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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人间 ...

  •   距离千池湮灭届时已经过了五年了。
      廖吾等人成功被载入了史册,但历史书上只有寥寥几页,对他们的事没有做出任何评判。其他人的转世素问至今没有找到一个,乌鹊白藏匿于深山之中修炼,同样也是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如境都正式插手人间大大小小事务。
      元机在千池离开后的没几个月就离世了,百里落的仙身倒还硬朗和素问说,他还可以再活好几百年,活到她嫁人生子。
      素问一笑,说他在开玩笑。没想到百里落的话过了一年成真了,素问在七夕节和云溪城中的一位男子成了婚,一年后生了一个男孩儿,取名闻寒商,闻寒商生下来眉间就有一点红,长到三岁的时候那眉间的红彻底张开了,极其好看,眉目清秀像极他的父亲,闻书瑶。
      今年三岁的闻寒商阅书无数,武功了得,不调皮也不木讷,举手投足俨然一副温文尔雅的富家少爷样。奚落曾在他出生的那一年,抱着独宿来看他,送过他礼物,精美的玉佩他一直戴在身上。
      芒种,天气渐热,素问提着篮子要去采些玉兰花枝做酒,于是带着闻寒商来到了玄吟居。
      玄吟居依旧如五年前千池离开的那天一样,桃花玉兰相继盛开,简车灌溉着那么一小块田地。二楼门户紧闭,寂寥无人。
      素问走进去,闻寒商接过篮子,随她一同走到玉兰树下。她拿起篮子中的工具,小心地剪了好几支下来,装满了大半个篮子。
      素问将工具放进篮子里,抬手轻轻拍了一下闻寒商的脑袋,朝院子里的石桌抬抬下巴,示意他把篮子放在那。
      闻寒商转身几步走过去将篮子放下,回头就听素问对他道:“我们上去看看吧,房间也还没有打扫,顺便收拾一下吧。”
      闻寒商“嗯”了一声,跟着她一起上了楼。
      房间里没有灰尘味儿,是因为经常打扫的关系。素问和闻寒商一起掸了被褥上的灰尘,随后去隔壁接了热水,弄湿了两块抹布,和儿子一人一块。
      她去擦窗户,闻寒商去擦桌柜。没几分钟,她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地的声音,随后就听闻寒商喊她。
      她扭过头,就见跪坐在书案前的闻寒商将一幅画像拿给她看,“妈,你快过来看看这些。”
      她蹙眉,走过去,她以前打扫的时候从没打开过,这些竟然是画像。
      素问跪坐下来,接过他手里的画像。
      那是离页之前看过的,青槐的画像,漫天的彩灯下,一个提着花灯的男人。
      闻寒商自己展开了一幅,这是素问和北宫雪被千池抱着睡觉的画面。素问怔怔地瞥着,千池竟然还画了这些,她抬手从儿子手中接过,闻寒商看素问有异,便试探道:“这画中的两个女孩儿是你和北宫雪阿姨吧?妈妈。”
      素问隔了很久才偏头扫了他一眼,温柔道:“是啊。”
      闻寒商问:“那哪一个是您呢?您认不出来哪一个是您。”
      素问放下画像,指了其中一个,道:“这个。”又指了一下千池,“这是你外公。”
      闻寒商没有惊讶,道:“我猜得出。”
      他们翻了好多画像,千池画了好多人,所有人都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翻到最后一幅,最后放在盒子里的画像展开时,他们愣住了。
      只见,那是一幅,大婚图。
      千池和离页穿着婚服同坐于玄吟居的榻上,桌岸上摆着红烛和花生红枣,墙上贴着喜字。周围布置着鲜艳的红绸。离页的脸被盖头遮住。
      旁边是千池的字迹,简简单单只有一个字,梦。
      显得悲凉。
      素问看到不免诧异心酸,原来他们原本是打算成婚的。
      只是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就已经双双故去了。这些年她经常去地狱轮回司里探寻他们的转世的消息,然而不管去多少遍,均无一收获。
      当年千池等了策玄整整一千年是因为前世的因果,那今生算是犯了大罪,恐怕也得等那么久,那其他人也是相同的待遇,她不知道花与鸣与应照时五百年的约定,她只知道她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活不到与他们重逢的那一天了。
      她叹了口气,卷起大婚图重新放进盒子里,闻寒商有样学样,把其他拆开的画像一一卷起放好,并问:“妈妈,男人和男人可以结婚吗?”
      素问:“可以。”
      闻寒商:“哦,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素问把画卷整理好,拿起抹布站起来,朝窗边走,“杀完妖怪就回来了。”
      闻寒商:“哦。”
      素问和闻寒商打扫好卫生,便关好门窗下楼提着
      装满玉兰的篮子打算离开。没想到,刚抬脚走两步的时候,迎面遇见了奚落。
      她依旧穿着仙气飘飘的蓝衣,怀抱橘猫腰背挺直,眼里清冷如明亮的冰面,笑起来的时候好像皎洁的明月。
      风吹拂着三人的衣袍,闻寒商朝奚落行礼作揖。

      半个时辰后,双栖阁中,橘猫在和跑出来的一只龙虾在桌子大战,它伸着爪子试探着打龙虾的头,龙虾伸着钳子试探着夹它的手。闻寒商在旁边看着它们,不时拿着旁边的香菜给龙虾夹。
      奚落和素问围炉煎茶,素问道:“他肯准许你下来了?”
      奚落:“偷溜下来的,我看过了他在睡觉。”
      “看?”素问诧异,那天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的人影,她一直以为他是虚无的,竟然能看见。
      奚落轻笑了一声,说:“不错,的确是看,他也的确没有人形,但在天界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他有的时候是一团云彩,有的时候是一缕阳光,和佛本无相一个道理。”
      素问了然,点了点头。她给奚落添了些新茶,又给自己倒了一些,看了眼与龙虾还在大战的橘猫,问:“他什么时候能复原啊?”
      奚落看着橘猫,语气突然沉下来,“再过个几百年吧。”她又问,“对了,闻书瑶呢?怎么不见他?”
      “他去山下除妖了,过几天回来。”素问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听说,你打算接着做廖吾的事?”奚落问。
      “是,我不相信用千年万年的时间改变不了。”素问沉声道,“我希望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由内而外地自由。”
      奚落:“想好就去做吧,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素问笑“嗯”了一声。
      她们一起看了会儿窗外的风景,没多久只听:
      “喵———”
      一声尖锐刺耳的猫叫让她们转过了头向桌边飞奔,闻寒商急速一道灵力闪过杀死龙虾时,奚落跑过来掰开龙虾失去力道的钳子,把橘猫的手拿出来,把它抱在了怀里。

      奚落在这里留了七天才回了天。第十天早上她上完课带着闻寒商去捡蘑菇的时候,闻书瑶回来了。
      他的衣服上染了血,手执剑在台阶上望着要出门的素问和年幼的儿子。他看了眼素问,抬手张开双臂朝闻寒商道:“过来。”
      闻寒商走过去,被闻书瑶一把抱住。素问走下来,抬手理了理他散乱的头发,“先上去洗把脸吧,换身衣服,桌上有茶点,我们一会儿回来。”
      闻书瑶放开儿子,看着她道:“等我,我随你们一道去。”
      他回去换了身衣服,洗了脸塞了快茶点垫了肚子,便和素问闻寒商一起上山了。
      早上刚下过雨,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雨水的味道,树林里长了很多蘑菇,林间小路上,素问问闻书瑶,“山下的事情还顺利吗?”
      闻书瑶牵着闻寒商回道:“还好,普通魅妖而已,不过这魅妖的亲戚豺狼妖牵扯了一桩命案,所以费了些时间。”
      “狼妖?”
      “嗯,”闻书瑶说,“他已经死了,我衣服上的血就是他的。”
      素问:“辛苦,那晚上需要做火锅犒劳一下你咯。”
      “那好啊。”闻书瑶笑道。
      一家三口分开采,十分钟后,一大筐的蘑菇就采好了。
      这么多够吃好几天了。
      他们辗转去了竹林挖笋,等挖完了笋往回走的时候在路上又遇到了风暮。
      他站在台阶上提着篮子拿着挖笋的工具,看着他们。素问不知如何面对他,毕竟在众生相里是他陪着她的,她自认为是暧昧难言的。
      何况她已成婚。
      半晌她的视线从他手里移开落在他脸上,找了个话题问:“你不会是想挖这里的笋吧?”
      风暮理直气壮:“不可以吗?”
      对面三人:“……”
      半晌,闻书瑶笑道:“笋当然可以挖,不过你为何大老远地从魔界跑到这里挖笋?”
      风暮直勾勾盯着他:“我乐意。”
      闻书瑶忍着没发脾气,干笑道:“随你。”
      素问沉声道:“笋随你挖,但你的臭脾气…”她突然意识到她没资格说这些,所以及时止住了话头,“算了,我们走吧。”
      素问一家越过他往回走。
      风暮往前迈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了谈笑声。他扭过头就见他们越走越远,素问说闻寒商最近进步很大,闻书瑶夸自己儿子真棒。
      夏天的风吹拂着竹叶沙沙,曾经的小女孩回首已为人妻了。
      他挖了半框笋回了魔界,抄了一盘菜自己吃了。当天夜里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打在蕉叶上的声音很好听,非常有助于催眠。风暮的房间从山巅搬到了山坳,檐铃在晃荡,屋里暖黄色的烛火惺忪,桌前,风暮解下了恨月蒙眼的丝带。
      他的眼睛依然紧闭着,此生再也不可能睁开了。
      风暮瞥扫了一眼,便从旁边取过一条干净的黑色丝带重新给他系上。随手拿过桌上的一块糕点,塞到了他手里,“自己吃。”
      恨月张口就往嘴里塞,吃得太急以至于噎住了,吞咽的动静有点大,坐他对面的风暮无奈道:“又没人和你抢。”
      他倒了杯水,塞给手里,恨月喝下去才感觉好些了。
      风暮试探道:“饿了?”
      恨月:“没。”
      风暮:“没你吃那么快。”
      恨月:“……”
      风暮长叹一声,“等着。”
      半个小时后,他煮了一碗饺子端了过来。
      其实就只有几个,其他都是汤,一袋水饺都被风暮煮毁了,就剩那么几个完好无损的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直接把筷子塞给了恨月让他一个瞎子自己吃饺子。光溜溜的饺子恨月哪能夹得住,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戳穿一个一个饺子肚弄起来吃掉了。
      后来风暮实在看不下去,索性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筷子,拿过碗夹起一个饺子,恶狠狠不耐烦道:“张嘴。”
      恨月短暂地停顿后,乖乖张开了嘴。
      时过境迁,风暮仍然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是平凡地活着,还是像历代魔尊一样对人间乃至神界发动侵略战争……不,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不想要后者,经历那么多事,他突然明白生命的可贵,双子塔千人同跳的壮观场面记忆犹新,可是如果只是平凡地活着,那又该怎么活着?
      啊!
      他想不明白。
      深夜他翻过身,啧了一声,如果应衫在就好了。
      过了十分钟,他又翻了个身,恨月板正地蒙着黑色丝带睡在他旁边。失去了眼睛,他担心恨月一个人睡觉会滚下床摔死,于是便让他与自己同睡了。
      恨月这个榆木脑袋,问他也是白问。
      明天再说吧。
      风暮闭了眼,抬手给恨月拉了拉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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