈，我要妈妈！呜呜……”
　　“闭嘴！”欧阳羽被吵得心烦意乱，皱眉呵斥道。瞬间，方才带着浅笑的儒雅公子，此时眼神冷冰冰的，再加上面无表情，让人不禁畏惧。
　　明儿也是，被吓了一跳，再不敢嚎了，而是乖乖坐着，局促与不安让他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远处电视机里的自己。
　　好容易熬过两个小时，欧阳羽看了一眼手表，六点半了，该吃晚饭了。
　　“走，出去吃饭。”欧阳羽拿起衣服，拔出房卡，带着明儿到附近找了一家炒菜。
　　“慢点，哎呦！”欧阳羽忙给他掉在棉袄上的烧肉，连着小手一并擦干净，顺便把袖子卷起来，以免再掉碗里。
　　见他爱吃肉，把两盘肉都挪了过去。
　　可小孩子胃能有多大，还不到五分钟就吃饱了，夹菜也不积极了。
　　欧阳羽便直接收了筷子：“吃饱了就别填了，小心天冷不好消化。”
　　明儿不高兴了，眼看最后一块烧肉吃不上，急得爬上桌要去抢筷子。
　　欧阳羽哪能让他得逞，一只手把筷子拿开，另一只手指着孩子鼻子：“诶诶诶，不准啊，不准！下去！”
　　见他还是不听话，拽出小手，拿筷子连着狠敲了三四下，方才放开。
　　明儿捂着被敲红的手背，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哇的一声哭出来，声音之大，引得周围人侧目。
　　欧阳羽眉心直跳，只觉得脑仁都要炸开了。好容易压制住脾气，手攥成拳，往桌子上一砸，呵斥一声：“别嚎了！”
　　明儿忽而止住了嚎叫，连连打嗝，根本控制不住，后背还一抽一抽的。
　　周围人都往这边看，欧阳羽只觉得老脸都快丢光了，只得打包了剩下的饭菜，拉起孩子回酒店。
　　明儿哪知道什么，被拽着跟着走。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那日给他买了只小熊后，就不辞而别了。
　　“叔……叔叔……”明儿摸了把眼泪，冷风吹得小脸生疼，带着哭腔去拉男人的手。
　　欧阳羽再他小手抓到衣袖的时候，甩手躲开，不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明儿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麻木的深一脚浅一脚跟着走，眼泪鼻涕一大把，吸溜吸溜个不停。
　　忽而男人停了步子，在衣服口袋里掏着，掏出几张卫生纸来，蹲下来，捧起孩子的下巴，细细擦着。
　　都擦干净了，随即找了个垃圾桶把纸团扔了。
　　在路上走着，欧阳羽扶着孩子肩膀，说道：“下次再任性，别怪我不饶你。”
　　明儿赶紧点头答应着：“嗯嗯。”
　　路过童装店，欧阳羽又拉他进去试了几件衣服，最后挑了一身睡衣，一件羽绒服，两身冬装。
　　等回了酒店洗澡，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我不洗，水烫，呜呜呜，我要妈妈……”
　　“不烫。”欧阳羽抓住要往外跑的孩子，直接拉回来摁在墙上，使劲给他搓背。
　　“疼！啊！”明儿边哭边躲。
　　“你给我消停点儿！”身上都脏成啥了，还不洗。
　　好容易折腾俩小时，两人都精疲力尽。
　　小孩身上已经红透了，差点儿被搓下一层皮去，眼泪都快哭干了。
　　再怎么嚎都不管用，小孩怯怯地看着堵在门口的男人。
　　“出去吧。”
　　终于得了特赦，小孩连忙贴着边跑出去，一个人钻进被窝里，蒙着头。
　　等男人洗过澡后，躺在床的另一边，看了一会儿手机便关灯睡了。
　　明儿在另一边露出脑袋来，委屈的泪水忍不住的流，哭的眼睛疼到睁不开，才慢慢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