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的重生》西有物

1、契子

　　齐地，边塞交界处，此地荒无人烟，连杂草也不多见，却有一座简陋的茅草屋矗立在其中，迎着寒风簌簌，屋顶的干草被吹的摇摇摆摆，仿佛下一刻就要坍塌下来，可过去许久，仍见它□□的稳稳立在那里，竟未有半分跌落迹象。

　　彼时，草屋外，门口站着草屋主人，那是两个样貌英俊的男人，一个青年模样，他一头不符合年纪的白发很是显眼，此刻并未束起，而是任由白丝尽数披散，几缕发丝随风飘扬，此人身着道袍，五官棱角分明，唇色煞白，显见地正处于虚弱中，但他仍站立的挺直，身形坚韧如松，眼神宛如寒冬中的飘雪，清冷而孤傲，目视前方不带一丝温度。

　　另外一人是个少年，看长相约莫不到双十年岁，他唇红齿白，肌肤白皙明亮，脸庞尚有几分稚嫩之气，身穿青色锦袍，腰系金丝绣带，端的一副精致贵公子气度。

　　而站在他们二人面前的，是二百来个手持兵器的甲士，可以看出，这二百多甲士来自两个国家，只因他们的服饰不同，很好区分，有一半衣服上绣了猛虎图样的是晋国甲士，另一半绣狮子图样的则是楚国甲士，却说眼下，两国队伍明显形成了合作，只为完成共同任务。

　　是的，他们的共同任务便是追杀眼前这个少年，取他人头交差，五年来，绞杀行动执行过无数次，也被少年逃走了无数次，这一回，必能将他斩杀于此！楚国队伍领头的大汉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举起手中的利剑，直指少年，冰冷开口：“公子陵，你已逃无可逃，认命受死吧！”

　　少年，也就是公子陵，肃穆着脸色，面对这两国最强精锐的围剿，他眼中全无惧怕，更无求饶念头，只是嘲讽地勾起唇角，语气平静无波：“难为你们了，五年来都在为我这条烂命奔波，如今，总算得以了却心事，呵。”

　　朝那人说完，他的目光又看向晋国甲士那一处，这一眼，无恨无怨，仿佛毫不在意被生父信任的臣子追杀。

　　可晋国甲士在他看过来时，却都羞愧般低下了头，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只有领头的中年男人直视过去，片刻后又垂下眼眸，无奈开口：“公子……，仆等也是听命行事，还请公子您……好走！”

　　领头自知有愧先君，但为了族人和前途，他不得不听从现任晋君的旨意。

　　是啊，公子陵只是先君的外室所生，甚至连姓氏也是随母姓，晋国宗室都未将他记名在内，连庶公子的名分都没有，他就是个不被父族承认的外室子，哪里比得过太夫人和现任晋君的一道旨意，纵使先君在世时对他爱护有加，可先君已逝，再无人能护住他了。

　　公子陵嘴角的笑意加深，朝旁边的白发男人说道：“陆哥哥，这一次，你不用再耗损寿元为我掐算生路了，如果有缘，我们来世再相见吧。”

　　他语气轻柔，迷恋地看着白发男人，眼眶微微泛红，神情里还有几分不舍、几分释然。

　　白发男人回看他，双眸晦暗，其中翻涌着无限的悲伤与痛苦，叫出了面前人的小名：“山山，你要等我。”

　　既然天道不肯容你，那我会随你而去，总归我做了鬼也是要守在你身边的。

　　“陆哥哥……，不要。”公子陵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朝他微微摇头。

　　白发男人轻笑一声，依然神情坚决，显然不打算更改决心。

　　公子陵知道劝这人不住，苦笑着垂下了头，脸色充满无奈。

　　此时，楚国领头汉子不想再耽误，一声“杀”大喊出来，高举利剑带头冲向二人，他的目标明确，剑锋直刺公子陵心口。

　　他成功了，因为对方竟不闪不避，那个一直保护他的陆道人也不曾阻止，就那么冷冷看着眼前一幕，神情犹如一潭死水。

　　事情太过顺利，卯足了劲冲上来准备厮杀一番的甲士们懵了，呆呆地愣在原地。

　　楚国领头汉子也是怔愣了许久，直到公子陵在白发男人的怀里咽了气，才回过神来，他立马朝对方作揖，姿态并不高傲：“陆道人，还请您将公子陵的尸首交于我。”

　　白发男人抱着怀里的尸体，面上无悲无喜：“凭什么？人已经死了，你回去复命便是，放心吧，晋太夫人会相信你的。

　　“这……。”领头汉子略感为难，陆道人是修行人士，来自神秘的仙人门派，即使他如今满头白发，看起来虚弱至极，却还是有几分面子的，毕竟公子陵已死是事实，带回尸体除了让太夫人高兴点并无用处，思及此，领头汉子咬牙点头：“也罢，就请陆道人为公子陵安葬，我等告辞！”

　　楚国甲士离开，晋国的却没急着走，他们在领头的带领下，轮流上前按本国公子逝世的礼仪，对公子陵尸身跪地祭拜，并念诵了晋国独有的巫语，意为盼望亡者安息。

　　最后，领头男人站起身，无声朝白发男人躬身一拜，便不再逗留，带众甲士离去。

　　白发男人只顾端详公子陵仿若熟睡的脸，全不在意周遭动静，直到怀里的尸体变得僵硬，他才有了反应，抱起公子陵离开了这座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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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闻中有仙人居住的一座大山深处，四周一片静逸，这里翠绿丛生，溪流潺潺，花草树木常年苍翠欲滴，像个神秘仙境，此刻，一座新坟立在其中，哦不，是两座坟，只是另一个还没填上土，完整的那个坟前跪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俊美男子，他指了指旁边的空坟，对面前的墓碑低声道：“山山，咱俩就在这里安家如何？此地寂静，没有你喜欢的热闹，但我觉得太吵闹也不好，会影响你我的生活，你觉得呢？”

　　等了半晌，无人回话，他低低一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了，日后可不能怪我。”

　　白发男人最后仰头看了看被参天大树遮住大半的天空，不一会儿垂下脖颈，踉跄着起身，来到他为自己挖好的坟地里，整个人安详的躺了下去，随即手掌动了动，一股力量向周围散开。

　　又过了一会儿，各种林间动物从远处走近，约莫百来只的数量，它们围在两座坟前，静静看着这个把自己埋坑里的人类，眼眸中皆是不解。

　　白发男人掏出一袋灵石，朝前头几个开了灵智的动物道：“麻烦你们等一下帮我填上土，这是报酬，可以吗？”

　　没问题！一头白鹿率先答应，急急过去把灵石叼走，生怕人类反悔。

　　交易达成，白发男人笑了：“那就麻烦你们了。”

　　他最后看了看旁边的坟墓，不再多想，手掌凝出一道强劲的攻击气流，正要朝自己心口拍去。

　　“且慢！！陆师侄，你快停下！”

　　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出现在林子里，并且除了声音还伴随着阻拦白发男人自戕的力量袭来，堪堪在最后一刻拦下了他。

　　白发男人皱着眉头看过去，认出视线里出现的男人是谁，语气不满：“师叔，你不用劝我，我道心已失，再与大道无缘，便是苟活着又有何意义？”

　　师叔冷哼一声：“是吗？那若是我掐算出你与公子陵的缘分未断呢？如果你现在随他一起死了，那你俩就真正再无瓜葛了，无论历经几世，都不会再相遇，如此，你还是决意赴死？”

　　白发男人愕然片刻，随即苦笑：“师叔，你又何必这样咒我，就算来生不得相见，今生又还有什么缘分呢？他人已死，我不跟着他去，才有可能错过最好的相逢时机。”

　　师叔索性一屁股坐下，看着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所以说你还是太懒！平日里若肯多花心思修炼，何至于算不出这点因果？真是枉费了这身好资质！罢了，师叔我好心给你二人算了一卦，需知天道无情，却也为万物留下一线生机，你呀，只要愿意等，你们终有相逢的一天，这是你们命数里仅剩的缘分了，信不信随你。”

　　白发男人定定看了他半晌，他是知道师叔在卦象上极有天赋的，且从不拿这方面的事开玩笑，但还是半信半疑，他喉头滚动了一下，问：“等多久？”

　　“那我哪知道？日后你自个儿修为够了，也能自个儿算，还想老头我事事为你代劳不成？个兔崽子，你的孝心都被狗吃啦？”

　　许是相信了师叔的话，白发男人死寂的双眼终于有了神采，从坑里一蹦而起，神色焕发出无限斗志：“好！多久我都等！”

　　师叔见他这模样，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一旁拿了好处却迟迟不用履行义务的白鹿小心翼翼踱步过来，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朝白发男人无声询问：你还要不要我们埋啊？那这袋灵石……

　　白发男人嘴角一勾，眉眼柔和的朝旁边坟地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对它道：“不用了，倒是有个新交易，报酬可不止这点灵石，你们做不做？”

　　白鹿欣喜的点着鹿首，表示有灵石不赚那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