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开》疯子小姐

3、木头的回忆

　　​沉木花开3

　　林立晞。

　　程沐第一次看见她是在五年前的服刑期间。

　　那天正滂沱大雨，狱中各项户外劳改活动被迫停止。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处，两副污猥的脸孔正逐步逼近程沐，视线无一不锁紧在他漂亮的脸孔上。那两人越走越近，狰狞的笑容有增无减，粗浊的气息打在程沐脸上，枪口正抵在他的腰侧。

　　程沐眸里露出一抹厉色，衣袖暗处的卢格早已上膛，只要他俩再进一步，下一秒他必定要他俩身首异处。

　　那两个猥琐的大叔还在思寻着如何在面前这位可人儿身上获得快感，手快要碰到他的身体时，却被一道礼貌的问路声打断：“请问……三区处长室怎么走？”

　　那二人被打断好事，心情自然不佳，居高临下地恶睨着面前的这个女孩：“你要是聪明的就赶紧给我滚！”

　　那女孩被他俩的气势吓住，声音弱弱：“我这就走，可是我不知道三区处长室怎么走？”

　　大概是女孩示弱的声音，又大概是她水灵灵的眼睛，引得那两人一阵意味不明狞笑：“小妹妹，处长室不是谁都可以去玩，要不咱哥俩带你去我们的办公室玩会儿？”说着已经拉起了她的手。

　　程沐听见女孩强自稳住声音，但说出来的话仍不可自已地微抖，让人听起来格外怜惜：“谢谢哥哥的好意，可是今天我还要回学校交笔记，这下帮爸爸捎份东西我就得走。”

　　那二人拉着那女孩的手又摸了一把，嫩得他俩心底一叹：“你爸在哪区哪号？你先来咱办公室玩，待会儿咱给你爸捎就成。”

　　女孩想缩手又不敢缩，一脸惧色：“请尊重点……我得告诉爸爸……”

　　那二人被逗得一阵大笑，甚至肆无忌惮地搂过女孩的肩膀：“妹妹，告诉你爸有啥用？如果你把我们兄弟俩哄得高兴，你爸可以提早出去，可如果你把我们弄得不高兴了，你爸就不用指望这辈子能等到刑满出去那天，懂了吗？”

　　程沐敏锐地发现女孩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可她的声音却依旧无辜惹人怜：“这样吗……可是我爸是三区处长何昌明，他也不用指望这辈子能等到刑满出去那天吗？”

　　俩正兴奋上头的狱警一下吓着，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只见女孩前一秒还是水灵灵惹人怜的眼睛已换上犀利的眼神，直瞪那二人：“92375，92376，你们身为警务人员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服刑人员，知法犯法罪无可恕！而且竟然连本小姐也敢调戏，真是吃了豹子胆磕了□□！”说罢指着程沐就吩咐，“你哪里来哪里去，国家是不会忽视你的冤屈，我现在就去告诉我爸。”说完转身就走。

　　那两个狱警真被女孩的气势吓得心里上下找不到落点，赶紧拉住她。

　　却不料还未碰到她丝毫，就被她厉声喝止：“想干什么！”而后抬手就给那二人扇去两巴掌，同时嘴里一连串大呼大喊，“救命啊！非礼！强`奸！杀人——啊！”

　　这一叫便自然叫出一片混乱来。

　　瓢泼倾盆的雨水声，纷纷赶来的脚步声，两狱警急乱的解释声，狱长愤怒的喝骂声，还有狱区处长赶到现场赔罪道歉的声音……

　　络绎不绝，沸反盈天。

　　程沐站在混乱的人群外面，望着众大汉中那抹小身影。她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布包，显得整个人更加娇小柔弱，让人更相信她被两狱警欺负的事实。

　　程沐就这样看着她。

　　而她也像是有所感应，稍稍抬眸迎向他。

　　四目相交，程沐半刻怔住。

　　她定定看着他，晶亮的眸子里染满温暖的目光。随之，唇边缓缓泛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动了动嘴唇，她给他留了一句话。然后收回视线，转身随一名中年男子离去。

　　那天的雨势特别大，须臾掺着远处的雷声，偶尔还有厉害的雨丝穿过森严的铁窗打在人的脸上。滂沱雨声早已把她的声音掩盖下去。

　　但是，他自小便精通读唇术。

　　程沐望着她的背影，捏住自己的卢格许久、许久。

　　其实，他知道她并非处长的女儿。

　　资料上，她全名叫林立晞。

　　她是S&R掌权人的掌上明珠。

　　她和他素未谋面。

　　然而，她却说：“不要怕，没事了。”

　　两年后，他刑满出狱。

　　同年三月，他以敏捷机警的身手取得S&R的聘用，负责董事长的安保工作。

　　同一个月内，在他就职第十八天，他又一次见到她。

　　那晚是金融巨头王氏家族千金的婚宴。因为是世交，董事长一家都出席了这场盛宴。

　　婚宴上香衣鬓影，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程沐守在林董身后，视线却不自觉地投在那道白色身影上。

　　她身穿一袭简单的纱裙，挽着一个娇俏的发髻，再无过多累赘的饰品，但是配上她唇边那朵明亮的笑容，足以媲美满场任何一位穿着奢华的女士。

　　程沐看着她笑靥嫣颜地游弋在人群中，与大伙儿一起起哄新娘子喝酒，出尽各式鬼主意作弄新郎，偶尔会有突发奇想的话语逗得全场哄然大笑，还和她的姐妹淘一起奋力抢花球。一场宴会下来，她玩得尽兴酣畅。

　　然而快散场的时候，大家却突然发现新娘和她都不知所踪，会场上各人急得团团大转。十分钟后，程沐在酒店天台处找到两位目标人物。只见新娘子毫无仪态地躺在地上，醉得不醒人事。她则大咧咧地坐在有大半人高的围栏上，微微仰着头，舒服地感受夜风扫面。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围栏外面的空气，而脚上的鞋子早已不知飞到哪个角落。

　　月色下，她双颊的粉红格外艳丽，倾满月光的肩头雪白而圆润，垂落的发丝随风飘动。程沐看着她的侧影，一时竟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寻来的。

　　隔了好一会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懒懒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老爸派你来抓我的吧？”又瞟了一眼在地上睡得正酣的新娘，她这才乖乖解释道，“是我把她骗上来这儿，灌醉她，然后让她在水泥地上睡得像头猪一样。别人都说穿婚纱的女人最美，但你看她这会儿的样子多难看。谁让她前阵子在我哥和我准嫂嫂之间弄神弄鬼的搞得他俩都不快乐……！明明就知道我哥又不喜欢她还——嗝——嗝——嗝——”还没说完，她便连续打了三个酒嗝。

　　程沐没有说话，站到她身边：“下来。”

　　她又打了一个酒嗝，而后绷直了脚尖试着掂量掂量地面，最后一副无辜的表情对着他：“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上来的……”

　　程沐无波无澜地吩咐道：“跳下来。”

　　她瞄了瞄自己与地面之间的距离，缩了缩肩膀：“不要，我还很年轻……”

　　程沐脱下自己的风衣铺在水泥地面上，再望向她：“跳下来。”

　　她摇头：“不。”

　　程沐脸无表情：“跳。”

　　她仍是摇头：“我鞋子丢了……不穿鞋子走路会扎脚板……

　　程沐沉了脸：“跳。”

　　她顶着他的脸色，大言不惭：“除非你抱我。”

　　程沐的脸完全黑了：“跳！”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情绪，但到底还是摇了摇脑袋：“下面人很多，我一个姑娘家赤脚走下去很丢脸的……反正我不是很重，你抱我一下下又不会少块肉……再加上你这么个大男人就忍心看我的脚板被扎得一个个洞吗……况且——”

　　“别吵！”程沐受不了她，最后只得举起手，双臂稍微一收，便把她整个人收在臂内。

　　一瞬间馨香满怀。

　　程沐顿时不可自制地全身绷紧，他本能地抗拒着这种味道。

　　她很知趣，瞄到他脸色绷得紧，便听话地窝在他怀里，他让别吵她就真的一句话也不敢哼了。

　　后来回到会场，大家见到林家宝贝女儿安然无恙都松了半口气。但还有另外半口气仍悬在今晚的新娘身上，自然不约而同地追问着这位林千金。

　　程沐听见怀中的林千金特无辜地搔着脑袋回答众人：“啊？倩芝姐姐不见了？怎么这么大的事现在才告儿我？”换成嘀咕的声音，但明明那声量还是谁都可以听得见的声量，“难道要逃婚？可不是都完婚了吗，现在逃有用吗……”

　　这么说完，会场自然又是一轮新的混乱不堪。

　　程沐忍不住低下头去看这个造谣者，只见她嘴角藏有一丝坏坏的笑意。感觉到他的目光，她亦大无畏地抬头，晶晶亮地回盯他，动了动嘴型丢给他一句话，而后便脱兔似地蹦出了他的怀里，赤着脚跑回她父母的身边。

　　留下一地轻铃般清脆的笑声。

　　她说，不要怕，没事的。377893，原来你叫程沐。

　　程沐当场愣在原地。

　　两年了。

　　她竟也没有忘记他。